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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七十五只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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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震颤,白木笙将灵力凝成的长剑,垂直插入地面,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席卷而来,细碎的沙粒被风卷着飘上高空,他抬手挡住风沙。不过片刻,沙粒就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成人型的模样。
白木笙仰头朝高处看去,视线只到巨人的肩膀。他将身体稍稍后仰,这才完全将庞然大物收入眼底。
黑暗笼罩在它的周围,只有那猩红的双眼在幽幽发着光。
巨大的威压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宛若一双无形的巨手,朝白木笙压去。
重达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白木笙发出一声闷哼,支撑着身体的长剑轰然散作光点。
他急忙在周围撑起一层结界,淡金色的光晕环绕在周围,白木笙咽下唇齿间的血腥,缓缓站起身。
余音不知何时启动了献祭阵法,风沙中多了鬼魄们无助的哭饶声。
不能让余阴继续汲取力量了!
白木笙想到了青雷鞭,急忙将庙鬼唤来。
“神君夫人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她的声音隔着葫芦显得有些闷。
白木笙:“你在葫芦里可以用青雷鞭吗?”
“我试试。”片刻后,庙鬼的声音再次传来,“可以是可以!就是…葫芦大人不太愿意。它说要三两白酒才肯答应。”
白木笙:???
他的葫芦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白酒?还有,他什么时候有神识,还会说话了?
仿佛是知道白木笙心中的疑虑那般,葫芦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它说…它说错了,是要四两白酒。”庙鬼替它翻译道。
“行。”沙石凝成的巨人挥拳朝白木笙挥来,他只能匆忙地答道,“既然你能跟它沟通,那更好了。你跟它配合着将这里的鬼送出去。”
庙鬼爽快答应开始行动。
白木笙说话时并没有躲开人,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将躲在暗处的余阴引出来,否则他只能一直被困在鬼域里无法离开。
余阴果然中计了。
泥人心口处的泥沙退开,一道身影出现在白木笙的眼前。
白木笙抓紧机会,提剑飞身上前。
余阴只觉得白木笙的身影一闪,金色长剑裹挟着凛然剑气直指他而来。
他抬手一捏,巨人便将长剑捏碎。
另一边,白木笙见余阴被他的长剑吸引,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就在他只剩几步路的时候,余音发现了他,“想偷袭?”
巨人身上的沙石开始流动。
白木笙只觉得脚下一软,鞋面遍陷了进去。
他急忙抽出脚,避开余阴设下的陷阱。
白木笙已经不好再在巨人的身上呆下去,他咬牙从高空一跃而下,手中凝结出一柄长剑随即穿透巨人的身体。
金光没入密实的泥沙中,犹如插入质地松散的岩壁。
沙石与金属碰撞摩擦发出阵阵火花,一阵剧烈的失重感席卷白木笙的全身。
随着他翩然落地,巨人被切开的身体快速粘合,眨眼间便完好如初。
白木笙感觉到了吃力,低低喘着气。
“认输吧。就凭你是不可能战胜我的,我可不像那只蠢鬼让你轻易得逞。你继续挣扎下去,只会死得更难看;但如果乖乖的,再由我将你献给主人,你说不定还会死得爽快些。”
余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沙石凝成的巨掌朝白木笙抓来。
他刚刚才经历过一轮高速下降,腿脚还有些发软,只能压低身体旋身躲过。
只是白木笙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些许,他的后背被击中,又向前滚了几圈,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谨记孟章的叮嘱,将血尽数咽下。
“我不可能认输。你也快支持不住了吧?”白木笙嗤笑道。
不得不说,庙鬼跟小葫芦的配合很好——风沙中的求饶声已经少得几乎听不见了。
余阴像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杀意浮现。
巨人在他的操纵下攻击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白木笙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况,只能专注于眼前的躲闪。
他们在余阴可以随心操控的鬼域,巨人甚至不用移动,就可以悄声无息地出现在白木笙的身侧,让人防不胜防。
?白木笙再好的体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他跑到最后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巨大的阴影又一次笼罩而来,他强撑着身体,埋头朝前跑去。
没跑几步,他一头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淡淡的竹香将他环绕,白木笙看到孟章出现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白木笙讷讷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结界…”
“魂幡已经被我破了。结界我也重新设了,他插翅难逃。”孟章眼底闪过一缕杀意,目光停留到白木笙身上时又变为温柔。
余音不满自己被忽略,操纵着巨人就要攻击。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孟章说完便提剑朝巨人砍去。
