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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敬善尽终 ...

  •   宁森渁趴在窗口,仰面眯着眼睛,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又下起了倾盆雨,顿时拧了下眉头,一脸不悦地嘀咕,“这鬼天气怎么又下雨了?不行我得去接淼淼姐!

      清竹刚收纳好洗净的银针,就见宁森渁一手抓着雨伞火急火燎地往门外跑。

      “宁小姐的毒方祛不久,还是尽量莫要动弹,好生休养的好。”

      宁森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没事,我身体好得很,那点跟泻药似的毒对我造成不了啥影响,而且淼淼姐也中毒了,外面又下雨了,她还没回来,我得去接她。”

      话只说了一半就抓着雨伞一头冲出房间,眨眼间没了人影。

      清竹无可奈何摇摇头,然而左脚还没踏出洗手间,又见宁森渁风风火火返回,两手扒拉着门框,高挑的身体卡在门外缘,只有竖着呆毛的脑袋探进屋内,一对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看。

      “要是齐思然醒了也请大师帮忙解一下她的毒,她也吃了莲山奇做的饭,那个解毒的费用都算我头上,谢谢啦~”

      宁森渁急匆匆打完招呼,楼梯口很快又响起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

      俨是遇事向来淡然的清竹也被她这直率单纯的性子弄得哭笑不得。

      清竹将银针收回竹篓,手背触及一旁的黄纸,犹豫片刻,取出一张,用调制好的朱砂写上一些符字,又取出一串用红线穿着的铜钱放在纸面上。

      接着盘膝坐在瓷砖上,闭起眼睛,左手立掌于身前,右手掐指,口唇微动,念念无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是满头大汗。

      忽得那串联七枚铜钱的红线寸寸崩断,铜钱崩落一地落于黄纸之外,只有一枚诡异地竖立在朱砂字上,而这岐黄文字写的正是郭雨的生辰八字。

      清竹脸色骤变,拿起那枚直立的铜钱,难以置信不禁喃喃自语:“上次的卦象明明是自有通天路,这一次却…”

      门外不恰时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宁森渁清亮的高嗓门火急火燎地传入耳中。

      “清竹大师,淼淼姐回来了,麻烦你也帮她解一下毒!”

      “来了。”

      顾不上思考太多,清竹忙收起一地狼藉去开门。

      开门后发现宁森渁旁边只站着虞朝一人,走廊上也不见郭雨身影。

      清竹皱了下眉头,“怎么不见郭小姐?”

      见清竹提起郭雨,宁森渁立刻急着把虞朝拽进房间,不想让姐姐提有关郭雨的事情。

      宁森渁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大师你管她干嘛啊?她又没中毒,还是先帮淼淼姐解毒吧。”

      虞朝不悦地扫她一眼,“怎么讲话呢?”

      “略略略~”

      宁森渁冲她扮着鬼脸吐了吐舌头,接着脑袋一偏,抱着胳膊,哼唧一声,丝毫没有认错的打算。

      虞朝抬手作势要打,宁森渁猴儿一样一溜烟窜到沙发后面,摇头晃脑冲她扮鬼脸,满脸写着得意洋洋,摆明一副“你打不到我吧”的欠揍模样。

      虞朝赏她一白眼,对清竹歉意一笑,“见笑了,你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

      清竹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无妨。”

      眼见宁森渁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起手机,对比一旁准备解毒医具的清竹,虞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同样都是十几岁,一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个医术算命样样精通,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的?

      突然的瓢泼阵雨再度淋湿空荡荡的青石路面,巷子的尽头依旧不见郭雨归来的迹象,唯有漫天乌云沉积,视线范围内甚至不见一只丧尸。

      自从那两人来后,所有的丧尸先是如同有了意识对此处避之不及,现在更是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太过安静反而让人心生不安。

      清竹看一眼窗外,临时占卜的卦象一直是心头结,“虞小姐,郭小姐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闻声虞朝望向窗外,找寻那个迟迟未归的身影,心里流淌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再也扯不出任何名义上的笑容。

      明知道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不该操之过急揭开那层血淋淋的心疤,却还是口不择言说出了伤人语。

      可郭雨屡次三番对她撒谎,处处躲着她避着她,已经三个星期了,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长时间,甚至不辞而别就这么一走了之,心里着实憋了太久的怨气。

      虞朝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眸光瞬间转冷,“她在我后面,应该快回来了。”

