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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腊冬的夜里寒气逼人,冻的人直哆嗦。
      冷清安搓搓手臂,回头笑着说:“哥哥,天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冷清言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冷清安脸上有块黑黑的印子。他上前一步,用拇指轻轻擦去炭灰,“怎么弄的灰溜溜的?”
      冷清安用手擦了擦冷清言擦过的地方,“可能是刚刚点炭火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吧。”
      冷清言:“点炭这种事情让青雨做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冷清安对着手指:“知道啦,哥哥快回去吧。”
      冷清言:“你先回去吧,我再去一趟母亲那里。“
      冷清安点点头。
      关上门,冷清安才想起来刚刚青雨好像不在身边,便试探性的喊了几声:”青雨,青雨?“
      没有人回应,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
      冷清安以为是青雨去忙别的了,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她倚在门框上,眼泪不自觉滑落。
      冷清安身边就这么两个信得过的丫鬟,现在两个都没了,这让她如何是好?
      冷清言因为不放心冷清安,临走时又进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冷清安在哭。
      冷清言过去扶起她,问:“怎么了安安,怎么哭了?”
      冷清安靠在冷清言怀里的瞬间放声大哭起来,冷清言不明所以,只能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
      哭得差不多了冷清安才说:“哥哥,青雨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了。”
      冷清言用衣袖擦去冷清安脸上的泪,问:“你可记得青雨大概是什么时候,亦或是在哪里失踪的?”
      冷清安哭得有些抽抽了,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就刚才进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不在的。”
      冷清言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哄道:“乖,不哭了,哥哥替你去找她。“
      冷清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还是哽咽道:“我也要去。”
      冷清言见冷清安这样子也没再劝她回去休息,而是温声道:“好,那安安先去把斗篷披上,免得待会着凉了。”
      冷清安闻言像风一样蹿进屋子,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斗篷就往身上披,随即与冷清言出了府。
      冷清安提着灯,沿着灯会回来的路往回走。
      夜虽已深,但街上行人依旧不减,周围的欢声笑语冷清安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找到青雨。
      冷清安沿着那条路走了三四遍,各个阴暗的角落都找过,一就不见一点痕迹。
      行人越来越少,街上的灯火也逐渐暗去。走到最后,冷清安终于崩溃,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哭了出来。
      冷清言一时没注意后面的情况,走出几米远才发现冷清安没跟上来,一回头看到冷清安在哭。
      他三两步走回去,蹲下来摸着冷清安的头,大概也觉得这件事已经毫无希望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安安,我们回去吧。”
      回到南菊院,冷清安轻飘飘地往北屋走。冷清言在确定冷清安已经进屋后转身回了西竹院。
      冷清安回屋后并没有睡下,而是从床底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柄长剑——这是冷清言送她的及笄礼。
      冷清安把剑放到桌上细细抚摸着剑鞘,剑柄上挂着一串剑穗,是她十一岁时亲手串的,那时她和冷清言说,说她长大了也要像哥哥一样,当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冷清安提着剑爬上屋顶,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六年前的记忆,挥剑舞动起来。
      她步态轻盈,身姿却很稳,几个来回下来也不见晃动。每个动作她都熟记于心,挥剑干脆,刺剑利落果断,毫不逊色于冷清言。
      半刻钟后,冷清安丢掉手中的剑,又跳起舞来。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学会的这支舞,叶絮是母亲教的,又或者是舅妈小姨,也有可能是几年前来相府小住的一个姐姐。
      冷清言在西竹院刚好能看见南菊院那个舞动的身影的,他有些感慨,自己的妹妹怎么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就长大了。
      忽然,那抹身影向后倒去,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冷清安一舞完毕,身体却保持着最后那个抬手的动作,她的脑海里闪过几段回忆:
      十四岁的夏天,青雨在冷清安旁边给她摇着扇子,青竹边给她剥葡萄边说:“小姐,奴婢之前见你跳舞可好看了,不知什么时候能跳给我们两个看看?”冷清安摆摆手说:“等过几天凉快一点了再说吧。”后来好像一直没凉快下来,几人也忘了这茬了。
      原来她那时便会跳这支舞了吗?