击退巨人后,长剑消失,他双手快速结印。
轰隆隆——
地底下的某种东西像是受到了感召,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绿色的枝条牵绊住巨人的脚步,与此同时,巨人身上也开始发芽,连接着巨人的身体各处,它彻底变得动弹不得。
孟章再次凝出长剑,直指余阴,吓得他直接退到秦泳的身体。
黑雾凝成的鬼域散去。
孟章回到白木笙身旁,擦过青年剧烈运动后显得又些发白的脸庞,一路往下,试图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往更安全的地方。
“嘶~痛。”白木笙面目扭曲地痛呼出声。
“你受伤了?”孟章眉目一凛,又很快变得柔和。他垂下眼睑,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是我来迟了。”
白木笙连忙摇头否认:“没有,你来得刚刚好。”
孟章换了另一种姿势将他带离。
白木笙到了稍高的地方,总算看清如今的情形。
倒地的保镖就是献祭法阵的引,他的血肉已经被抽干,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架。
秦泳在魂幡的消耗下,身形变得佝偻瘦削,双腿颤颤,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肌肉疲软。
庙鬼和小葫芦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往外送鬼。
孟章也不含糊,直接朝着地上的献祭阵法一剑刺去。
刹那间红光大盛,又很快熄灭。
献祭阵法破碎,余阴吐出一口鲜血。
他死死盯着白木笙:“这一次算是我输了。但你也休想逃掉。”
孟章不待他把话说完,直接将他从秦泳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黑雾在他的掌心跳跃躲闪,仍旧逃不掉被捏碎的结局。
鬼气彻底散去后,特殊事件管理部门的人才开着5公里/小时的电轨车赶到现场。
彼时,官嘉抱着他出气多进气少的老爷正要破口大骂,王局笑着就将他的话轻易堵了回去:“天啊!这不是秦先生吗?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救人?”
话音未落,乌泱泱一群人就围了上来,有的人负责将秦泳太上救护车,有的人则将官嘉带到一旁录笔录。
王局则背着手在周围逡巡,将残留的最后一点未燃尽的符纸碾碎。
*
第二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声,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推门而入,朝办公桌后的人开口说道:“白木笙部长。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走一趟吧。”
被唤名字的青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的神色,只是将桌上的文件缓缓合上,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好了,走吧。”
白木笙一路上被人簇拥着。
相熟的同事取笑他:“前几天才来了几个律师跟你聊财产。怎么今天又被请去喝茶了?要不要考虑去庙里拜拜?”
“有这个打算的。不是没时间嘛。你也知道的,最近犯罪的觉醒者有点多,太难抓了。”白木笙热络地回道。
“你提醒我了。我桌上还摆着几个入室盗窃的案子,怀疑是觉醒者干的。等你回来给你?”
“没事,放我桌上就行。”白木笙无奈地耸耸肩,“你知道的,喝茶总是要费点时间。”
“行。”同事比了个OK的手势。
白木笙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酸软的脖子。
一路无话,直到他来到一辆熟悉的车里。
同一辆车,但相比起上一次,他被人仓杆子指着上去。这一次已经好太多,他是被人掌心向上请上去的。
再说了,那天他逃得很快,并没有人看到他在场;此外,他还顺手抓了个小贼,也算是填补了那一个小时的空白。
反正,白木笙自己是挑不出错的。
车厢内,白木笙颇好心情地观察起熟悉的环境,尤其是四面的阵法。
上一次他乘坐的时候,对阵法是一知半解的,如今也算掌握了点皮毛,勉强看懂了大半。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车门被打开。
白木笙跃下车,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进入房间。
摄像头已经开了,另一头坐着王局、储毅然,以及一个白木笙曾在秦泳身侧见过的面孔。
应该是管家之类的人。
王局朝白木笙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好久不见,工作还可以吧?”
“不可以。”白木笙顶着王局诧异的目光,直摇头,“最近仗着自己觉醒入室偷盗的人太多了,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我看到了。30号那天你是抓了一个叫邢托的觉醒者,总共跟了他一个半小时。能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白木笙点点头。
他早在家里跟孟章排练了许多遍。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时间。他只要模糊这个时间即可。
至于抓人,他早在两天前就摸清了这个人的行动轨迹,细节自不必说,那是应有尽有。
唯一棘手的就是监控录像的问题。
那天他删到一半的时候,监管部门就来了,他只能放弃。
好在没来得及删的那部分都是接近四点的,他勉强也能圆过去。
王局后续根据他说的内容又问了几个重复的问题,他都一一通过了。
“好,我是没什么问题了。官先生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王局的视线落到管家身上。
“你们可否一一核实过他所说的是否属实?监控录像呢?我家生前老爷可是一口咬定他当天在场的。”
“我们有录像证明,请看。”储毅然在光屏上点击了几下,示意管家朝他这边看来。
白木笙这边的房间也同步播放了出来。
时间是三十号四点十分左右,他押着邢托进入警局。
“没了吗?他跟人时的记录呢?”
