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危千金的冲喜夫人》温水煮茶

9、第九章

　　季晚卿想不下去，心口又开始发疯地疼。

　　岑夏察觉到她状态不对，走过去，伞往地上一扔，半跪蹲下，一点点将脑袋放在季晚卿双腿之间，随后抬头，一双星眸望着对方：“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季晚卿没接话，她很少被人这么亲近，加上刚才没收住的情绪，此刻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岑夏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
　　“从前，有一个小孩，因为是女孩子的原因，生下来便被父母抛弃，大冬天的，就扔医院门口的垃圾堆里，护士发现她的时候，小孩冻得嘴唇都青了，差一点死掉。
　　后来，他们将她送到孤儿院，她就跟那些残疾小孩一起生活，被院长妈妈养大，十三岁记事那会儿，她的亲生父母突然出现，说要把她接回去，从小没接触过亲人的她，可开心了，于是就毫不犹豫地跟着爸爸妈妈回了家。”

　　她顿了一下，问季晚卿：“姐姐你猜后来怎么着？”

　　季晚卿被问得猝不及防，她没等对方回答，继续说道：“他们把她当公主一样养了一年，后来无意间，那个女孩发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弟弟。”

　　岑夏苦笑了一下，说：“那是女孩的亲弟弟，他们接她回家，就是为了给弟弟做骨髓移植的。”

　　季晚卿握着伞柄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随后将伞身往岑夏身边倾斜了一点。

　　中间空了好几秒，岑夏才再次出声：“弟弟的骨髓移植，女孩最终还是做了的，花好大一笔费用，好在，救活了，爸妈很开心，可是家里的积蓄不多了，所以没多久，她就又被送出去了，还是先前那个孤儿院，院长妈妈接她的时候，气疯了，直接跟那对父母吵……”

　　岑夏垂头，嘴角勾着笑，声音平缓：“从那以后，小女孩就对亲情不抱什么希望了，再后来，她长大成人，自己打工挣钱，18岁的那年，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可是刚入职没几天，她的父母就又找到她，说弟弟缺个肾，让她奉献一下。”

　　季晚卿听到此处，神色有些凝固。

　　“她没有同意。”岑夏继续道。

　　她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阐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老两口就在她公司里四处散播谣言，说含辛茹苦把她拉扯长大，翅膀硬了就白眼狼不认自己父母了，当时闹得很疯，女孩在新公司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开除了，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业状态。”

　　季晚卿听得认真。

　　岑夏始终低着头，她说：“一个18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积蓄，大学生活费都是打零工凑的，那段时间，她可艰难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住的地方，还要整天应付她那对难缠的父母，当时她就想啊！要么就直接把肾给他们，把命也给他们，这样一来二回，大家谁也不欠谁。”

　　季晚卿思绪被扯了一下。

　　岑夏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故事随回忆循序渐进。
　　“女孩想了一宿，她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去医院挖肾的时候，突然临时变卦了。
　　凭什么呀？人心都是肉长的，凭什么她死了弟弟活着，他们都没有养过她，凭什么移走了她的骨髓，还要挖走她的肾，她又不是什么救世主。
　　她从手术台上逃了下来，买了张绿皮火车的站票，逃去南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他们找不到她，她开始新的生活，后来就顺遂多了……”

　　岑夏抬头，冲季晚卿笑，笑容很甜，很真挚，她说：“姐姐，不要放弃，人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你都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她后来可是当上了大设计师，月薪好几万呢！她在一线城市租了个小房子，朝九晚六，无拘无束，日子过可滋润了！”

　　岑夏拉起季晚卿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像是加油鼓劲，又像是给她一份安心，她说：“姐姐，别担心，今后不论发生什么，夏夏都会陪着你，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放弃，好吗？”

　　季晚卿垂眸，长长的眼睫上挂着几滴晶莹，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她了解不是很深，只知道她是季夫人为了折磨她，不惜以商业利益为代价，强取豪夺绑给她的冲喜夫人。

　　接触之后，她也找人查过她，确确实实是岑氏千金，从小衣食无忧，在父母宠溺之下长大，后来因家族利益联姻，也是有些可怜，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会忍不住会将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跟眼前这个小姑娘联想到一起去。

　　因为对方撕开曾经那些血淋淋的伤疤，裸|露在烈日骄阳下，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人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要好好活下去。

　　从小到大，都没有谁这么真心待过她，即便是当年的邵妤，在没有揭开真实面目之前，她们也是心意相投的姐妹，但她从未像眼前这个女孩这样，一颗心剖出来捧给她，告诉她：姐姐，你要坚强，一切都会好起来……

