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信[校园]》欧阳雪瑞

8、第八封信

　　“拿好你们的东西，到走廊上去排队，四条队伍，不分男女不分高矮，”班主任边说边往讲台靠，继而抓起台上的三角尺，一副谁不出去等下就用尺子打谁屁股的阵仗。

　　有人听懂了，有人一头蒙，教室窸窸窣窣地早已乱成一窝粥。
　　班主任又催道，“赶紧的啊！”

　　同学们像被逼上绝路的羊群，终于有人打头阵从后门出去了，其他人也紧跟其后推搡着出去。

　　从讲台往下看，后门那场面混乱得如同春运挤火车，班主任嵬然不动紧盯着只管看热闹，加之他站的位置离前门太近，前几排的同学，看着他手持三角板横放在讲台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不由得脑补出戏，谁若是从他旁边经过就要挨一屁股三角板，都瘆得冷噤只管往后门走，无人敢路过他走前门，就连刚才大胆唤他花名的纪梵也是挤着从后门出来的。

　　几分钟的功夫，走廊已有秩序地排好了四条队伍，空荡的教室里还遗留一位坐在前排首位的陆羡匀，他一动不动地抓着手机仍在玩俄罗斯方块，仿佛先前集体的动荡对他无丝毫影响。

　　少年头上扣着白色耳机，不知道是真没听见动静，还是故意等人请。

　　班主任把手上的三角尺啪一声放回讲台，拿起文件往腋下一夹，单手背到身后，踱着步子过来，视线一直盯着陆羡匀，口气倒是温柔的。

　　“电子设备收起来啊，再不收我可得替你收了。”班主任走到少年位置跟前，轻轻敲响他的桌面，“赶紧起立，出去排队。”

　　还真要人请啊，太不像话了，走廊的队伍里靠近窗户那排人，各各垫起脚尖侧着脖子往里打探。

　　其中就包括江舒窈，但是看不到完整的画面，只能看到少年一半的身影，还有班主任夹着文件夹的手臂，陈意就不同了，直接把脸贴到玻璃上，挤眉弄眼地看，“搞什么，全班人都在等他了。”

　　陆羡匀这才慢悠悠地把手机收了，塞桌肚里。

　　班主任指了指少年的头：“耳机也给我摘了。”

　　陆羡匀照做，抬手摘下耳机也往桌肚里塞，全程垂着眼没说一句话，看上去很没礼貌，但又很听话。

　　他是唯一一个大摇大摆从前门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把东西带上的，排队也没个排队的样子，就这样大剌剌地往队伍与队伍中间的空隙站。

　　前排队伍打头的两同学，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往两边挪了一个脚印，与他保持嫌隙。

　　班主任也没管，把文件夹捧手里，“大家别紧张，现在进行座位分配而已。”

　　什么啊，搞那么大阵仗，原来只是编排座位啊，整体的紧绷感一下就懈了，有人还吁了声。

　　班主任继续道：“等下我念到名字的，从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开始往里坐，然后以s形的趋势从第二排那边绕回来，以此类推。”

　　挺通俗易懂的，同学们都纷纷答明白，班主任跟着请了清嗓子，看着班表开始念名字。

　　第一个被念到的就是陆羡匀，班主任语音才落，少年也不答道，直接进教室落座了，队伍后面有人哦了一声，多少有点原来如此的意味，怪不得他不带东西出来，原来早就知道自己要被排在那个位置了。

　　班主任在念第二个名字之前，抬了抬眼镜看着队伍最深处的某个身影：“纪梵，趁我还没发脾气，赶紧滚回自己班集里去啊。”

　　“老师，我想留在八班不行吗？”纪梵不太想走，回答扭捏，不过也是，他是靠塞钱托关系进来的人，以为塞了点钱给学校，就反了天了，还搞起自主选择来。

　　不过纪梵也是懂察言观色的，等了几秒，见班主任不吱声，只好乖乖听话并打了个圆场，“那我走之前做个自我介绍总行吧。”

　　“各位好，我叫纪梵，你们可以叫我纪梵希，对对对，就是那个口红的名字。”

　　没等老师应允，纪梵已经自顾自的开始介绍了，完全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侧着身子边从队伍后面往前面挤，“你们有谁想买口红化妆品的，找陆羡匀登记啊，我有渠道，给你们代购，可折上折，别说纪梵希了，什么香奈儿，古驰，都有啊，只要你们需要，我就有.....”

　　实在是毫不客气的打下一通广告，这广告语也刚好在他挤到队伍前面的时候讲完了。

　　班主任似乎真的火了，大气一哼，举起文件夹就往他屁股瓣上拍，“啪”一声，比打耳光还响亮，“你当这里是市场啊！赶紧给我滚回去！”

　　大家都憋着不敢笑出声，看着纪梵捂着屁股冲到七班前门，喊了声报告，说自己走错班级了，被打屁股赶了回来，七班教室从后门溢出一阵哄堂大笑。

　　班主任清回嗓子接着念第二个名字，是陈意。

　　队伍中陈意道声嘹亮，侧着身挤到队首走前门进班落座。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江舒窈先前被陈意下巴磕过的那边肩膀还有点失重感，刚才还跟自己手拉手的人成了陆羡匀的同桌，那往后跟她一起回宿舍，一起去食堂的路上，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听到她讲她的同桌怎么怎么样了？

　　毕竟陈意那么爱交际，肯定每天都会制造出各种有趣的话题。

　　想想有点小高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但都敌不过对未来的期待值，毕竟跟他同在一个班，已经觉得很好了，不敢奢望了解他别的什么。

