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信[校园]》欧阳雪瑞

10、第十封信

　　江舒窈洗完衣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宿舍加上她一共十个人，中间下铺挤了五个坐在那，叽叽喳喳，明明今天下午才认识的，在陈意的带动下，气氛跟认识了八百年没什么区别，另外三个人分别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偶尔跟着搭腔一句。

　　江舒窈留意到她们的手机，好几台是安卓，甚至有两个人用的还是苹果的最新款iphone4，最次的也是滑盖的，这样一比下来江舒窈的手机算是最旧的了，之前被秦宗利砸烂的那台她也带了过来，也只能压在箱子最底层留个念想，心里竟莫名涌上来一阵酸涩。

　　不过很快酸涩感又消散了，她敛了敛内心的情绪，恢复平常，反正她不比这些。安然地端着盆出了阳台把衣服撑起晾好，衣摆滴着水，下午陈意洗过的那两套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江舒窈用撑衣杆把它们往一旁推了推，让它们跟自己刚洗好的衣服保持一段距离，以免沾湿。

　　刷完牙之后江舒窈也爬上床了，把枕头立在床栏上垫着背，开始写日记。大家还在叽叽呱呱的聊个不停，说今晚的校园网真热闹啊，关注了谁，谁一下子就回关了。还有Q.Q消息的滴滴声也一直响个没完。

　　江舒窈直接忽略掉这些热闹，沉浸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心静如止水般，笔尖摩挲纸面刷刷工作着。

　　2010年8月20日/星期五/晴

　　今天安全到校，无任何不策，希望日后也是如此。
　　有交到新朋友，还牵了手，宿舍氛围融洽。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跟我分在了同一个班，我也终于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了，不过他并不是逐个字介绍的，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是直接将名字写在了黑板上，我猜对了中间那个字。

　　他有一副白色的耳机，听说特别贵，还有他的玉佩也是，他把耳机带在头上的时候很好看，挂在脖子上的时候也很好看。昂贵的玉佩悬在他心口，像冰心，又像高山上采下来的白莲花瓣，还带着点刚化出来的雪水，净澈剔透。

　　不知道今夜他的耳机里会放些什么歌呢？
　　他好像喜欢玩俄罗斯方块？

　　陈意说他不冰冷，聊熟了还是很多话的，我大概跟他永远也不会熟了吧。毕竟我坐最后一排，他坐第一排，我们中间隔着一整个班级同学的距离。

　　说远我又能看到他，说不远，我又听不到他说话。
　　他是班长。
　　而我什么都不是。

　　江舒窈写完日记刚好到了关灯时间，外面宿管阿姨吹着哨子，气长，声音刺耳，吹完之后又用大声公喊：“关灯时间到了！请同学们赶紧关灯休息！”

　　大家纷纷回到自己床位，陈意是最后回的，她自愿做关灯的工作，宿舍还没选舍长，不过大家早已默契地把陈意当舍长了，早到她在讲台上扬言要做副班长的时候，大家的心里就已经这样想的了。

　　宿管阿姨来点名陈意就站在门里面招呼着，完全老练也不嫌事多。

　　夜深人静后，兴许是先前大家玩校园网，聊Q.Q都折腾累了，整个宿舍很快就进入沉睡状态。天花板上的静音风扇提供着阵阵习凉，江舒窈却怎么也睡不着，轻轻地翻身，被子跟着窸窣作响。跟她头对着睡的陈意呼吸声均匀，还咂了咂嘴，似乎美梦都做到一半了。

　　江舒窈在黑暗中睁着眼，想到洗澡时陈意提到的单丹丹跟十三班翟千暮互关一事，内心也萌生出了好奇，还有一点点担忧，担忧什么，说不上来。

　　因为傍晚那会，她被陈意拉到公告栏看分班的时候，快速浏览过的几张分班表里有看到左黎的名字，她也分在了十三班。不是江舒窈特地找到的，而是左黎的名字是两个字，夹杂在三个字名字列表里一下子就跳脱出来了，这才让江舒窈注意到的。

