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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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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毫无修饰地卷起细蒙蒙的黄沙和砂砾,泥墙上赫然呈现出一道人类的指甲刮痕,在这之下还一道足有四五厘米之深的刀痕,刀痕的位置恰好对应郭雨此前所站的位置。
虞朝不敢想象如果刚刚没能第一时间抱住郭雨躲开,那道刀痕留在郭雨的后颈现在会是怎样的结局,所幸六级界人的应变能力让她硬是将郭雨从阎罗殿抢了回来。
转瞬即逝的刹那,虞朝却像是经历了一场焦灼惨烈的战斗,她的精神高度绷紧,冷汗将她的白衬衫汗湿了一片,同时一股无法熄灭的怒火直冲颅顶。
曾经几次三番险些永远失去郭雨是虞朝心中无法抹平的伤疤,郭雨不惜代价捐出心脏更是她埋在心底永远的伤痛,是心疼,是愧疚,更是痛心疾首却再也无法挽回的悔恨。
于她而言,郭雨的重要性根本无法单用恋人的关系来衡量,无论袭击者有什么目的,伤害郭雨意味着侵犯她的底线,触碰她的逆鳞,折断她的软肋。
被愤怒的情绪支配,虞朝眼角染了红,双眸泛上凌厉的狠色,她的身上散发出腾腾的煞气,界人之息浩瀚地充盈整座沙城,任何一名城内的界邪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一名六级界人的肃杀之意。
没有任何的犹豫,虞朝瞬步向那名袭击者追去,速度之快以至于原地短暂地留下一道残影,一瞬间爆发出的极限力量导致脚下的水泥路面迸裂成无数碎石,如蛛网般的裂缝向四周扩散出数米之远。
然而那名袭击者逃命的速度堪称一绝,且对当地的地形极为熟悉,利用迷宫似的建筑同她一直绕圈周旋,狡猾的如同泥鳅。
虞朝追进了一条死胡同,却不见那名袭击者的踪影,追半天竟然追丢了,虞朝一口气堵在胸口,心中的杀意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刚才本来已经抓到了罪魁祸首,但那人的身体不知怎的如同刚烧沸的开水烫手,她不得已松开那袭击者的肩膀,也因此给了那人溜圈的机会。
而追丢了的最主要是因为那名袭击者既不是界人也不是邪师,这也直接导致虞朝无法锁定那人的气息,但那人却拥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身手和速度。
虽然心有不甘,虞朝也只能回去找郭雨,根据界邪感应,此刻郭雨与她相距的距离还挺远,因为在追击的途中,她不知不觉地跑到了提格罗亚最西南的一隅。
“糟了!郭雨!”虞朝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后知后觉自己很可能中了调虎离山计,她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紧接着再次瞬步赶往郭雨的方向。
另一边。
提格罗亚的夜间平均温度在两至三摄氏度,有时甚至会降到零下,位处沙漠之中,难免属于“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这一类极端天气。
郭雨穿着只到膝盖附近的百褶裙和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刚和虞朝溜出来的时候感觉冷飕飕的,但为了追上虞朝连番使用瞬步,她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累的满头大汗,火上浇油的是她还迷路了。
这座沙城的建筑物和街巷布局错综复杂,到处是弯弯绕绕的巷子,界邪感应告诉郭雨虞朝的位置就在正前方,但看着眼前这堵两人多高的泥墙,她再次傻眼了。
没错,这是她第三次绕进了死胡同。
郭雨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打算出胡同与虞朝尽快汇合,转身之际,一丝冰冷冷的寒意直窜后脊。
在司徒多时来的魔鬼训练下,郭雨对身后的危险有着远超同阶的警觉性,司徒亲自训练,这也一度导致她脊骨多次折断,即便如此,她至今仍然做不到第一时间察觉到司徒的近身。
但袭击者毕竟不是司徒,她还远远比不上那个八级邪师,几乎在万分之一秒的间隙,郭雨侧身向后仰去,堪堪避开了那道泛着寒光的匕首。
虽然躲开了致死刀,但锋利的刀刃依然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脖颈皮肤细嫩柔薄,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染透了白衬衫的衣领。
袭击者头戴黑金色的面具,全身上下被黑色的长袍覆盖的严严实实,从那唯一露着的眼睛很容易辨认出是一名女性。
袭击者只用握着匕首的右手攻击,她的右手藏在黑袍下,郭雨警惕心大增,怀疑她的左手下藏着某种致命武器,等待合适的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令郭雨更为吃惊的是,袭击者不凡的身手配上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即使单手挥舞匕首依然不落颓势,匕首每一次挥动短促而有力,刀刃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刺响,泛着蹭亮的寒光,渲染着血的色调,映射出女人毫无感□□调的丹凤眼。
