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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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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执抿着唇,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便那么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望着她出神,柳姝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疑声问:“在想什么?”
那声音轻如尾羽,又略带些沙哑,便那么飘进了娄执耳中。
“在想。”他顿了片刻,清缓声中略带低哑,尾音略沉道:“在想往后该如何唤你。”娄执想知道她的真名。
柳姝青愣了片刻,在听明白他是何意,心跳慢了半拍,心中顿时涌上丝异样的情绪,还有往日种种过往也都一齐涌了上来。
三个名字,来回在脑中交替出现,以及,那些不好的回忆。
她内向有些挣扎,思索片刻,似是下定决心,神色中多了几分决定。“家中排行第三,名唤。”说到名字,她顿了顿,“柳姝青。”
娄执眼中闪过丝意外,一时未料想到她也排行老三。
他轻声呢喃了一遍,正要问其姝青是哪两个字。柳姝青看向一边,苦涩一笑:“这三个字是我硬生生凑在一块的,其实,真名叫柳送楠,送楠送男,旁人唤了十五年……”
她的两位姐姐也曾叫送楠,后来皆被送人,家中在有了她时,她便成了第三个送楠。
她不曾见过两位姐姐,却知两位姐姐被送人一事,周围人没对她隐瞒此事,因而她从小便厌恶自己的名字。
娄执不语,看着她说起过去,面上是那样平静,可那双眼始终湿润,好似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他心中越发不是滋味,送楠意为送男,又怎会听不出这其中含意。
旁人每每如此唤她,她都在心中默念姝青二字,后来成了柳六娘,原以为不会在有人唤起这名字,如今却尤他在度唤起……
“可否在唤一声?”柳姝青望着他,目光闪烁,隐隐带着丝期盼。
“柳姝青,姝青。”
姝青二字一点都不生硬,既是她自己取的 ,那便是极好的。
娄执连唤两声,声音温缓如三月春风,叫她有一瞬的失神。
“姝青二字,如何写?”娄执伸出手摊开掌心,示意将其写在手心。
柳姝青抬眸望向他,有片刻错愕,犹豫一番,拉过他的右手用食指轻轻比划起来。那手指无意碰到虎口 ,娄执因常年提刀握剑,虎口处起了茧子,摸着又厚又糙,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察觉她的动作,娄执表情微僵,心中有些微妙。
柳姝青轻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娄执不语,看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划过掌心,一笔一划写着,动作很是轻柔。他细细感知着,只觉手心一阵发痒,指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为他上药那回,也如这般痒,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二人之间,似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在她是柳婳姌时,娄执觉得她的经历很不好,他昔日所心疼的,是他人的过往,而非柳姝青。
她顶着柳宋楠这个名字活了十五年,后又替了柳家六娘的身份三年。
或许,在他唤其六娘时,她曾无数次在心中默念姝青二字,娄执垂眸,胸口闷闷的。
她的过去,有太多是他不知的,可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柳姝青愿讲,他会慢慢知晓那些过往。
柳姝青写完,看了眼那手心的老茧,缓缓松开了他的手。他手心收紧,捏成了一团,只觉她指腹柔软的触感与余温还停留在掌心……
娄执将药碗端下楼,回来后问起了打算,让柳姝青一人回去是不可能的,他不放心,便只能让其留下与他一同回去。
“原是为寻柳婳姌来此,如今似乎没必要了,现有何打算,还要寻她吗?”
她辛苦奔波几个月终于来到此处,临了被告知回不回去 ,一切都白折腾了。
柳姝青点点头,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看着娄执眼下青乌一片,却没在多言。
见她无事,娄执嘱咐了几句,收拾东西又要出去了。
昨夜她晕过去,娄执原以为她会早些醒过来,不想等了许久也不见转醒,那个时辰又寻不到大夫。
他在床边守了一夜,一边担心一边接受她来自另一个时空一事,等天泛起鱼肚白,才唤跑堂的为其寻大夫来。
好在只是有些血虚,加之受刺激所致的晕厥,吃几副药,休养几日便可。
柳姝青来到窗前,眼见娄执出了客栈,不由得想起他方才端着药碗离开时的场景。
男人行至门前,忽然顿住步子,背对着她只微微偏头,留下一句话:“以前是柳姝青,往后也只会是柳姝青,你便是你。”……
她的心莫名变得慌乱,似乎隐隐有些欣喜,她抚上额头揉了片刻,不在去想此事,又观察了一番周围,看着外头的人群,心中的想法愈发强烈起来。
柳姝青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看着昨夜跌进的那积水塘,因悬于上空烈日,此时蒸发得只留有一小滩,她轻叹一息,合上了窗户,回到榻前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行至门前,却觉着哪里怪怪的。她低头一瞧,似乎不太对劲,一只手缓缓探到胸前,她呼吸一滞,霎时瞪大了眼,她的衣裳换了,不仅衣裳换了,还未穿抹胸与亵裤!