　　江舒窈望着外头那片漆黑的苍穹，有两点寂寥的星光在闪烁，像她现在的心情，空荡，但又有几点羸弱的光，从七班后面溢出来的掌声飘荡在走廊里，一阵一阵的。

　　整个教学楼区，只有高一这栋楼灯火通明，班主任念名字的速度明显加快，走廊上人数慢慢在减少，教室里从前排开始逐渐往后坐满人。

　　江舒窈的名字是倒数第二被念到的，她没答道，只是高高举了下手示意是她，尔后从后门进去落座，跟她同桌的是位男同学，倒数第一。

　　其实在等待叫名字的过程中，不少人就已经明白了老师这是按什么规则编排的座位，果不然那个叫张天佐的还真坐在了被陈意占过的那个位置上。

　　班上一共有四个大组，江舒窈在第一大组，也即是后门旁边，她这组排首的两人便是陈意跟陆羡匀。

　　彼时江舒窈的视线从两竖排同学间隔中穿过，能清楚地看到前排陆羡匀支在桌边的手肘，还有陈意的袖摆，刚好陈意也一个回头，不曾想承上了江舒窈的目光，喜得朝她比了个“耶”的手势算是打招呼，一旁的陆羡匀察觉陈意有动作，也跟着回头往后瞟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江舒窈判断不出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不过他回头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是惊了一下的，有什么东西像过眼的云烟般，稍纵又即逝，他应该是没看到自己的，不过她为什么会怕他看到自己呢？

　　想不通，江舒窈小幅度的控制自己的身子往左边挪了挪，前方同学的头刚好挡住她半张脸，但是她的视线是自由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少年下巴兜兜，面中鼻梁如孤峰，，双眼藏在刘海下的阴影中，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黑板。

　　讲台上，班主任捻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下他的大名——尤永富。

　　回身，放下粉笔，拍了拍指尖的粉笔灰，尤永富这回是咧嘴笑的，比先前的笑里藏刀亲切多了，“位置也安排好了，同学们都很热情啊。先前我还没到班级就听到有人大喊我的名字欢迎我了。”

　　有不怕死的同学应声：“是那个被你打屁股的七班人喊的。”

　　屁股二字一出，台下有人绷不住笑了。

　　“啊，原来如此啊。”尤永富将两只手撑在讲台边缘，继续开着玩笑，“我还以为咱们班有谁的哥哥姐姐在我手下毕业的呢，这么快就把我出卖给你们了。”

　　“普通话有欠缺，念不好老师的名字没关系，可万万不能写错。”尤永富又拿起那个三角尺，点了点黑板上他的名字，“都给我看牢了啊，别再嘴瓢了，毕竟这里是教室，不是什么游泳池！”

　　后面这半句话是带情绪的，但也没办法，游泳裤这个花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届的学生给他取的，真是‘取之不竭’了，一直流传至今，以前尤永富只当班主任的时候只有班上的人背地里这么喊他，后来升职成了年级主任了，整个年级背地里都这么喊他了。

　　由此可见，他名字的影响力可比他这个人大多了。

　　尤永富继续问：“知道你们坐着的位置是按照什么规则排的吗？”

　　“知道，班级排名。”有同学答。

　　尤永富满意的点点头：“嗯，我之所以这样给你们安排座位，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这个班里的位置！当然位置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换位置，想要坐哪里，考过去就得了，你若能从第一排考到最后一排去，也是一种实力......”

　　尤永富叨叨完了之后，宣布进入自我介绍环节，也是按班级排名的规则来，从第一名开始上台做自我介绍，说完之后他撤退到一边把讲台让了出来。

　　陆羡匀很自觉地起立，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这也成了他今晚在教室里制造出的最大动静。

　　全班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他身上，少年波澜不惊迈步上讲台，身子高挑，校衣雪白，天蓝色衣领下延出两截红绳，V在心口吊着个无事牌，那玉牌质感如冰块般水灵清透，在他动作间微微晃荡着。

　　他学着尤永富的样子，拈起一根粉笔，还有模有样的把粉笔头掐了，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写下陆羡匀三个字，笔迹遒劲又利落，占地面积不大，但却比尤永富三个字还显眼。

　　写完后陆羡匀把粉笔扔回粉笔盒里，拍拍指尖的粉笔灰，跟着竖起拇指往身后他写名字的位置撮了一下。

　　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说，笔直地回到座位上，安然落座。

　　？

　　全程也不过半分钟左右，有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看他的，江舒窈就是其中一个，他这自我介绍方式，独特，记忆点极强，加之又有班级第一的buff加身，根本不用说话，在他写下名字的那一刻，全班就已经记住他了。

　　他这人不仅长得让人印象深刻，今晚的所作所为也让人印象深刻。

　　讲台旁的尤永富看着黑板上陆羡匀的名字笑，下一秒还鼓起了掌，“不知道陆羡匀同学有没有兴趣担任我们班的班长啊？”

　　班级安静的气氛终于因为尤永富的这个问题沸起来了。

　　底下议论如麻。
　　“就他这样，当班长？”有男生不削道。
　　有人应和：“但是他成绩是我们班第一名，是毋庸置疑的。”
　　“全班第一而已，又不是全年级第一。”
　　“也太拽了吧。”
　　“他不拽，我初中跟他一个学校的。”
　　“那他当班长会管我们吗？我怎么觉得他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甚至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模样！”
　　“所以我们班要废了吗？”
　　终于有个笃定的声音，“不会，他以前初中还是国旗队的，也是班长，当的可好了。”
　　“......”

　　句句碎语直击江舒窈耳膜，似乎认识他的人都讲他好，只有不认识的在愤然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