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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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春初，一株嫩芽舒展了一下腰身，正准备破土而出时，“轰”地一声，它所在的山头塌了。
烟尘四起，好半天才止住，废墟中站起一个身影。
远处，一个青年用手遮挡了一下灰尘，看清那站起来的身影后，微微笑起来，三两步前进数十米，来到那人身前，速度极快，姿态却极优雅。
“苏衍，好久不见。”
废墟中的人头发像是几千年没洗了，乱糟糟打成了缕，一身长袍也破败不堪，脸上全是尘土。
他抹了把脸，把眼周擦干净，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眼，打量面前这个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的青年。
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慈眉善目，一头微卷的黑发，笑吟吟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和气。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装扮？
不过，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他想了半晌，忽然从青年的眉眼间察觉到了那股熟悉从何而来。
“宣和尚？”他看一眼青年茂密的头发，惊讶道：“你还俗了？”
宣潇一双圆眼望天，沧桑一叹：“时代不同了，和尚也很难化到缘，我现在改行开工作室了，这个以后慢慢跟你说。你这一觉，可知睡了多久？”
他一提苏衍才想起来，他本来是在渡劫飞升，结果没想到第一个雷劈下来就把他劈晕了。那么……
他转身就要走，宣潇赶紧拉住他，“不用去了，人不见了。”
他闻言一愣，内敛的神识刹那间释放出去，笼罩整座山，果然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通过神识只能看见当初存放他身体的山洞，那里已经坍塌成了一片乱石堆。
他立刻追踪自己留在那人身上的追踪符，结果石沉大海一般，感觉不到半分踪迹。
追踪符失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抹去了，或者说，被破解打散了。
但那追踪符落在他送出去的护体元神上，那元神是从他自己的元神里割下来的，真要是被打散他必会受伤，不可能没有感应。
他现在除了躺了太久胳膊腿不大灵活之外，元神完好无损。
送出去的护体元神还在，追踪符被抹掉了，谁干的？
他醒了，自己干的？！
不可能。
苏衍回头看向宣潇。
宣潇一摊手，“你看我也没用。当初他死之后天下大乱，我本就修为不高，只能旁观。后来我发觉山顶天雷不太对，赶过来看，结果就发现你已经陷入昏迷。我那时测算的不太准，大概知道你要睡上两千多年，也是近期你快苏醒我才有所感知，连着过来蹲了快一个月才等到你。至于他……”
他无奈道：“我修为约等于无，世道太乱，我在祁山不能久留，只能偶尔过来看看。大概一千年前吧，我回来过一次，就发现他不见了，那个被你封起来的洞口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三十多年前一场地震，把那里彻底震塌了。”
苏衍一直观察着他，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他……他修为已毁，不过是个空壳，元神起码要养三千年，算来还差几百年，不可能自己离开。而且洞中有我布下的结界，只要我没死，结界就不会消失——除非有人打破了我的结界。谁带走了他？”
宣潇诚恳摇头，“不知道。”
苏衍眯起眼，话里意味不明：“你接我倒是接的及时。”
把我算计的这么准，别人就找不到了？
宣潇无奈了：“祖宗，我占卜能力有限，这一个月都快住在山里了才等来您。”
我真不是瞒而不报。
苏衍捏了捏拳头，眼中不加掩饰的冷厉流露出来，转身就要走。
他得去找。
那是他精心养护。几百年的人，他死也要找到。
宣潇赶紧拦住他：“这天大地大您上哪找去？掘地三尺地毯搜索吗？我模模糊糊地跟您透个底：他还在——您要是还信我这一点占卜之力的话。我觉得我最近修行有长进，说不定真能试试。”
半小时后，宣潇终于说服了一心想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去大海捞某人的苏衍。
带着他下山的路上宣潇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的社会。
他昏睡了整整两千五百年，当年由他引起的那场动荡持续两百多年，许多大能都死在这场动乱中，诸多修炼典籍也都毁于一旦，十不存一，被称为修仙界的“大清洗运动”，动辄飞天遁地的仙神诸君世家门派不复存在，科技的发展成为人类进步的主流方式，修仙也就成了传说，千万人里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修仙者。