“很抱歉。商家的录像七天一消。我们暂时没办法获取这部分视频。”储毅然冷着脸,语气不算好地说道,“我们做事讲求实际证据,不会听一家之言。这是邢某的供词,细节都对上了。你可以查阅一下。”
管家接过文件,翻看起来,没两页他就放下了,“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伪造的假证据?”
“如果你有疑虑可以掉看我们的审讯记录。”储毅然出言提醒,“官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结束这场审问吧。”
说罢,白木笙这边的摄像头就关闭了。
铁门传来“咔哒”一声,他被放了出来。
白木笙刚踏出房间的时候还有些懵,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摄像机是关着的才离开。
隔壁传来管家模糊的斥责声,“谁许你们让他走的?我还没问完话。没听我说吗?我的主人亲口指认,白木笙就是绑架他,杀死保镖的凶手……”
白木笙被人带领着渐渐走远,管家的话被他抛之脑后。
出了总局的大门,孟章已经在等他了。
银白色的长发被束到身后,冷脸拒绝了前来要光脑号的女生,“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对象了。”
白木笙几个快步走到他身侧,自然地圈住他的手臂,笑道:“我就是他的对象。”
孟章转而牵起他的手,两人在一群姑娘的目送下离开。
白木笙故意逗他,凑到孟章的脖子边嗅了嗅,问:“怎么一股香水味?”
“有吗?”孟章皱眉,也跟着闻了闻,心中虽然也有疑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白木笙,“那我这就回去洗洗。”
白木笙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急忙拉住他,“逗你的。没味。”
“逗我?”孟章挑眉,停下脚步朝白木笙看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白木笙就有预感孟章要不老实,笑容收敛,故作严肃道:“非礼勿动。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你注意点。”
孟章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一个闪身就将他带到了一个摄像头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他挨蹭着白木笙的脖颈,沉声道:“现在不是了。”
“有瓦遮头就不算大白天?你这是流氓逻辑。”白木笙没声好气地锤了他一拳,“小心我把你当非礼的小贼铐了。”
“拷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一瞬他从孟章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你铐吧……把我铐回家。”
白木笙急忙按住腰间的手铐,笑骂道:“变态。”
“嗯。”
白木笙被他困在角落,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
他喘息着,躲过孟章的追吻:“我们回家好吗?”
“……好……”
两人刚想离开,白木笙的光脑忽然传入几条胖管家的紧急通讯请求:“主人,主人。他、他带了一群人上来看房,还说要把我卖了,呜呜呜~”
*
两天前,养父母的忌日当天,舅舅鲁勇马不停蹄地递交了遗产继承申请。
若不是法院打电话来,让白木笙把胖管家送回小屋,他还不知道有人是这么祭奠自己妹妹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结果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出。只是没想到这个舅舅是个连几天也不愿意等的人。
不过也正常,早在遗产还不归属于他的时候,鲁勇就常常带人上来看房,如今过了债权人保护期限,他就更没理由不这么做了。
想当初养父母还在抢救室的时候,鲁勇就曾利用信息差,用父母留在家中的身份凭证,将钱款和店铺转移走。
屋子之所以保留下来,全因为医院划款的时候发现养父母名下的账户都空了,只能冻结仅剩的房产及其内在的一切物品。
后来,他为了能在那里住下,拜托了隔壁屋的张婶替他向医院申请:将欠债更改为月供——他每个月定时上一定数额,还债的同时,也相当于给这个房子的租金。
这一笔数目不小,也是他争取将这间屋子归在他名下的唯一凭据。他为此咨询过律师,但对方告知他,这可能有两种结果:
一、房子照常继承给鲁勇,那一笔钱将成为负债落到继承人身上;
二、继承人鲁勇同意将房子交由专业机关判定价值,多裁少补。
白木笙想也知道鲁勇会怎么选,也知道他这三番两次上门威胁要卖房子,其实只是想朝他狮子大开口。
他绝不能让鲁勇得偿所愿,他至少要降低这个屋子的价值。
电光石火间,一个计谋浮现在白木笙的心头。
小屋的大门敞开着,几个人簇拥着鲁勇在家里逛,讨论声此起彼伏。
白木笙调整了呼吸,隐去他匆匆赶来的痕迹。
“舅舅真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啊。”白木笙声音幽幽地从门外传来,“你之前不是才被这里的女鬼吓得屁滚尿流?怎么现在不怕了?”