血腥味和痛觉引起嗜血发作,郭雨无法控制亢奋的神经,只能任由血液里嗜血的因子沸腾叫嚣,任由身体里的肾上腺素以不正常的指标极速飙升。
凌厉的拳脚与染血的匕首针锋相对,拳脚砸在泥墙上和袭击者的身上,泥墙碎裂凹陷,袭击者却无痛无痒,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那把滴血的匕首,好似对她的项上人头势在必得。
三倍量的暴动因子使得郭雨拥有同阶三倍的爆发力,嗜血发作通过透支身体再赋予她十倍的增幅,心脏的每一次搏动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由此引发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反应不再敏捷,还手逐渐乏力。突然间,不堪负荷的心脏在抽痛中剧缩骤停,郭雨猛地揪住胸口,绝美的五官因痛苦不堪近乎扭曲,她咬破了嘴唇,无声地将痛苦的呻.吟吞咽。
刀刃毫不留情地挥下,划破衬衫的袖子,撕扯开血肉,穿透森森白骨,郭雨节节败退,数秒的交锋,她已被逼退至胡同的死角,一阵疲软的头晕目眩中,隐约听到虞朝在叫她的名字。
一墙之隔,另一边是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和激烈的争斗,虞朝三两下翻越土墙,只见袭击者举刀挥下,郭雨无路可逃,举起血淋淋的手臂挡下致死一击。
“郭雨!”虞朝一瞬间红了眼,她提膝狠狠踢向袭击者的头颅。袭击者抬手去挡,却如同螳臂当车,匕首飞出去数米远,被踢断的胳膊无力地垂吊晃荡。
眼见袭击者想跑,虞朝瞬步至她的身前,又是一脚将她踹了回去,被撞裂的土墙凹下去一个人形坑,不等袭击者起身,虞朝便挥起青筋暴起的拳头对着她的面具砸了下去,合金制的材质瞬间凹陷下去一块拳印。
拳脚接二连三落在袭击者的面部,腹部乃至全身上下,骨骼断裂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夜晚,血水四处迸溅,斑驳的血填补了泥墙上的坑坑洼洼。
在这场实力碾压打斗中,虞朝起了杀心,下了死手,她的拳头被袭击者骇人的体温烫伤又迅速愈合,血水混着扬起的尘沙顺着她的拳背滴落,绵延至整条胡同,雪白的衬衫和灰色的裙子上溅染的血渐渐凝成深色。
看着袭击者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合金制的面具凹陷的不成形,破裂的地方甚至深陷至脸部的肌肉,虞朝捡起地上的匕首,居高临下地盯着袭击者。
理智告诉她应该暂时留这人一命,从而逼问出谋害郭雨的动机,可强烈的愤怒久久泄之不去,此刻连同害怕失去郭雨的恐惧让她的杀心越来越重。
“朝朝。”身后郭雨的呼唤唤回了虞朝所剩无几的理智。顾不上理会地上不知死活的袭击者,虞朝匆忙回到郭雨身边,“郭雨,你怎么样?”
她背靠着墙坐在地上,白衬衫被血浸得湿透,额前几缕流海被鲜血和汗水粘黏在一起,左胸口的内衣被匕首划破的只剩半边,只有破了的衬衫勉强遮住春光。
万幸的是刀刃没有伤及内里,胸部的肌肤完好无损,而最严重的是她的右手手臂,匕首自上而下劈落险些将她的半截手臂砍断,伤口愈合的速度缓慢,止不住的血将她衬衫的袖口不断映得鲜红。
虞朝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都怪我…”
见她全然不复刚才杀伐果断的气势,界人之息安静地收敛在自身范围内,她低着头给自己包扎伤口,轻咬着唇试图忍住不哭,眼泪却不争气地一直往下掉,软和的像收起利爪的猫咪。
郭雨弯了弯眼睛,伸出左手撩开她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指腹揩去擦不尽的眼泪,“我没事啦,都是小伤而已,没有伤到要害,很快就能愈合了。”
听着郭雨用俏皮的语气安慰自己,明明受伤的是她,被哄的反而是自己,她的温柔一如当初从一始终,虞朝猛地抱紧郭雨,脸埋在她的长发里,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郭雨回抱住虞朝,耐心地等待她平复情绪。边军发配的手环拥有极佳的夜视照明效果,光线穿透黑漆漆的胡同落在躺在地上的袭击者身上,不经意的一瞥间,她看到了那藏在左手黑袍下的秘密。
那是一颗人头,一颗女人的头,人头的尺寸却比正常的成年女性要小许多,只比手掌稍大一点,刚好能被托在掌心。
她蒙着黑色的面纱,安静的闭着眼睛,像是在小憩,长而浓密的睫毛落在面纱的边缘,白色的头发盘在脑后,一枚银色的吊坠贴在额前,头部露出来少有的皮肤并非死灰色,而是如生人那般白皙如玉,光泽温润。
女人的美透过面纱仙气飘然,可又因为那迥异于正常人头的尺寸和单纯的“人头”显得飘渺虚幻,视觉上带来震撼的冲击力,郭雨无法挪开视线,她怔愣地唤了声虞朝,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突然的失声令郭雨愣了半拍,她张了张口试图再次叫唤虞朝,然后,那颗人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郭雨坚信那是一双不属于人世间任何一种生物的眼睛,本该属于眼珠的位置此刻正燃烧着两簇冰蓝色的火苗,如同鬼火一般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对视的刹那间,郭雨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迟缓,仿佛灵魂沉沦进了一片冰蓝的火海之中。
