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尘埃落定（完） ...
-
月娘她们竟早早到了汴京，原以为要等些时日才能相见。
月娘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贵气，整个人红光满面气色甚好，想来真如信中所言，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几乎没什么糟心事，见此她稍稍放心了。
二人一番寒暄，忽然长月娘招呼身边的婢女递过来一个匣子，随后将人打发了出去。
“姝青，你想开办女子学堂是好的，可此路艰难。世俗的声音已是阻碍了，可更难的还在后头……我帮不到多少忙，但也想尽一份力，这个你收下吧。”
说罢，长月娘打开匣子递到她面前，只见里头赫然放着一张地契，下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要教寻常人家的女孩识字岂是那么容易的，能不能办学堂是个问题，便是真办起了学堂普通人家又有几个会将女儿送过来。
除非叫他们分文不花还能得些好处，可如此一来便要在这上头投入一比不小的数目，纵然柳姝青如今的生意经营得还不错，日子久了只怕是不够的。
“月娘，你……”她看看长月娘又看看匣子，喉间有些哽咽。
长月娘当初出嫁家中未给置办多么丰厚的嫁妆，如今纵使夫君待她不错，却也不太可能给她这些，想来这些是嫁妆里拿的了。
“此番也并非全是为了帮你，我也想为此事出份力的。但我也不是菩萨，也给自己留了点。”
“还记得你说的吗？”月娘拍拍她的手续道：“你说只有女子之间是一体，互助才能走得更远。只有更多女子的处境变好了，我们才有可能得到更多权利。”
柳姝青一愣，思绪被拉回了二人相识那年，那时月娘虽不太理解她的一些想法，却也从不觉得她离经叛道。
她从不是一个人呢，她的身后有月娘，有王筠……
夕阳西下时…一些商贩开始收摊，还有一些摊子刚刚支起等待夜幕将临。
娄执远远瞧着那匆匆赶来的身影，有些为难，没想他会突然回来，一时竟不知如何说竹娘的事。
“啊，我离开这些时日同宴娘生了个孩子？啊不是，捡了个孩子?”杨慎之嘴巴微张，瞪圆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个事儿，整个人懵懵的。
娄执拍拍他的肩，点头眨了下眼。
“这寻医一事枯燥艰辛，一去就是三两年。你们又是新婚夫妇。”娄执顿了顿，抿了口茶淡然道：“中途生了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不是？”
杨家早晚会催他们要孩子的，既是如此将竹娘收在名下便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孩子的年岁，将来等个三两年在带回杨家，说竹娘比其他孩童长得快些便是了。
原是得知汴京出了这么大事，又恐宴姝在郊外有危险他便赶回来了。谁曾想一回来便得知她捡了个孩子回来，这不得叫杨慎之缓缓。
听了这番话他思索片刻，突然转头看向娄执双眼发亮。
娄执看看他无奈摇摇头，这小子，还不算太迟钝。
“这就去同宴娘商量，改日在叙。”杨慎之戴起帷帽一溜烟跑没影了。晓得他此次回来的人少之又少，如今鬼鬼祟祟的好似一个贼。
动乱才平息，大家心有余悸，先帝又故去了，昔日热闹繁华的夜市如今却死气沉沉的。
“大郎，此事不急的。”
孙意坐于镜前瞥了眼镜中男人的身影，漫不经心地梳着散在胸前的头发。
“这个节骨眼上提起此事只怕要惹父亲不喜。”她略微垂头整个人被阴影包住，看不出是何神色。
“你无需操心，此事已安排妥当。”说罢男人合上书本朝她望去，将那点小心思看穿了。晓得孙意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对他的感情强烈，到底是有几分算计在里头的。
可那又如何？只要她有一丝真心，至于其他的，日子久了终会变的，现在有一分以后便能有两分 。他们是夫妻，往后还会携手相伴很多年……
“何况这也是我给你的承诺。”娄域想将她扶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番他怎么也算有功，加上这些年驻守边疆立下的功勋 ，若想求这个也不算太过。
娄执回去时已是深夜，房中黑暗榻上空空，只有烧热了的碳火发出细微声响，见无人在便寻去书房了。他快速推开门又合上，可还是顺着灌进些冷风将柳姝青冷得一激灵。
正想打趣打趣，却见她忙得没空抬头瞧自己。娄执坐到一旁陪她一同看了起来。
柳姝青揉揉眉心看着他：“怎的回来这般晚？”
“本是慎之回来去叙了叙，后来处理了些公事……”
杨慎之也回来了？如此算来，他与月娘一行人竟是同时抵达汴京的，到是挺巧。
他将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到最后顿了顿靠近了些压低声道：“新帝年幼，需有人扶持，如今听政的是太后，昭成公主在侧辅佐。”
昭成公主二十有七，少时曾随先帝去军营立下过军功……只是可惜女儿身做什么都只能束手束脚，最后怕先帝忌惮便草草成婚。
后来母妃的母家皆连战死，而她成婚不过两年夫婿也病死，只留下她一人抚育小郡主。
先帝念及早年情份，又见如今过的艰难，对其颇为怜爱。不似其他公主是虚封，那给的可是实打实的封地。后又治理过水患，受令剿匪招安……
她想要的何止是那点封地，当初居于后宅不过是韬光养晦。