　　思来想去还是摸出了手机，躲在被窝里按亮，点了浏览器，手机虽然旧，上浏览器还是很通畅的，网速也赖，搜索进入了涧下一中校园网，麻溜地注册了账号，在填昵称的时候，江舒窈按在按键上的指头停顿了五秒，门牙轻咬下唇，又放开。

　　最终她给自己取昵称叫：受伤的创可贴。

　　进入网页后，选中搜索栏，第一个搜索的用户并不是单丹丹，也不是左黎，而是那个人，好像手指不听使唤一样，就是打下了陆羡匀三个字，进了他的主页，没发任何动态，头像还是网站根据性别直接显示的虚拟形象，但关注人数已经有362个了，一对比起来，他的关注列表就很寂寥，只有三个人。

　　不知道这三个会是谁，江舒窈好奇地点进去，入眼的是两个熟悉的名字，纪梵跟陈意，另外一个是蒋云智，今晚舍友陈妙妙有提过这名。

　　又点进了蒋云智的主页浏览了下，他个人信息填写的非常完整，是高二（理A）班的，信息完整到连身高血型都填了，简介是：涧下一中学生会主席。

　　这个信息让江舒窈不由得想起了，报名那天在实验楼下看到的，那位穿校服有红袖标的学长，估摸着应该是他了。

　　发表的动态都是学校通知之类的，无任何私人动态，简单浏览了下就退出了，然后进了纪梵的主页，他已经发了好几条动态了，大概内容就是承接各种代购，出售零食，低价批量售卖，跑腿，等等，就连校外早餐都能代买。

　　真是想赚钱想疯了吧，但是居然怪多人点赞跟评论的，关注他的人数还不少，都超过200了，他的简介里是一串Q.Q号。

　　江舒窈默念着这串数字，手机页面已经切换到了Q.Q，搜索，输入，进入名片，纪梵的空间是全开放的，陌生人也可以浏览的那种，空间动态大致也是代购，出售零食等，还有猪蹄，没其他看头了。

　　他既然跟那个人是好朋友的话，那应该能从这个空间里找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江舒窈也不知道找这个蛛丝马迹干什么，就是很想看看，也只是看看罢了。她搜索纪梵Q.Q的时候潜意识里已经催使她要找这么个足迹，只是找着找着才承认罢了。

　　翻了一下纪梵的留言板，也没什么看头，几页都是千篇一律的，来踩踩，踩过，来了，走了，这些没有营养的。

　　日志，说说，点赞，评论里面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一无所获，准备退出之前，她还不忘点进他的访客记录删除一下自己的足迹，一览下来都是一些火星文网名，其中夹着一个特别简洁又跳脱的网名，仅一个字母“L”，是这一页火星文里唯一的清流。

　　黑暗中一方手机亮光印在江舒窈白皙的脸上，瞳孔在心脏剧烈起伏中跟着放大。

　　来源于女孩子的直觉传递给大脑的信息，江舒窈确定这个一定是陆羡匀的Q.Q，千真万确的那种。盯着那个海贼王路飞的头像看了好一阵子，决定点进去，不过他设置了权限，什么也看不到。

　　一把灰色的锁，下面提示一句：主人设置了权限。江舒窈又轻轻翻了个身。在心里想着，这样自己不就出现在了他的被挡访客里了吗，他开了黄钻，他会不会知道这个是自己，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或者说他根本不看被挡访客。

　　得知了他的Q.Q号，这大概是江舒窈今晚的最大收获了吧，她把这串数字编辑在了短信的草稿箱里，不敢添加他为好友，也不会添加他为好友。

　　又返回了校园网，找到了单丹丹，也从她的关注列表里找到了翟千暮，还找到了左黎，三个人的账号都互关着，左黎跟翟千暮以前是不是一个学校的江舒窈不知道，但是单丹丹跟自己同班三年，却认识这两个人，并且能到互关的程度，关系可见非一般的。