      一旁的宁森渁警惕地竖起耳朵,大眼睛在虞朝身上滴溜溜地乱转,某人表面上语气冷淡,实则眼睛不时瞟向窗外,分明是担心又拉不下脸去找人。

      宁森渁啧啧称奇,不知那个姓郭的干了什么蠢事,竟然能惹恼豆腐心的姐姐。

      见虞朝不愿多作解释,清竹也不再多问,摆放好银针,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拔毒的过程如有哪里不舒服,虞小姐尽管提出。”

      虞朝点点头,躺上清竹的床,盖好被子,只留出一只胳膊在外面,“麻烦清竹大师了。”

      来的路上已经听过宁森渁说起饭菜有毒的事情,虽然毒性不大,但若是再吃上一两顿,恐怕要上吐下泻了。

      宁森渁侧身躺在沙发上,撑着脑袋,见虞朝不再看向窗外而是闭目休息,或许是太累了,又或是眼不见心不烦,总之明显不想说话交流。

      宁森渁不忍心打扰她休息,于是安分地守在一旁,监督同样不喜多言的清竹为她扎针祛毒。

      过了约莫半小时,宁森渁泪眼汪汪打了个哈欠,许久没合过眼,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一眼手机时间正好是早上七点,想着先睡会儿,又想起客房里的宁谋元。

      “淼淼姐,我先睡会儿,爷爷在客房,你好了待会儿去找他哦。”

      虞朝心头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爷爷来了?”

      宁森渁揉揉眼睛,点点头,“对啊,他早就来了,我看你不想说话,就没打扰你。”

      见虞朝惊得回不过神,她又补充说:“听爷爷说本来是去界邪拍卖会的,但是空穹那个董事长突然想看看江南风景,就顺道路过这里了。”

      虞朝一把掀开被子,忙坐起身,“你说什么?司徒空也来了?!”

      清竹不慌不忙取下虞朝手臂上拔了毒的银针,不禁回想起桥上一幕。

      雾色之中,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桥上,从车上一前一后下来的两人之中,那个银色头发的女人正是离开蓝海市那日所见之人,这让她想起那日路过小巷不巧撞破女人强吻郭雨一事。

      而这个命格极端的女人下车的第一时间注意的不是前方的善轱镇,而是水岸的另一侧虞朝回来的方向。

      *

      司徒走后,郭雨并没有回到善轱镇的茶馆,而是沿着河畔漫无目的地走着,淅沥沥的雨水再度淋湿本就未干的衣服,浑浑噩噩更显失魂落魄的狼狈。

      虞朝满腔怨恨的讽刺和司徒一语中的的嘲弄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交织,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来任谁亲眼看到自己的恋人跟自己的情敌上床,都无法忘记更无法原谅。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无论有多么言不由己的苦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像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再无挽回的可能。

      郭雨走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恨司徒是毋庸置疑的,同时愈加痛恨自己无能狂怒,甚至越想越觉得司徒的话不无道理,逐渐深陷司徒的心理暗示。

      没有金刚手段,还妄想行菩萨心肠。

      要怪就怪自己太弱小,心不够狠,舍与得之间,忍辱负重的代价是喜欢的女孩从今往后无法释怀,也终究作茧自缚,戴上一重永远无法打开的心结枷锁。

      可如果时间回溯,选择会发生改变吗?

      想至此,郭雨一拳狠狠地锤上林间枯树,过度用力被木刺扎穿手背亦是不觉疼痛,狰狞的眼神愈加阴鸷偏执,为自己还在优柔寡断而深恶痛绝。

      林间树后忽得发出枯枝断裂的声响,虽然被雨声掩盖微乎其微,几乎听不清,但郭雨依旧警觉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谁?”

      无人应答。

      郭雨本就糟糕的心情此刻更是因此蒙了层霜。

      脚步迈至声音的方向,已经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映入眼帘的一幕却令她吃了一惊。

      树后的两人不是旁人,正是从甬道死里逃生的莲山奇和阿莹。

      莲山奇被阿莹搂在怀里,枯瘦的身体被大火烧毁了整整右半边,重度烫伤的脸部已经化了脓水,由于本身是丧尸,不起伏的胸口无法分别此刻是否还有意识。

      搂着她的阿莹亦是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到处是烫伤刮伤,腹部的伤口有碗口般大小,腐烂的肉翻滚着内里腐败的内脏器官。

      女孩闭着眼睛,耸拉着脑袋,双手垂落于莲山奇脸颊两侧,如同抚摸她的面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只是靠着树干安静地睡着了。

      看着眼前这对凄惨的恋人,郭雨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内心受到不小冲击,阴郁的心情被震撼取代,一点怜悯的情绪很快被记忆中莲山奇所作所为冲散。

      愣神片刻,郭雨略微走近两人,却不敢靠的太近,阿莹敏捷的身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况且自己有伤在身,保不准是等着她接近发动蓄势一击。

