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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封信 ...

  •   秦宗利这人是不可能老实的,他大喊,嗷嗷喊,喊得凄惨,把周遭街坊都喊出来了,有人拿着扫帚,有人举着撑衣杆,也有拿拖把的。

      见出来那么多人少年当即吓傻,忙松了手,秦宗利依旧卖惨,整个人顺着墙体滑落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街坊纷纷围上来,现场酒气熏天。

      秦宗利是西街人,大家都认得他,又有前科,自然没人信他的,都把目光投给这位少年,问他有没有事,没多久保安也过来了,手里拿着防御棍在距离秦宗利脸颊五公分的位置点了点,“是不是又抢人家钱了?”

      人群中有人问少年,“他抢你多少钱?”

      少年回道:“一百,还有一些散的,几枚硬币。”

      保安听后愤愤然,防御棍直接往秦宗利脸上怼去,怼得他脸颊凹下去一道坑,“还不拿出来还给人家!”

      秦宗利不情愿地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啊掏,谁知他掏出来后攥手里,没有要呈上来还的意思,下一秒只见他拉开裤头直接把钱塞裤/裆里,他这作为街坊们都看傻眼了。

      保安实在拿他没办法,见少年面生,年纪也不大,抢的也算小数目,为保东街名声,只好道:“这样吧,我帮他还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说完正要给人掏钱来着。

      “还什么还!凭什么我们就要给他还!塞裤/裆里怎么了!掏啊!你不敢掏我来掏!”一个敦厚的声音划破人群,是位胖胖的大妈,她边拨开人,边抡着胳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孩子,等着,阿姨给你掏啊。”

      见事情好像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少年忙阻止道:“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阿姨。”

      闻言,胖阿姨客套地赔起笑来:“要不这样吧,我找个人领你去趟西街,他哥有钱,让他哥替他掏。”尔后朝人群吼了句:“有没有谁愿意去一趟西街的!”

      这差事如同一趟浑水,谁愿意蹚啊,各位街坊听后都陆续散了,表示没空,回家奶孩子,洗衣服,拖地,还有个男人说了句,“真晦气,一个西街人天天跑咱东街来闹腾。”

      有人应和道:“就是。”

      东街是小院楼只住人,最高的小楼也不过三层,西街就高贵多了,是商铺楼,最矮的也有六层,一楼做铺面,楼上全住人,楼主既做铺头老板也做包租公。

      所以西街大部分本地人看不起东街人,嫌他们穷酸,除了找茬以外,从不来东街溜达,但东街人每天都要去西街,买菜,购买日常用品,却很少跟那边的人打除了钱以外的交道,西街人则管他们是来送钱的。

      当然比西街更高贵的是南北街,所以西街也只能敲诈敲诈东街本土居民,面对其他来人照样得毕恭毕敬。

      左黎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曾经打麻将天天赢东街太太们的钱,又要嫌被她们摸过的钱臭,自家开着几家铺面,家里用的,饭桌上吃的,大大小小,都是从南北街购买回来的好东西。

      但她这辈子永远也想不到的是,自己却死在了东街这个每天都要被她嫌弃千百次的穷酸地。

      “哎,不爱去就算了,没人逼你们去。”胖阿姨朝那些离去的街坊背影撒撒手,正回视线,见少年如此面生,又长得这样俊逸宁人,年纪也不大。特别是他悬在心口的那块无事牌,像玻璃一样干净透明,就算在昏暗灯光下,也能看到莹光。

      胖阿姨看得挪不开眼,心想,能带这样上等种水翡翠的人,想必也不差被抢走的这一两百块钱,笑着缓和了口气打探他:“孩子,你不是这边的人吧?”