      十五岁的春天,她在赏花宴上献舞一曲,皇帝颇为满意,把她赐婚给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四皇子,婚期在明年四月。只不过回府后冷启罚她在主院的前院跪了一个时辰,期间她发髻上的钗子因为松动掉落在地,她俯身去捡的时候冷颜欢踩住她的手,还狠狠碾了几下,疼的她倒吸凉气。
      几个时辰前,她曾许愿岁岁平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病情在恶化,估计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
      想着想着,冷清安突然觉得身子很软,直直向后倒去。她在屋顶上滚了几圈,在一阵失重后重重摔在地上。
      冷清言在冷清安摔下楼顶后就已经冲出了院门,三步并两步跑到南菊院,可他赶到时冷清安身下早已渗出一滩猩红。
      冷清言跪在冷清安身旁轻轻托起她的头,指尖顿感温热,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用手拍拍冷清安的脸,轻声唤道:“安安?安安,你醒醒,别吓哥哥。”
      冷清安早已失去意识,无法回应冷清言的呼唤。
      冷启早就睡下了,半夜又不知为何从床上爬起来,径直走到书房,也不看书,就静静的坐着。
      来福急匆匆来到冷启房门外禀报道;“老爷,不好了,二小姐坠楼了。”
      冷启“噌”地起身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坠楼?快随我去看看。”
      冷清言只不过抱了冷清安一会儿,身上身下便便处处染着血迹。
      不多时,冷启便带着府医赶来。
      府医上前探了探冷清安的鼻息,又探了探颈脉,才跪到冷启面前回道:“老爷,二小姐怕是不行了。”
      冷启身子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得亏有来福扶着。
      冷清言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府医说的话,他只感觉怀中的人越来越冷,,他此时已经接近崩溃,却还是用温柔的语气跟冷清安说话:“安安别睡好不好,哥哥求你了,不要睡。等雪停了,哥哥带你去西北,哥哥带你去打仗,带你做真正的女将军,你别睡......”
      冷清言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将血迹晕染开来。
      王舒宁在冷启进南菊院的时候就出来了,显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府的下人看到王舒宁后自觉让开一条道,王舒宁透过那条道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儿子和儿子怀里躺着的满身是血的女儿,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此时的南菊院少说也有十几号人,却静得出奇,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刻钟后,冷清安的尸身彻底冷了下来,手再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翌日,冷府的张灯结彩换成了白绫,除了一些较高的短时间摘不下来的小灯笼,整个冷府非黑即白。
      冷清言跪在蒲团上烧着纸钱,灵堂里不见哭声,连纸钱焚烧都没有声音。冷颜欢跪在冷清言身后,嘴巴一张一合,看口型应该是:冷清安这个贱人,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冷启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冷清安当年未曾捡起的发钗,上面的梅花被踩的有些变形,流苏上的珍珠也碎了几颗,梅花旁那只用贝壳制成的蝴蝶更是直接少了一只翅膀。
      王舒宁深呼吸一口气,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绕到冷启跟前,唤道:“老爷。”
      冷启回过神,揉了揉眉头问:“怎么了?”
      王舒宁:“我们和离吧,这是清安临走前最希望看到的,我不希望她带着遗憾离开。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老爷签字画押就行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纸和离书递给冷启。
      冷启接过浅浅扫了一眼,又抬眼看向王舒宁,她还是和刚嫁给他时一样好看,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别的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冷启眼眸微动,半天才道:“宁儿......算了,我签。”转头吩咐来福研磨。他再纸的左下角画押,又按上手印,随后把和离书还给了王舒宁。
      在那棵桃树刚吐出一枝绿芽的时候,冷清言已经带着冷清安的剑穗回了西北战场,不是有仗要打,只是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而已。
      王舒宁也在冷清安下葬后搬回了王府,南菊院一下子就空了,至于那只猫,谁知道呢?
      听京城的人说,冷启后来好像又纳了一房小妾,还老当益壮生了个儿子,之后几年他一直忙着宠爱儿子,对冷颜欢不冷不热的,随随便便给她找了个夫家嫁了。
      四年后,在西北的城楼外,有一具尸骨靠着城墙,旁边立着的剑上挂着剑穗,剑穗随风微微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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