庙鬼迅速进入角色,一个猛子扎进人群中,让他们感受什么叫透心凉。
其中一个男人听了白木笙的话,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现在他再看这间屋子,处处都是诡异。
哪有人在家里放这么多成摞的纸?说不定是用来造冥币的。
男子想着便打了个寒颤,摆手要走,“我也是够倒霉的。先前你怎么不说你这是鬼宅?让我白跑一趟…真晦气!”
“诶!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鬼宅?我这屋子好好的,怎么就成鬼宅了?”鲁勇快步上前将人拦住,想要理论一番。
却不想,他这回可算撞到了铁板。
那人抬手拍开了鲁勇指着他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少骗我,我可是觉醒者,这里有没有这些我能不清楚?想唬我。再说了,要是真的没有,这位小哥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白木笙点头表示赞同。
剩下的人原本还高兴少了一个竞争者,如今听了男人的话,笑容纷纷僵在脸上,轰然四散。
白木笙原本闲适地倚在大门旁,见这么多人要出来,连忙给人让了路。
鲁勇紧跟着追了出去,试图挽回:“这是我姐姐的房子。她车祸死的,房子干净得很,没有鬼的。”
客人不信,越叫越走。
白木笙见状,微微蜷起手,抵在唇边,噗嗤笑出了声。
鲁勇不悦地瞪了白木笙一眼,上前走了两步。“是不是你耍手段?这个房子让你白住十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
孟章几欲上前,白木笙怕出现不可收拾的场面,连忙将人拉住。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鲁勇:“怎么样?”
鲁勇被两人的气势慑住,到嘴边的话也噎了回去:“你!”
若换作从前,他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但他现在不敢了,不仅白木笙不再是那个任他拿捏的小年轻,他身边还站了一个煞神。
好汉不吃眼前亏。
鲁勇往后退了两步,结巴道:“我、我可警告你啊。别、别想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我举报你!”
“呵。”白木笙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嘴角弯起一抹冷笑。
无视鲁勇,他转身径直走进屋中,在胖管家身前蹲下,温柔地拍了拍它:“你看,我这不就来了。没事吧?”
胖管家操纵者身体,转了转,“没事。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主人快带我走吧。”
“想走?”鲁勇捏着拳头,干笑一声,嘟嘟囔囔道:“怎么也要两三个亿吧。”
张婶刚下班走到家门前,刚掏出的钥匙又收了回去,转身骂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就这房子,顶天了几百万。还两三个亿……你怎么不去抢?”
“我就抢了,又怎么着?”鲁勇挺着胸膛,将撒不了气的矛头对准张婶,“这是我的家事,你管那么宽?别说,这个杂种该不会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吧?这么关心他。”
张婶气极,说不出半个字。
“张婶,不用跟他吵。”白木笙带上屋门,操纵着金灵气将房门锁上,这才抬眸看向鲁勇。
他淡淡地笑了笑,“看来上次不仅没让你学会遵纪守法,还没让你学会积口德。”
“那是我姐的家。我想进就进,你管得了我?”鲁勇嘴硬道。
“我又不是狗主人,那是管不了你。”白木笙朝身旁的庙鬼看去,“但是有朋友可以管你。”
“你你你、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鲁勇看不见鬼,他只是看着白木笙勾起一个莫名的笑,朝旁边的空气说话。
“不信你可以试试。”说着,白木笙让开了一个身位。
“……”就在鲁勇犹豫是否上前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从身侧吹过,卷着落叶砸到了他的脚边。
咔——
落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鲁勇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抖了抖,便操纵着刚驯化好的四肢连退数步,直到他看清了那片枯黄的落叶。
“草!吓…脏死了!”他拍了拍胸口,趿拉着拖鞋的脚往墙边蹭了蹭,“老子没时间跟你们唠,就算是鬼屋又如何?等我把房产领回来,不信还能砸手里。”
说罢,鲁勇趿拉着拖鞋,朝白木笙挑衅一笑,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阳光斜照在连廊上,他像是踏着胜利的步伐离开。
庙鬼被他气得龇牙咧嘴,“白先生!夫人,我忍不了了。我要去把兄弟们叫来,让他吃点苦头!气死我了!”