      然而视线扫过之处,阿莹浑身血液已经凝固,伤口亦是没有血流出,郭雨叹了口气,除了诈尸,她想不出还有哪种方法能让阿莹重新站起来。

      刚准备检查莲山奇的伤势,却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腕,莲山奇勉强睁开烧伤的眼睛,看着郭雨嘴角微微上扬,“是你啊,郭雨。”

      入耳的声音呕哑嘲哳,被大火烧坏的嗓子没了女性柔和的腔调,如同老旧腐朽的枯木,荡漾着一圈圈磨损的年轮。

      见莲山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郭雨一时语塞,于心不忍轻叹一声,蹦出一句情商堪忧的安慰:“原来你还没死。”

      莲山奇轻笑一声,即便被烧得面目全非,但那样温和的眼神却是传递了她全然不在意的心情,甚至想调侃几句眼前这个不善表达情感的孩子,“你忘了吗?我早就死了啊。”

      见郭雨黯淡着眸光不说话,莲山奇笑了笑,抽出枯瘦如柴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药瓶递交给她。

      “这是她们的解药,地下室里的那些人皆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为我吃人肉寻找任何赎罪的理由,至于林小姐她打伤了阿莹…”

      说到此,莲山奇控制不住地咳嗦起来,干枯的嘴巴已经无血可流。

      眼看经殚力竭,郭雨忙扶起她,咬破指尖,打算给她吮吸自己的血液。

      莲山奇却拨开她的手指,缓缓摇了摇头,“我活了三十九年了,已经够了,说起来当初为了摆脱家族,被派遣到这里做研究,和阿莹已经相识十七年了。”

      “到处都是一样的,自从那个叫李智鸣的执行官接手这里,曾被誉为“水上人家”的善轱镇就成了贪污腐败滋生的牙床。”

      “阿莹只是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被毒哑了嗓子,他就是这里的法律,他们本身就是法则,因为他们体内流淌着超人类因子,可悲可笑,这样的败类是由我们这群被处处打压的科学家造就的产物。”

      郭雨手里握着药瓶,眼见莲山奇气息衰弱,心里忽然堵的难受。

      虽然不知当时的真实情况,但墓室里的张忠国是寿终正寝,也被好生安葬,说明莲山奇并非她自述的滥杀无辜之人,若非被逼至绝境…

      雨下的越来越急,织成一张硕大的网,从云层一直垂到地面,打落在少女愁云惨淡的面容,善良的本性是一眼望穿的温柔。

      莲山奇闭起眼睛,回忆起不久前的一幕,低声喃喃自语,“第一次看走了眼啊…也是,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罢了,还有心上人伴佐,表面再冷,心怎样都是热和的…”

      “莲…”

      郭雨刚一开口就因自己沙哑的声音瞬间闭上了嘴。

      莲山奇缓缓睁开眼睛,黯淡的眸光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焕发出柔和的光芒,眼里绽放的笑意漾着缱绻的温柔,“阿莹在前面等我了,郭雨,把我们埋在一起好吗?微不足道的谢礼放在山上的棺材…”

      伴随着未说完的喃喃自语,莲山奇伸出的手颓然垂落,一把古铜钥匙从她的脖颈挂链滑落。

      这不是郭雨第一次埋尸体,底格里斯的史蒂森一家也是她亲手安葬的,只不过上次的铲子是虞朝递给她的,这一次的铲子是莲山奇事先准备好的。

      那座莲山奇和阿莹约定私奔的山顶上,视野开阔之处有一处挖好的墓坑,用铁板和草皮作了完美的掩盖,里面摆着一副足够安置两人的棺材。

      一只精心保存的铁盒子放在里面,上面贴着的便利贴被雨水打湿,依稀分辨得出“致埋葬我们的好心人”,文字的最后是一只微笑兔子表情。

      盒子里面呈着一只凤形玉佩,玉佩的旁边摆着一枝干枯的百合花,下面是一封信,取出信,还有一份折叠着避水效果极好的文件夹。

      【致埋葬我们的好心人:

      或许这封信永远不会被发现,但如果有人打开了,相信您一定是一位至善之人,毕竟安葬像我这样吃人的怪物一定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对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今天不仅是我夫人的二十岁生日,也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赠予您的喜糖在下面的袋子里。

      请您别害怕,那只玉佩是我生前戴的,是我家族的信物,可惜它不能兑换我家族的财富,抱歉,我早就和我的家族断绝关系了,不过以它的价值换上一袋大米不成问题。

      愿您好人好报,心想事成。

      致此 :李莹&莲山奇

      二一七零年五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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