      “我......路过这。”

      “哦~要不你给阿姨留个地址,等掏出来了我让我老公给你送过去?”胖阿姨用手肘拱了拱旁边的保安,还甩了个眼色过去,以表先前他出头要掏钱的不满。

      “真不用了阿姨。”

      少年拒绝语气坚定,胖阿姨瞧瞧坐在墙根的秦宗利,又看看少年,轻叹一口气,表情也跟着暗淡了下去,与先前判若两人。

      下一秒,少年被胖阿姨拉到一旁,见她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以手掩口说:“这个人,脑子不好,经常打人,他老婆跟孩子以前就住那屋。”胖阿姨往前方乌漆嘛黑的那几栋房子的方向指了指,“他老婆就死在那屋里头。”接着用食指跟中指比了个二,“凶宅,两条人命,”

      少年望向那边,三栋无人居住的房子在这条街道上成了一个黢黑的缺口,对面那几栋挂着的八卦镜反着微弱的光,又想到刚才被男人掼到墙上的那女孩,还有男人呵斥自己的那句“我教训女儿管你屁事!”似联想到什么,很自然而然地问:“然后呢?”

      “然后隔三差五他就要过来这边,赶都赶不走,可怜他老婆死后留下的两个女儿哟,那小女儿被舅舅带了去,但是是表亲,也不知道现在过的好不好。”胖阿姨看着少年望向那边一动不动地,以为他是害怕,换了个安慰的语气:“那屋子已经请大师来超度过的了,这些年也没闹鬼,相安无事,所以你也别怕。”

      说完她随手指了一下墙根坐的人 :“这片最闹的就是他了,那......这个钱的话......”胖阿姨捻着手,拇指跟食指稍稍搓了搓。

      “不用还了,那个,阿姨,我赶时间,先走了啊。”少年走时还不忘拾起那个被遗落在墙根的黄皮信封,往刚才女孩逃走的方向追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她。

      路过三栋漆黑的房子时,少年侧头瞥见中间那栋院子里有一颗仙人掌,贴着墙角根肆意攀长,分枝婆娑,昏暗的灯光下能看清那一颗颗殷红的硕果像累赘一样结满枝头。

      人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争吵声。

      先是保安大叔的声音:“人家还是个孩子,坐地上这个没边幅就算了,你说话也不注意点边幅,没羞没臊的,还要去掏人家。”

      胖阿姨声音嘹亮,少年走到街头了还能听到:“蝙蝠?什么蝙蝠!我又不是吸血鬼,我要蝙蝠做什么!诶!你一个月做保安才赚几个钱......我不掏他,你给他掏钱,以后这样的事多着呢,今天一百的,明儿一千,你有多少钱掏!啊!”

      “懒得跟你吵,我值班去了。”

      -

      江舒窈坐在公交车站的候车椅上,脸颊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形成了一块褐色的血痂,她垂着头把摔成三块的手机组装好,怎么按都开不了机,又把电池,后盖重新卸下来,再重装回去,就这样循环了几遍,依然开不了机。

      最后她死心了,扔回书包里,双手撑在身子两边,看着路面发呆,想着自己多舛的命运,鼻子越发的酸,眼眶红得厉害。也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怎么样了,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却没机会跟他说一声谢谢。

      随着路过的车声,一只手伸到江舒窈面前,食指跟中指间夹着一张一百块钱,“只帮你抢回了一百。”

      是刚才那少年的声音,江舒窈眼神微怔,看着他青筋略微隐现的手背,手腕上黑色的表盘,手指窄长雪白,有种不沾阳春水的感觉,分明的骨节又不至于让人雌雄难辨,就连拇指甲里的月牙都长得那样好看。

      那两指间如果不是夹着钱,他实际是在朝她比一个打枪的动作。

      江舒窈知道这不是她的钱,上面是有明显揉抓过后又摊平的痕迹,但不影响它是一张崭新的一百块,而她钱包里被秦宗利抢走的那张是旧的,知道对方是看自己可怜出于好心,但她不会也不能要这张钱。

      少年见她摇头,不接钱,也不抬头看人,只盯着前方的路面。

      “江舒窈。”他唤出了她的名字,声音柔和,像无任何攻击力的阳光,瞬间划破少女头顶的阴霾。

      江舒窈这才愕然地抬起头来看人,眼眶跟被掴过的那边脸颊一样红。

      先入眼的是少年悬在胸前的无事牌,宽两指,晶莹剔透,泛着水光。江舒窈不懂玉,但这玉挂在此人的脖子上,在配上他俊秀到无可挑剔的长相,就瞬间彰显出了那玉的价格不菲,品质的高端,予人一种绝非人间凡品的感觉。