说罢,她不待白木笙回答,身体融入阴影中,眨眼间便消失了。
没了个舍命活跃气氛的,走廊里的氛围如死一般凝滞。
片刻,白木笙终于调整好心情,他强压下满腔的怒火与焦虑,挤出一缕笑容。
他探身朝张婶手里的菜篮子望去,耸了耸鼻子,好奇道:“哎呀,好香!张婶今天的晚餐吃什么?让我参考参考。”
张婶眨了眨眼,半晌,焦距才落到白木笙身上。她满是心疼地看着白木笙,道:“能有什么?买了点咸鱼,做咸鱼茄子煲。怎么样?要不要来张婶的家里吃吃?咱们都好久没聊天了。”
白木笙虽然很怀念张婶的手艺,但他更知道这餐饭意味着什么——只要他点头了,张婶这一个小时的菜就没法好好做了,她会想尽办法去开解他,然而他的心情只会因此变得更差。
张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年轻人最怕被念叨。哪怕白木笙两世为人,同样也怕。
白木笙谢绝了张婶的好意,带着孟章回到宿舍。
关上门的瞬间,他就将孟章扑倒在沙发上,用力地抱着他。
“其实我一点也笑不出来。”白木笙闷声说。
“那就不笑。”
“可是那样会不会不好?万一他们觉得我总是臭着脸,不好接近怎么办?”
“那更好。”孟章抢先一步搂紧白木笙,“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你真是……”白木笙想了许久,脑子里也没蹦出一个贴切的词。
他定睛看着孟章线条利落的下颌,半晌,落下一个吻。
白木笙挣扎着坐了起来,注视着孟章的眼睛,语气严肃地说道:“我警告你——你不能高价将那里偷偷买下来,然后找人便宜卖给我。我会因为心疼钱而睡不着,真的。”
“好。”孟章摸了摸鼻子,一口答应下来。
白木笙见状,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放松地侧躺到沙发里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其是鲁勇那种好喝好赌的性子。想要从他的手里拿点东西,真的很简单。还有,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你不用帮我,知道没?”
孟章乖乖点头的模样太像小龙崽,白木笙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他们四目相对,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就在白木笙苦恼要不要跟孟章疯狂一次的时候,一道咒骂声划破长空。
声音由远及近,是庙鬼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白木笙循声望去,只见庙鬼面容扭曲,风风火火地往这儿赶。
他赶忙拍了拍孟章的肩膀,示意他们一起端正坐姿。
两人刚刚整理好,庙鬼便闯了进来。
她的视线一扫,闪身飞来。
“神君!夫人!你们都不知道我听见了什么?”庙鬼匆忙刹住脚,在距离两人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一小团鬼雾还没来得及凝成人形,它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紧接着,一团团脱了线的鬼雾从各种角落钻进屋,直奔向庙鬼,它们慌乱地排着序,废了好大劲才凝成标准的人型。
“听见了什么?”白木笙问。
“我不是要去教训鲁勇了吗?他一走就直接去了附近的庙烧香。我正想笑他胆小。就、就听他说……”庙鬼小心翼翼地朝白木笙觑一眼。
白木笙挑眉,“他说了什么?”
其实他也很好奇鲁勇是怎么骂他的?竟然能将庙鬼气得回来告状,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庙鬼咽了咽唾沫,颤巍巍地说道:“他、他说,当年的事…他也是迫不得已的。谁叫、谁叫夫人的母亲不愿意掏钱给他还债。还…还说,夫人的母亲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他而存在,他都要没了一条胳膊了,夫人的母亲还见死不救,是她活…活该…”
庙鬼越说越觉得四周的空气凉飕飕的,她匆匆瞥了一眼冷气的源头。
只见白木笙一脸平静地坐着,没有皱眉,也没有捏紧拳头,偏偏就是那样冷得吓人。
庙鬼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往下说。
白木笙瞥她一眼,问:“还有吗?”