如今把持朝政的是太后与昭成公主，幼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若昭成公主是男儿身，那位子谁坐还不一定呢。”柳姝青若有所思，叹了一息不在提此事，只是心中暗自想着若是昭成她们掌控大权，兴许办学一事能容易些，她曾听闻公主封地上有女子学堂……
娄执往后仰去用手枕住了头：“如今无事，正好同你一块理理绣坊的事了。”娄执一手枕着下颚慢慢翻动书页，一手用笔勾画着。
柳姝青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姝青，明日想带你去个地方。”
话落半晌都只有几声浅浅的呼吸声夹杂一声敷衍的呢喃。“嗯……好……”
抬眸一瞧，竟不知何时，她已经歪头枕在双臂上睡过去了。
“睡吧，近来都未好好休息。”
说罢娄执解下衣物披将人整个地包裹了起来，随后凑近了仔细打量，瞧着瞧着，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点描慕她的眉眼。似是察觉异样，柳姝青眼皮微动，那睫毛跟着轻轻颤了几下。
他又戳了戳那微红的面颊，而后快速地抽回手，脸上爬上喜色，随后又一脸轻松，将柳姝青横抱起带回屋中。
真好啊，那个什么劳子系统没在出现过，所谓的剧情皆已偏离……
宏治十一年，受流言蜚语影响，柳姝青想出个两全之法与娄执合离了。
柳家本还觉着丢人，想着若是她回来是万万不会收留她的 。谁曾想她一次也未回去过，更是合离不过两月便同王筠到外邦做生意去了。这一走便是三年，将柳堂气的不轻，扬言要与她断了关系。
她与娄执明面上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可暗里时有见面。
这些年二人聚少离多，不是柳姝青到外邦去了便是娄执去了军中或是到了地方处理政务。
“驾！驾……”
马蹄踏过土路引得一阵尘土飞扬，道路两侧的枝叶早已蒙上层厚灰，灰扑扑的很是沉闷。
“你且回去吧，莫要相送了。”见少年蹙着眉，他不觉有些好笑：“我这么大个人，还怕丢了不成？”娄执戴着帷帽，扭身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说罢也不等少年回应便翻身上了马。
娄宏眸光闪了闪，将到嘴的话咽回肚中，抬手对其一拜：“见到三婶了还请替我问候一声，三叔保重。”
如今的大周繁荣昌盛，周边蛮夷外族不敢轻易来犯。加之他与娄域接连升官，树大招风，娄执索性辞去官职，准备追随在外邦做生意的柳姝青。
他抬手挥了挥算做告别，随即头也不回地驾马而去。
娄宏这小子自打母亲离去后便性情大变，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便老成如长辈 。
河面波光凌凌，偶有大风扬起些水珠落到别处。身着胡服的女子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正悠哉悠哉地给一匹黑马梳理着毛发。那马儿低头咀嚼着冒出的新芽，好不惬意……
“柳三娘，今日经过的商队中有个汉人说是你的同乡，想要见你。”
来人是个高鼻大眼的胡人姑娘，说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汉语，她边说边满脸好奇地凑柳姝青跟前。
柳姝青摸了摸马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过了片刻她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拉长了尾音：“好一个同乡！他在哪？带我去瞧瞧。”
过去时娄执坐在一块岩石上擦拭着剑鞘，听到脚步声他擦拭的手一顿将东西一扔，随既转过身朝那心心念念的人急步走去。
二人一时无言，只相视良久却似已说了千言万语。忽然，柳姝青抚上他的面庞细细摩挲了一番：“晒黑了。”娄执似乎还是少时模样，只是身型比少时健硕些，面庞硬朗更显成熟稳重了。
听罢，娄执下意识摸摸脸，一挑眉，故作伤心地叹了一息：“我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如今又人老珠黄，这大名鼎鼎的第一胡商柳三娘怎会瞧上毫无长处的……”
“好啦好啦。”瞧那嘴一开口便开始叨叨她无奈扶额，朝其摆摆手：“汴京如今这般传我的啊？”什么大名鼎鼎第一胡商什么山野村夫，三十好几的人了胡诌的话还是张口便来，真拿他没办法。
夕阳西下时余晖撒落河面，红灿灿一片甚是好看，偶有鱼儿靠近河岸，岸堤上稍有动作便受惊快速游开。
“说正经的，当真辞官了？”
二人坐于火堆旁，娄执拍拍地瓜上的灰开始剥皮，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做派：“嗯，此事于你我于圣上都好……”他将剥皮的地瓜递与柳姝青，又恢复了那不正经的模样：“那些事便让小辈们忙去吧。”
她笑笑，搓了搓娄执有些冰凉的手：“如此也好。”
娄执楼着她的手忽然紧了几分，声音闷闷：“姝青，往后在不许分开了，会好不好？”
“好。”柳姝青侧头看他，眼中盛着无尽柔情。瞧他委屈巴巴好似只可怜的小狗，声音不禁软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尘埃落定（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