　　而且依左黎的性格，她一般不会主动关注别人，单丹丹虚荣，做作，傲娇，每一点都是左黎讨厌的，此外翟千暮，江舒窈不了解此人，看了头像，是那天报名跟左黎一起出现的那个女孩子。

　　江舒窈想不通，左黎目前还没对自己发出任何威胁，盯着屏幕看久了眼睛有些干涩，时间也不早了，只能先睡觉，手机关机前又看了一眼信息草稿箱里的那串Q.Q号码，在心里默背着，像睡前温习当天学过的文言文。

　　-

　　次日，起床洗漱过后，陈意都分配好宿舍值日的了，做了张表贴在门背后，不过从九月份才正式开始，军训这些天大家一起打扫，先习惯习惯。

　　陈意在管理这方面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她一开口，大家都言听计从，并且毫无觉得不妥。

　　打扫过后，大家结伴去食堂吃早餐，运动员进行曲从七点三十分就开始响了，偶尔会插播一则让高一全体新生八点前都到田径场去集合的通知。

　　食堂一楼，陈意往嘴里塞着包子，嚼了几口含糊地吐槽：“好烦啊，还没军训呢，听到这个音乐我都感觉要晕了。”

　　陈妙妙喝了口豆浆：“知道我们学校为什么不发军训服吗？”

　　“为什么？”几个女生抬眼看着陈妙妙，异口同声问。

　　“因为我们学校叮当响了呀，钱都拿来修这个新校区了，听说这次要不是有慈善人士捐款过来，这新校区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尾哦。”

　　原来如此，有人捐款，其实也不难猜。

　　果不其然，到了田径场之后主席台那边还真挂了好几条横幅，都是感谢某某某先生的捐赠，其中那个陆知彰的名字又在里面，他是单独一条横幅，挂在所有横幅最上面，给人一种招摇又独领风骚的感觉。

　　江舒窈再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又联想到七千册，心里暗自嘀咕了句：这个人可真有钱。

　　“陆知彰，又是这个人，初中给我们学校也捐过款，买的化学实验器材还有生物显微镜......”陈意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数。

　　江舒窈听着听着就魂飞天外去了，横幅上的陆字跟她心底想着的那个人的名字重叠到了一起。要不是被陈意挽着手扣着走，她估计要杵在那对横幅上的陆字行上好一阵的注目礼。

　　田径场上，大红圈塑胶跑道围着足球场，已经有不少人排上队了，从一班开始按班级顺序一直排过去，走到自家班级队位，江舒窈还特地望向男生队伍的后方，几个较高的身影中，并没有他。

　　陈意像辛勤的小蜜蜂，看见八班的同学就如同看见刚绽放的花，嗡嗡嗡地早就扑过去了，在两条队伍中绕来绕去，根据同学们的身高整理队伍。陈意性格好又爱笑，大家都喜欢她，所以很自然的听话且配合，场面早已打成祥和的一片。

　　陆羡匀是在全体集合完毕的时候，跟尤永富一起过来的，旁边还有个纪梵，两人跟在尤永富身后像‘护花使者’，啊不，应该说像老人护卫队。

　　尤永富五十有五，白头发却很少，一副金丝框眼镜挂在鼻梁上，怎么看怎么像四十来岁。

　　主席台上长桌子盖着红布，每个位置一瓶水，有老师在试麦，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江舒窈目光跟大家一致，都盯着踩塑胶跑道上慢悠悠走过来的惹眼少年，那红塑胶跑道在他脚下仿佛成了红地毯，每一步都走得熠熠生辉，自带光环般又跟着年纪主任，从一班走到八班队前，路程虽短，却备受瞩目，有人轻声议论着他的名字。

