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1、气泡水与实验课

　　D级任务结束后，三天的时光匆匆飞逝，鉴于郭雨在任务中表现优秀，她得到的佣金多出了百分之五，这让她暗暗开心了许久。

　　此外虞朝搬出寝室后住到了隔壁，隔壁宿舍闲聊虞朝昨晚又没回来，郭雨路过时听着，发现这人的确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看起来挺闲，实际上骚扰自己的次数并不多，比如这三天来烦人精一次都没出现过。

　　这日，完成早上的体术训练，郭雨匆匆来到食堂，打算吃完饭早点去理术教室占位置，她正寻找位置坐下，身后就传来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今天吃的什么？”

　　虞朝端着餐盘站在郭雨身后，歪着脑袋打量她餐盘里的食物，普通的半荤素和一汤一饭，饮食还算不错，另一方面则是郭雨捉襟见肘，没钱买更丰富的饭菜。

　　郭雨冷冷地瞥一眼虞朝，无视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坐到食堂一角，一个较为偏僻安静的位置，哪怕没有空调吹到。

　　虞朝顺势在她的对面坐下，对此郭雨无动于衷，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烦人精非要坐到她附近的意图。

　　餐盘里的食物足够一名成年人吃饱，然而郭雨身体里有超变因子，又处在青春期发育长身体的阶段，这点食物远远不够她充饥。

　　虞朝最是清楚郭雨的身体状况，这人来新兵营已经十多天了，每天的饭能吃半饱都算勉强，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你每天吃这么点，能吃饱吗？”虞朝忍不住皱眉问道。

　　郭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不管是有心之问还是无意之谈，总之虞朝确实问到了她心坎上了。

　　自从路途中被注射超变因子后，她的食量莫名其妙地剧增，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但她从未跟人提起这件事，饿得太难受就喝水，这也导致她直接瘦到了九十来斤。

　　“不够吃吗？我正好吃不完。”

　　说话之人不是坐在对面的虞朝，而是和吴倩倩一起来的故康凝。

　　“哇，是虞朝～眼睛真的是蓝色的诶，她好漂亮。”吴倩倩害羞地躲在故康凝身后，偷偷看着虞朝激动得两眼冒心心。

　　故康凝拉开椅子坐到位置上，看了眼郭雨的餐盘，又问：“喂，你吃不饱吗？”

　　“还好，够吃。”郭雨头也不抬地回道，她不打算将自己的情况告诉故康凝，准确的来说她不打算告诉给任何人，有问题她会自己解决。

　　看着郭雨面不改色地撒谎，虞朝不着声色地拧了下眉头，这人还真是有够倔的。

　　余光里的吴倩倩红着一张脸低头扒饭，郭雨突然想起了签名的事情，于是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吴倩倩，给她一个眼神提示。

　　吴倩倩的脸瞬间红得一塌糊涂，头几乎要埋进餐盘里，一眼都不敢看向虞朝。

　　“我…我不好意思…”

　　郭雨颇感无语，她已经给了提示，如果连本人都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那她也爱莫能助。

　　“哦，倩倩是想要签名吗？”故康凝装作不小心说漏嘴，余光顺势瞟一眼虞朝。

　　“小故故！”吴倩倩惊诧地看着故康凝，见虞朝看过来，她羞得用手遮住了脸。

　　几人都是心思玲珑之人，虞朝早已察觉吴倩倩看她的眼神，再加之郭雨和故康凝的暗示，虞朝瞬息间心领神会。

　　“是这样吗？能被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我非常开心哦。”虞朝笑吟吟地说道。

　　她落落大方地注视着吴倩倩，笑时双眸弯如蓝月，露着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简单大方地接受来自他人的喜欢，温暖真诚地夸赞，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吴倩倩无地自容的羞涩与尴尬。

　　看着虞朝温柔甜美的笑容，吴倩倩小心翼翼地放下挡住脸的手，眼里闪着点点泪光，“是的，虞朝同学一直是体术第一，我特别崇拜你，所以想、想请你帮我签个名…”

　　说着，受到鼓舞的吴倩倩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笔递给虞朝，虞朝爽快地接过，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写上了祝语，在接回这笔记本的时候，这位勇气与羞涩并存的女孩再次激动得两眼汪汪。

　　吴倩倩说来就来的勇气和片刻前的唯唯诺诺形成了强烈反差，郭雨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事。

　　郭雨难以置信地看完了这出签名剧，故康凝则悄悄对着吴倩倩竖起了大拇指，对女孩的勇气十分欣赏，目光落在虞朝身上时又相当的不屑一顾。

　　吴倩倩的一系列表现使得郭雨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虞朝，而这一切都被故康凝看在眼里，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么郭雨早就死上一百次了。

　　故康用筷子敲了敲郭雨的餐盘，不悦道：“不如你也让她签个名好了？”