她感觉折番回去,边从行囊中找着衣裳,边暗骂自己大意。
一人出去不太安全,便找出了特意准备的衣裳换上。娄执与她平日穿的衣裳料子与颜色太过华丽,出门在外,又是特殊时期,打扮得太过惹眼,不太好。
这初时心中不好受,醒时便未察觉衣裳被换了。可那深更半夜,能为她换衣物的,除了娄执便没有旁人了。
一时间柳姝青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双颊慢慢染上抹红晕。
虽说以娄执的为人,他是不会看些什么,可二人如今的关系,如此亲密的事还是叫她难以接受,她情愿着湿衣睡一宿,如今又非冬日,也不怕受凉。
只是,脱都脱了,他未何不将抹胸与亵裤一并换上,莫不是不会系带,那穿亵裤总会吧?
娄执初次脱姑娘家的衣裳,是不怎么会穿,又因记着她入眠素来不穿抹胸,而二人同睡这些时日,他一直以为柳姝青还保留着这习惯,便没为其换上了。
至于那亵裤,脱下时已为她换上下裙,到是什么都瞧不见,碰不着,若为其穿上,免不了会触其肌肤。
柳姝青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羞赧,有意不去想起此事,每每忘却没一会,脑中便又会蹦出此事,叫她很是别扭。
“娘子,娘子?”
见她望着一旁的摊贩愣神,一旁的年轻妇人凑近了些,连唤了几声。
柳姝青回过神来,面上略带歉意,接着听那妇人说话。
“陆宅离此处有些远,娘子若是步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妇人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瞧她一身细皮嫩肉,那帷帽之下的容颜更是比旁的人好看几分。
她一身缃色衫衣和驼色破裙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看着像是新衣裳,与富贵人家相比,这衣裳料子虽说不上好,却也不算太差。
见她打听陆家,没准是陆家的远戚也说定,且如今这时候,还能收拾打扮成这般,想来是个家境殷实的,大抵是被娇养着的长大,没干过重活走不快的。
如此一想,那妇人便为其估摸了脚程。
妇人说话间,目光随意一瞟,瞥见不远处排起长队的地方。
她仔细观望一番,随即伸手指着那处道:“娘子看那,在那施粥的,便是陆家人,你若怕寻不着陆宅,不若直接去那,让他们带你去陆家……。”
她瞬着妇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远处有支摊施粥的人,一听那是陆家人,她面上总算露出了微笑。
陆家仆人会在此施粥,如此大事,必然是得了主子吩咐,这么说来,柳芳枝一家三口已从汴京回来了。
还好,此处剧情似乎没变,她松了口气,同妇人道了声谢便往陆家的方向去了。
“我家娘子同郎君一早便出去了。”门前的司阍见她打扮的普普通通,却自称是汴京来的与柳芳枝是旧识,心中虽有些不信。
如今常州不安生,看穿着她也不似富贵人家的姑娘,她一寻常人家的姑娘,大老远从汴京跑着,又自称是柳芳枝旧识,难免让人觉着奇怪。
听闻柳芳枝不在,柳姝青眉头微皱,追问道:“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司阍摇摇头,“主子的事起是我等能过问的,兴许去了名下铺子,又或是谈生意去了。”他想了想,又道:“至于何时回来,这不好说,有时天色太晚了,主子们便在外头歇下了……”
她竟来得不是时候,只好过几日在来了。得了回复,她也没在门前逗留太久,托他们为其转告自己来寻过柳芳枝一事。
柳芳枝与陆彦之不愧是男女主,虽只是商人,可这住的宅子比柳家都气派,且地段极好。
一想到不久后,此处极有可能会换主人,她站在远处观望片刻,叹了一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此处。
《折枝雀》中,柳芳枝与陆彦之被迫分离,便是在这时因赵元成暗中作祟,陆家的假药吃病了不少人。
柳姝青本不想掺和男女主的事,柳芳枝他们是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有金手指。他们无论如何,最终都将化险为夷。
可她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儿时躲过送人的命运,两年前又躲过做外室一事,已是极好的运气。
若帮了他们,搞不好会在次惹上赵元成这个麻烦。可如今一想到会有人因赵元成的一己私欲而遭殃,她便说服不了自己当不晓得此事。
她不会善心泛滥,却也不想变得太自私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