但是这并不代表不存在。
虽然大能都不在了，但是术法退化后与当年幸存的一点儿典籍互相融合筛选，倒是形成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称“玄学”，不及当年千万之一，很快就被科技所取代。
“科技代替修仙？”苏衍本来心不在焉，带听不听的，一路都在尝试联系他之前留下的护身元神，未果多次后终于施舍了点耳朵给宣潇，正听到这句话，觉得这说法有些意思。
宣潇解释：“就比如咱们的日行千里和缩地成寸吧，现代人发明出来了各种交通工具——就是代步工具，运用的都是物理原理……物理是什么以后你就懂了，反正就是不需要灵力也能驱动，也能达到日行千里甚至更快，自然也就没人去修仙了。”
修仙毕竟费时费力还麻烦。
“这么厉害的工具，人人都能驱动？”
苏衍有些不信。
宣潇笑了一声，“这个嘛……‘驱动’媒介当然还是有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所以大家从拼命修炼变成了拼命挣钱，其实本质上跟当年没差别。
苏衍似懂非懂。
走到山脚下，宣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里面的人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人已经接到了，这就回去。”
“我们昨天接的那个单子于哥觉得没那么简单，他先过去了，室长你先回来看看还是？”
宣潇看了眼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说：“我一会儿就到。你现在去买套新衣服，款式嘛……嗯，就每样都来一套吧，回去给你报销！”
他有些肉痛，可是一想身边这位的前尘事，觉得还是把大爷伺候好了比较重要，“尺码比我大一码，挑好一点的料子，尽快啊。”
说完他挂了电话。
苏衍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黑漆漆有一面还会亮的铁块看，等他说完了才道：“我记得你修为虽然一般，但千里传音还是能做到的，怎么现在还用上法器了？修为退步了还是受伤了？”
他跟宣潇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但毕竟也算老相识，如果对方真有什么难处，他不会坐视不理。
宣潇给他科普：“这个叫手机，有千里传音的功能，但还有很多其他功能。不是法器，凡人也能用，只要有钱买一个就行了。”
他拉开车门，“移驾吧。”
“这又是何物？”
“这个叫汽车，代步工具，能日行千里，不是法器，凡人也能用，有钱买就行。”
“上面那个会亮的是灯，不是夜明珠，也可以在房间里照明用，家家都有，有钱交电费就行。”
“天上轰隆隆的那是飞机，不是怪鸟，也不是会飞的鸡禽。不会袭击人，跟御剑飞行差不多，就是载的人更多，几十几百吧。不用修为，有钱买票就行。票？票就是通行证，有它就能登上飞机了……”
“路边那个杆子上系的绳子是电线，联网的，有它才能用手机，不是法阵，谁没事在马路上结法阵啊？……马路上没有马？马路上当然没有马，马路是给人走路和开车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叫马路……老古董，这就是现代科技，我以后慢慢教你，你可以不用这么求知心切！”
这人刚才不是还在一门心思都在那不知哪去的尸体上，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一万个为什么了！
宣潇把苏衍拉回工作室，一路上嘴就没闲着，快崩溃了。
宣潇的工作室在宁城商业街的后街，没有商业街繁华，但也离繁华地段不远，而且租金还便宜很多，反正他这工作室也不需要人流量。
工作室门脸不大，牌子上就孤零零两个大字：景和，右下角一行小字：风水工作室。
工作室一共三层，前台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看见苏衍还以为进来了个乞丐，一脸嫌弃，可是人是宣潇带来的，她没敢多说。
宣潇带他上楼，“这是我的工作室，工作的地方，不是住的地方，正好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在这等会儿，晚上暂时住我家，然后我看看给你找个房子住。”
苏衍对此无所谓。
二楼有七八个工位，要么抱着那个叫“手机”的东西捣鼓，一会儿愉悦一会儿悲愤，表情十分丰富；要么叼着一个冒烟的小细纸卷，盯着面前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法器的东西，十指在桌上噼里啪啦敲着，速度比他结印还快，嘴里不时喷出几个他听不懂但依照语气判断绝不是什么好话的词句。
三楼是两间办公室，宣潇刚一进门屋里的男人就站起来了。
男人身形偏瘦，戴着个眼镜，文质彬彬的，看一眼苏衍，眼神有些奇怪，“室长，这位就是您去接了一个月才接到的朋友？”
怎么看着那么寒酸？
察觉到他的眼神，苏衍看了他一眼，明明嘴角带笑，但他还是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