　　“什么？”郭雨困惑地看了眼故康凝，丝毫没有注意到故康凝别扭的语气。

　　故康凝眯起眼睛，咬牙一字一顿道：“你都要把人家看穿了，这不得也要个签名？”

　　“签名？我又不是小学生。”

　　郭雨白一眼故康凝，低头喝起了菜汤。

　　吴倩倩：“……”

　　虞朝努力憋笑，不小心被菜汤呛到咳嗽，这也让郭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尴尬地看了眼吴倩倩，“我不是说你幼稚，我的意思是…”

　　越解释越糟糕，郭雨生无可恋地闭上嘴不再说话，她回瞪一眼故康凝，暗骂故康凝是不是存心找事？

　　吴倩倩表示有被伤到，但仍然展露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没关系的，郭雨同学，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郭雨僵硬地扯了下唇角，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埋头闷声干饭，脚趾扣出了两室一厅。

　　虞朝再也憋不住笑意，笑得前仰后合泪眼汪汪，得到的是郭雨羞恼但毫无威慑力的眼神警告。

　　几人所坐的位置偏僻，但新兵营为数不多的美女聚集于此，因而不断有人将视线投向这边，尤属虞朝人缘最好，不时有人路过跟她打招呼。

　　“哈喽，朝姐！”

　　光是这一声嘻嘻哈哈的朝姐，郭雨就知道是谁来了，但为了让李翔彻底死心，她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李翔。

　　见郭雨无动于衷，虞朝冲李翔使了个眼色，开始飙演技：“是你呀，李翔，你怎么来了？”

　　李翔心领神会，从袋子里取出四瓶冰镇气泡水，“天热嘛，看你坐这儿，正好我买了冰水，给你一瓶解解暑。”

　　虞朝接过气泡水，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郭雨，见她看也不看一眼，故意当着她的面说李翔好话：“这么贴心嘛？谢谢哦～”

　　李翔看向故康凝，向她微微鞠了一躬，挠头苦笑道：“不好意思啊，上次差点跟你起冲突，不过不打不相识，我叫李翔，气泡水请你喝。”

　　又顺手将泡水递给吴倩倩。

　　“我也有吗？”吴倩倩惊讶不已。

　　“你是朝姐和郭雨的朋友，当然就是我的朋友啦。”李翔朗然笑道。

　　最后一瓶气泡水李翔顺手放在郭雨手边，这样一来好像是郭雨本该拥有这瓶气泡水，一点都不显得唐突，奈何郭雨对这瓶水视若无睹。

　　“那谢谢你啦。”吴倩倩开心地笑道。

　　“不客气。”李翔回道。

　　白嫖一瓶冰镇气泡水的吴倩倩表示非常高兴，热情地向李翔介绍了自己和故康凝。

　　做完一切，李翔冲几人挥手道别，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看向郭雨。

　　少女在暗恋者的眼里发光发亮，由于坐的太靠边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女孩白净的侧颜上，仿佛打了层柔光的滤镜，柔和了些平日里的淡漠与冷清。

　　李翔心想如果能追到郭雨，一定会好好守护这朵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只可惜直到他离开，郭雨也没有看他一眼。

　　失落在所难免，但果然不出虞朝所料，这一次郭雨没有拒绝他，想到这儿李翔感觉自己离郭雨又近了一步，激动之余，兴高采烈地跑回朋友身边。

　　“这李翔很懂嘛，表面赔礼道歉交朋友，实际上是给你送水吧。”故康凝开起气泡水喝一大口，冰镇凉爽的口感浸润了燥热的喉咙，这一刻的爽不能用任何词语描绘。

　　“我吃饱了。”郭雨端起还剩不少食物的餐盘站起身，话里话外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诶？郭雨同学，气泡水你不喝吗？”
　　“送你了。”
　　“啊？好…那谢谢你。”

　　作为李翔的助推者，虞朝对郭雨的表现理应不满意，然而事实上她却相当开心，很快她把这归结于“郭雨不高兴所以她就高兴”这类原因中。

　　虞朝三两步追上郭雨，也不说话，就这么和郭雨并肩同行，她喝着李翔送来的气泡水，哼着小曲，心情甚是愉快。

　　见烦人精像黏人的尾巴紧跟着自己，郭雨本想加快脚步甩掉她，奈何就是这一眼让她鬼使神差地就这么保持着步调。

　　反正赶也赶不走，就算加快脚步也会跟上来，只要不理会就好。

　　然而她的注意力一直被虞朝哼唱的小曲吸引，就算再怎么努力思考理术课的内容，再怎么回想早上的体术训练，也依旧是无用功。

　　“气泡水怎么不喝？”虞朝明知故问。

　　“不喜欢。”

　　虞朝感觉手里的气泡水更甜了。

　　“哦，我觉得还挺好喝的。”

　　看到不远处的李翔给她使眼色，虞朝这才想起来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那个…郭雨，你怎么看故康凝刚刚说的话啊？”

　　郭雨顿感不耐烦，“什么怎么看？”

　　“就是李翔他、”