“没。”庙鬼重新变作一团鬼雾,“没有了。”
“嗯。”白木笙单音节应了一声,视线随即移开。
其实他早也有所猜测。
父母虽然总是躲着他商量,但他不是一般的小孩。他可以通过细碎的信息,自己拼凑出一个大概的事实。
他之所以取消对鲁勇的怀疑,全因为那一份事故责任分析。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一份车辆故障检查报告是由一个叫张山的人出具的。
出事车辆的生产商已经倒闭,他们当时找了好久才找到张山这个人。
他自称曾就任于那家公司,是生产线上的工程师,对养父母的车辆型号十分熟悉,可以帮忙排查故障。
如今看来,这个叫张山的人就很可疑了。
如果真的是鲁勇杀死了自己的亲姐、亲姐夫,那他压根没有资格继承遗产。
他必须找出当年的真相,既是为了养父母,也是为了小屋。
*
白木笙找到张山的时候,他正浑身酒气坐在路边,神情木讷。
脚边撂倒了一堆酒瓶,满脸胡茬,隐约可见当年的影子。
如果当年这个人是以这样的模样出现,白木笙根本不会相信他的那份报告。
“张山,原新池集团装配线工人。是你吗?”
张山只觉头上落下一片阴影,他抬眸朝来人看一眼,又懒懒地收回视线。
他放下手中早已经空了的酒瓶,左手比三、右手比四:“是你要修的车吧?三千。”
白木笙不答反问:“十一年前,你是不是给一场事故出过一份报告?”
张山睁大眼睛,没认出白木笙,他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
“看来就是你了。”
*
张山第二天是在审讯室醒的,脑子还混混沌沌就对上了一双如煞神般的眸子。
他本就不算什么胆子大的人,被这么一吓就全都招了。
白木笙拿到口供的一瞬,就提交了上去。
鲁勇在得知自己的继承权被取消的同时,还受到了“涉险故意杀人”的指控时,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
他坚称自己当年找到的就是专业的坚定。
可当证据摆到面前时,他就哑火了。
那家公司的确有一个名叫张山的工程师,但此张山非彼张山,他请的并不是真正的工程师。
铁证如山,白木笙站在一旁目送他进去时,鲁勇还指着他大骂,污言秽语撒了一地。
白木笙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精力全放到了那些追随余阴的邪祟身上——解决掉那部分寻衅滋事的,剩下的都是些胆小并不构成威胁的鬼。
随着他和孟章的凶名在外,敢顶风作案的鬼就更少了。
但结界终有一天会破裂,鬼气涌入、加上冥界的秩序并非一天就能复苏,届时必定会大乱。
这件事也不是两人说说就可以解决的,白木笙思虑再三还是将这件事上报了上去。
不久后,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与冥兰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物质。
与此同时,白木笙开始给每一止鬼的资质进行判定,录入专门为他们建立的系统。
通过培训和推进,逗留在人间的鬼魄们逐渐融入到了人类的生活中。
*
多年后,封印破裂。
喷涌而出的鬼气被高科技制成的材料隔绝在下,大量喷洒的类冥兰物质让邪祟在出来的一瞬间便恢复清明。
白木笙与他的助手们随即对他们展开记录。
刚出来的鬼魄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底细就被扒了个干净。
往前走两步就会看到许多个标着各种职位的摊位,在漂亮鬼的引导下,他们纷纷签下契约。
随后就有陪着武器的鬼魄将他们带到一整排葫芦前,要他们随便选一个住下。
这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能换取到香火和贡品。没有地狱的通货膨胀,安居乐业。
元乌一来就考了监狱看守员的工作,每天就是住得太舒服了,以至于他受到自己老大的召唤时,鬼还有些懵,身体诚实地拎着扳手就出门。
*
地狱十八层,血月高挂,某只大鬼门前聚集了一群小鬼。
类冥兰物质让他们在浓郁的鬼气中依旧保持清醒。
出关后恢复实力的大鬼,满腔雄心壮志,他推门而出,看到的不再是一双双追随着他的眸子。
他看着那群毫无士气的手下,怒而发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群人类无知又懦弱,只要干翻了他们,我们就不必瑟缩在这黑暗的地底了!
得力干将1默默地拿出了他冷鲜配送师的执照;
得力干将2紧接着拿出了他高空作业师的执照;
得力干将3随后拿出了他监狱巡查员的执照;
……
最后,某只刚刚重获自由的小鬼颤巍巍地道:老大,我们打不赢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考城市排污维护员的执照吧?有五险一金,KPI也很低,很抢手的。
大鬼:……
不待他再次发话,三两腰间别着青雷鞭的巡查人员就赶到了现场。
青绿色的雷电像是有生命一般,转眼便将他整个人缠住,带往远方,只留下一群小弟面面相觑。一分钟后,他们哄然散了,三两结伴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