　　八点的太阳尚还斜照，全体师生同沐，从上方看下来是一大块白蓝相间的方阵。

　　陆羡匀从八班队头往队尾走，后面跟着纪梵，江舒窈的目光跟大家一样，落在打头少年身上，阳光下，只觉得他身上这件白校服比任何人的都要耀眼。

　　男生路过江舒窈时，影子也在那一刻从她身上划过，无声的，像琴师搭在琴弦上的手，快速拨动了下她的心弦，少女将窃喜按奈在心头，只有自己晓得，无声胜有声。

　　在大家都看他的时候江舒窈才敢肆无忌惮地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同在一片天空下，哪怕能与他的影子交接一下也是好的。

　　两少年一前一后走到队伍后面，纪梵归在七班男生队尾，陆羡匀入列到八班男生队伍倒数第三，是陈意指点让他排那的。

　　江舒窈垂头盯着刚才陆羡匀从她旁边路过时，落脚的那方草皮看，似乎能看到被踩弯的小草又蓬勃反弹回原本的样子，脑海里却一直回放着先前他走过来的场景。

　　少年笼在日光下，被镶上一道金黄色的绒毛光边，徐徐而来，像跨越一整个青春的慢镜头，她下意识地抬起脚尖轻轻点了点，先前被他踏过的那块草皮的位置。

　　尤永富立在队伍前面，背着手，左右摆头看了看队形又踮踮脚看看同学们身高的参差，早已被陈意整理得恰到好处，不需要他再操任何心，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转身上了主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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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领导都就位之后便进入了漫长的挨个发言旅程，主持领导一上麦第一句就是，先感谢横幅上的这些人物对学校的捐赠，因此，新校区才圆满竣工，同学们才能踏入到这个红绿相间的新鲜田径场。

　　喊声激昂澎湃：“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们！”

　　轮到第二个领导讲话的时候天公开始作美了，吹了一朵超大的云过来，就正正当当的盖住了学校头顶那一方天空，还不走了，看这阵仗，是要在头顶挂一天了。

　　在云朵的影子下，领导也心情好啊，要多说几句，这几句下来又是半个小时，后面换了几个领导发言江舒窈已经不记得了。

　　同学们在下面已经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总教官发言。底下大家的人体重心虽在两腿间轮流换，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双腿已进入疲惫状态，有细微的抱怨嘟囔声，不敢嘟囔的人就呼一口大气以表无奈。

　　最后，各班的负责教官分配下来，可算迎来了中场的休息十分钟，一片唉声叹气，什么也管不了了，一个个像断钢的铁柱，折塌下来席地而坐，上厕所的上厕所，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江舒窈身高还算高了，排在女生队伍靠后的位置，八班男生居多，正式开始军训的时候，教官看着两条队伍一长一短的，很是不协调，微微邹眉走到队尾，指挥着让分几个男生到女生队伍来平衡一下。

　　说着教官扫了一眼男生队伍开始点人，从中点出来几个身高中等的去补女生队尾，后头剩下几个高的很自觉地往前挪。

　　男生队伍替补挪上来跟江舒窈一排的居然是她的同桌胡丰科，正朝她挤眉弄眼地打招呼呢，昨天晚上坐在旁边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热情。

　　队伍没抽人之前陆羡匀排在倒数第三的位置，这回一下子抽走了六个男生，所以他要往前挪六个位置，胡丰科都算高的了，他都已经挪到这了，那岂不是后面几个人就在离自己没多远的位置，想到这，江舒窈脊背一凉。

　　同学与同学之间前后左右间隔一米距离，江舒窈怀揣着那点小心思，佯装淡定地侧头对胡丰科笑了下，算是回应他的热情招呼了。

　　果然，陆羡匀排在她余光勉强能瞟到的最远处，他跟胡丰科还是隔了三个同学的。幸好没距离太近，江舒窈刚才凉下来的脊背，这回又渐渐回暖，心底也松了口气。

　　原来，仰望一个人的时候，怕他靠自己太近，又怕他离自己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