“救救她。”
郭雨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听到了那颗人头在说话,那声音的余韵残留在脑袋里,仿佛跳过了听觉系统,直接传递给了大脑,甚至精准到了女子旁的她。
“请你救救她。”耳边再次响起刚才的求救声。
女人的声音柔美而空灵,如山溪涧的潺潺流水,她用词上用的是“请”,不起平仄的语调里却没有“请”的委婉,温婉的音色注定了她说起话来缺乏震慑力,但她逐字吐词,似在低声吟诵咒语,下达不容拒绝的指令。
郭雨僵在了原地,冷汗沿着鬓角凝结成汗珠滑落,即便那颗人头没有开口,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声音就是那颗人头发出的,然而身为一个唯物主义的理科生,她绝不相信一颗人头能与人对话。
于是女人的声音第三次在脑袋里响起,仿佛察觉到郭雨不肯相信,怕她听不清一样,这一次吐词更加清楚铿锵,“请你救救她。”
此刻发生的一切如同天方夜谭,毫无逻辑说服力可言,可郭雨不得不承认那颗人头正在通过那双诡异的眼睛跟她隔空对话,单方面地把求救信号灌输进她的大脑。
置身于冰蓝的火焰中,温度却比冰雪天还要冷,虞朝消失不见,郭雨独自站在人头的面前,距离很近,伸手可碰,但她不觉得荒谬,也不觉得奇怪,内心有一个声音驱使着她靠近那颗人头,仿佛只要捧起它就可以暖和冷到发抖的身体。
“郭雨?郭雨,你听不见我说话吗?郭雨你别吓我,你怎么了?”虞朝心急如焚的关切声自上空穿透而来,摇曳的火焰如同画面瞬间定格,紧接着支离破碎。
指尖无限接近那颗人头的脸庞,郭雨缩回了手,猛地清醒过来,看着虞朝捧着自己的脸,温热的泪水打湿了手背,周围的事物是熟悉正常的色调,手掌触碰地面是粗糙的质感,一切仿若恍如隔世。
胡同的尽头空无一人,片刻前的所见所闻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虚幻与真实交织怪诞不经,像是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里的求救声钻刻在脑海里。
救救她,她是谁?
郭雨微皱了下眉头,思绪有些混乱。柔软的吻突然落在唇上,娇软的舌头伸进来急躁地搅动舔舐,郭雨睁大了眼睛,轻轻推了推虞朝的肩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亲自己。
感受到郭雨有所回应,虞朝更加用力地抱紧郭雨,吻的更加深入投入。灵活的舌尖卖力地□□上颌,又酥又痒,郭雨轻蹙眉头,哼吟出声,忍不住夹了夹紧大腿。
“朝朝,我不想在这里做,我们换个地方好吗?”郭雨气喘着推开虞朝。虞朝想要她,她当然不会拒绝,可这是在外面,衣服上都是血和脏兮兮的沙尘,她实在没法忍受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
听郭雨软绵绵地恳求自己,为难的心情写在了脸上,虞朝哭笑不得,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因为刚才郭雨神情呆滞,像着了魔一样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所以学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吻醒她罢了。
“笨蛋,我怎么舍得让你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受苦?刚才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想着看看能不能亲醒你,还好有效果~”
虞朝说的得意,郭雨心情却十分沉重,虞朝的话再次让她确认她刚才的确看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幻觉,而那幻觉很可能就是那颗人头带来的,眼下更为蹊跷的是,原本躺在那里的袭击者凭空消失了。
“那人不见了。”郭雨蹙眉说道。
“什么?”虞朝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原先袭击者倒下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周围的血迹依稀看得出那里原先躺了一个人。
“她是什么时候溜走的?郭雨你知道吗?”虞朝本以为那人肋骨尽断绝对不可能逃走,但事实是那人离开的悄无声息,甚至连她都没能察觉到丝毫动静,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抱歉,我没看见。”郭雨轻轻摇摇头,按照道理来说她正面朝向袭击者的方向,可刚才她陷入了幻觉中,没能看到那人到底是怎么逃走的。
虽然不太能理解以郭雨的角度怎么会没看到那人逃走的,但虞朝不愿她再劳神费心,更不想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没看到就没看到,没关系的,我们明天再来调查,先回去吧。”
“好。”郭雨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