      正寻思着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少年把钱收了回去,重新递过来一个黄皮信封,正是她所落下的,这是涧下一中邮寄录取通知书的信封,上面有她的住址还有她的名字。

      江舒窈了然,从他指尖抽走信封,塞进书包里,她没道谢,喉头堵得慌,对方也没说话,又继续递上来一盒创可贴。

      见她还是不接,少年的手在虚空中等待了两秒,收回。江舒窈听到他撕盒子的声音,下一秒一张撕好的创可贴贴在了她书包带上。

      “伤口还是贴一下吧,以免破伤风。”说完少年似乎离开了,她也没心情在意,继续看着路面。

      一辆车飞驰而过,带来一阵风,扶起她的发,有发丝挨到脸上,痒痒的,江舒窈抬手抹了一下,不小心把凝结的血痂蹭掉了,指尖湿湿黏黏的,是血,她这才低头看向那片贴在书包带上的创可贴,准备撕,余光瞥见那人把一盒创可贴都留给她了,就放在凳子旁边,触手可及,而他人却不在了。

      江舒窈拿出一片新的创可贴出来,细看是卡通的,她从没用过这么好看的创可贴,捏在指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样,看了好一阵,才撕开,起身,对着公交车站牌的反光,隐约能看见伤口的位置,将就着贴了上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站牌后面响起iphone的马林巴琴铃声,江舒窈吓得一个激灵。

      铃响两声后停了,站牌后面的人按了接听但没说话,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喂了一声,开始怒吼:“陆羡匀!你死哪去了,老子在西街等你等到花都谢了,再不回来我的货都要化了!”

      陆羡匀知道那头会吼叫,按了接听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些。

      两人隔着站牌,空气如凝固般安静,一辆小汽车快速驶过,车轮碾过井盖,哐当一声后,周遭又重归于平静。

      片刻,听到站牌后面的人轻呼了一口气,是他。江舒窈耳朵骤热,心脏在加速,像先前快速奔跑过后般剧烈,手不由得抱紧了书包,下意识地侧头往站牌背后试探。

      对方也看了过来,见她脸颊贴了他给的创可贴,眼神有细微的变化,视线很快又挪开了。

      江舒窈也迅速缩回脑袋,听他干咳一声回电话里的人:“我在公交车站这边。”

      “你不回来西街早说啊,那我还在这等啥,你是成心想破坏我生意的是吧!”

      陆羡匀挂完电话,绕回来敲了敲公交车站牌,江舒窈的视线跟着看过去,他敲的位置正是她要坐的那路车,见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表盘,在示意现在的时间。

      “去你那地址,最后一趟车,在你刚才玩手机的时候已经走了。”

      末班车走了吗,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啊。

      “你还有钱打车吗?”他接着问。

      江舒窈想起了她空空的钱包跟夹在日记本里的学费,虽然姐姐是有多打几百块钱,但她一点也不想抽出来打车,毕竟十几块的打车费对她来说是天价。

      好像走路回去也行。

      见她不吭声,“你不会是个小哑巴吧?”路羡匀这话问的很小声,像自言自语。

      江舒窈听见了,没什么反应,像只呆头鹅一样看着他,被掴过的那边脸颊通红,还有些肿。

      陆羡匀很无奈地把叩在公交车站牌上的手收了回来插进裤兜里,不再说话,也没走。

      没等多久一辆七人座商务车停靠过来,车门划开,下来一位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冲着陆羡匀喊:“哥,你帮我买到创可贴了吗,要那种很可爱的.......”

      小姑娘下来后便注意到了一旁的江舒窈,瞧见她脸上贴着的正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可爱创可贴,巴巴眨了两下眼。

      陆羡匀依然双手插兜,往江舒窈那边觑了一眼,没有回应有没有买到创可贴,小姑娘见他往那边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不会买了贴到别人脸上去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羡匀:......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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