　　到嘴边的话在郭雨冷若寒冰的眼神里戛然而止。

　　郭雨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极了。

　　“别跟着我。”

　　郭雨快步离去，虞朝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以至于李翔跑到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朝姐，怎么样？怎么样？”

　　对视上李翔充满期待的眼神，虞朝一阵心虚。

　　她在高兴些什么啊，她可是要帮李翔追到郭雨的，郭雨那冷淡的表现她应该想点更高明的手段才是。

　　虞朝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挑眉点点头，“嗯，不错不错，表现得还可以。”

　　见虞朝气泡水喝得开心，又想起郭雨两手空空，李翔有些失望，“可是她没拿我的气泡水啊。”

　　“那你不是没被拒绝？”

　　“这…说的也是，那接下来…”

　　虞朝重重地拍了拍李翔的肩膀，满脸春风和煦，“按我说的做就好啦，放心放心，一定帮你追到她。”

　　李翔总有种被卖了还帮数钱的感觉，但一想到今天有所进步，又打了鸡血一般重新振作起来。

　　下午的理术课是实验课。
　　郭雨和李翔分到了一组。

　　这一次的实验得到的是理术A班所有人的唉声叹气，因为无论重复多少次实验，甚至每一个称量都精确到小数点四位数，实验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许多人气馁地趴在桌上，更有甚者干脆破罐子破摔玩起了手机，郭雨一遍一遍地回顾实验记录，细细思索每一个步骤，寻找到底哪里出现了错误。

　　“咳咳！”

　　轻微但明显的咳嗽声没能吸引郭雨的注意力，反而将她同组的李翔勾了过去。

　　李翔屁颠屁颠地跑到虞朝身边，问道：“朝姐，怎么了？怎么了？”

　　虞朝半倚着阳台，目光越过李翔，流连于实验室里郭雨沉思细琢的侧颜上，不停地自我提醒她只是为了帮李翔，帮自己，才不是为了帮那个人。

　　“想不想来一次英雄救美？”

　　“你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了？”李翔震惊道。

　　虞朝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满地瞪了眼李翔，“小声点！我跟你讲…”

　　听虞朝的分析，李翔表情逐渐僵硬，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脑袋，“啊？不是吧，就这？”

　　“嗯，就这，去吧去吧。”虞朝得意洋洋地挥挥手，又见实验室里的郭雨，补充道：“别忘记我跟你说的话哦。”

　　见虞朝抱着胳膊，自信满满，李翔心里的怀疑消了大半，他装模作样地朝周围看了一圈，装作苦思冥想的模样。

　　“嗯…郭雨，你说我们思考的方向有没有可能错了？你看大家都做的很标准啊，实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我觉得问题可能不在实验步骤上。”

　　郭雨颇感意外地看了眼李翔，“你也这么觉得？”

　　李翔硬着头皮心虚道：“嗯，说不定是配料比本来就是错的，嗐，你看理术术相今天上课匆匆忙忙的…”

　　“硫酸0.15mol/L…这里可能有问题，我们再试一次。”郭雨指着实验表说道，她用词是可能，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好。”李翔呆滞地看着郭雨，她快速翻动着实验表，表情严肃而专注，各种实验器具在她的手里快速精准地移动，她全神贯注盯着试管中的试剂，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实验数据。

　　李翔本以为郭雨不可能找到这么细微的错误，在心里反复模拟虞朝教他怎么提醒的措辞，然而对视上那笃定的眼神，虞朝教他第二套的称赞话术全都化为一个心甘情愿的答应。

　　虞朝说想要得到郭雨的认可，必须拿出真本事来，任何哄逗女孩子的花言巧语都是无用功甚至会起反作用，李翔收起乱飘飘的心思，认真地做起实验。

　　坐在后方的虞朝托着腮帮，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硫酸0.15mol/L”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郭雨的背影，那如海一般的蓝色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些许落寞之意。

　　少女和青年并肩而立，熟练的操作透出彼此的默契，频繁的交流仿佛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可这一切在她眼里却是刺眼极了。

　　虞朝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搞不清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帮李翔追到郭雨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成功了！”李翔放声欢呼。

　　欢呼声立刻引来旁人的注意，之前再多的失败都为这一刻的成功锦上添花。

　　对视上郭雨的眼睛，李翔没有看到嫌弃和冷漠，而是和他一样溢于言表的喜悦，这一刻，李翔觉得追郭雨就算追得再难再辛苦也值了。

　　其他人纷纷向两人请教问题，在学术方面，郭雨不遗余力地分享成果，人群中的她谈吐大方，举止优雅，浑身散发着温柔又理性的光芒。

　　虞朝轻轻勾了下嘴角，低垂的睫毛长而细密，掩不住眼底低落的情绪。

　　“成功了吗？”

　　细微的声音淹没在激烈的讨论声中，此刻没有人会在意实验室少了一个人，随着虞朝离开，郭雨收回了余光里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