　　季晚卿缓了一会，抬手，像拍微信头像那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岑夏笑，半蹲站起，撑开手臂，虚虚环了下季晚卿的肩膀，又蹲下去，脑袋枕她大腿上，撒娇。
　　“姐姐，听故事要给钱哦，一个字十文，你数数，夏夏刚才说了多少字？”

　　烈日当空，季晚卿端坐在轮椅上，一把遮阳伞尽可能多地往岑夏身上倾斜，她手腕没多少力气，便两只手握着，固执地撑着伞，不让太阳的光晒伤这个女孩。

　　岑夏在她腿上趴了一小会，仰着脑袋问：“姐姐，算好了没？你该给我多少钱？”

　　季晚卿看她，眼神很温柔，她常年冷冰冰，很少像今天这样，温柔地注视一个人。

　　岑夏目光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二人在太阳伞下对视了好几秒。

　　季晚卿额间虚汗浸湿刘海，被夏日的暖风强行撩起，光的影子洒身上，为她平添了一份羸弱的病态美，她抿着唇，执着地撑着伞。

　　岑夏从她手中接过伞柄，腾出一只手将她额间碎发理了下：“姐姐，我们回去吧，回去盖着被子吹空调好不好？”

　　季晚卿点头，轮椅调头准备往回开，岑夏拽了她一下：“姐姐，伞不要了，好几十块钱一把呢！”

　　她将伞柄递她手中，自己哒哒跑过去捡地上那把伞，取回来后，直接收起来，塞季晚卿怀里，将她手中那把接过去，两人共撑一把，漫步在夏日里。

　　这一次，季晚卿允许她碰她的轮椅。

　　两人回到屋里，季晚卿又要去洗澡，她身子太虚，不能动，一动身上全是汗，又爱干净，稍微折腾一下，就要去浴室冲澡。

　　岑夏守门口，跟个小狗似的，时不时敲一下门。
　　“姐姐，你还没好么？我可要进来了哈！”

　　季晚卿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里很踏实，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小姑娘，如今，她也是有人关心，有人牵挂的人了，纵使命运百般折磨，精彩也只是瞬间绽放，但是这一刻，她很知足。

　　洗完澡，身上清爽了些，她感觉自己还有点精力，擦完水乳身体乳，又咕噜着轮椅去了琴房，岑夏一路跟着。

　　琴房很大，室内一盏灯光明亮，季晚卿来到琴台前，抬手摸了摸那把搁置一年多的老伙计，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它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摸到了。

　　季晚卿不愧是歌后，十指轻挑，在琴弦上流水般一抹，一缕琴音袅袅飘起，萦绕梁间。

　　岑夏不懂音乐，但是音律从她指尖流出，她就觉得很动人，别人都是欣赏曲子，她拿出手机，直接录起了视频。

　　季晚卿曾经在舞台上，面对千千万万的观众，闪光灯摄像头不同角度拍摄，她从未有过任何怯场，此时面对岑夏的一台小手机，她却紧张了，后背挺的笔直，一丝不苟拨动着手中琴弦，深怕走错一个音符。

　　偏偏对方还总是想尽办法让她分心，岑夏一边拍摄一边指导：“姐姐，看这里，摆个pose，茄子！”

　　季晚卿：……

　　她好歹也是歌坛天后，别人听她一曲，得废多大周折，这小孩竟然拿着台破手机，在她面前吆喝，摆个pose！亏她还那么认真专注。

　　季晚卿琴声终止，睥着眸看她，随后抬手。
　　——我看你像个pose！

　　岑夏的摄像头没有关掉，她调侃：“姐姐，我都录下来了，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它发给你的粉丝！”

　　季晚卿一个眼神杀：你敢！

　　岑夏嘻嘻笑：“姐姐，你粉丝都什么样的啊？她们有我好看么？”

　　季晚卿抬手。
　　——我怎么知道她们长什么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比你好看的。

　　岑夏脸瘪了下，委屈巴巴地撅着嘴，假装被打击到了。

　　季晚卿很少哄小孩，分不清她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于是，她又抬了下手，用自己认知里那少得可怜的哄人技巧哄她。
　　——你是小太阳，你比她们都可爱！

　　岑夏一下乐了，追着季晚卿问：“真的吗？姐姐，是真的吗？那我这么可爱，姐姐喜欢吗？”

　　季晚卿垂眸，不说话了，白皙的肌肤上又晕染出一层薄粉。

　　岑夏撅着屁|股，偏头，强行将自己大半张脸塞入季晚卿视线里，一个劲地逗她：“姐姐再看看，夏夏这么可爱，姐姐到底喜不喜欢嘛？”

　　季晚卿很少被人这样欺负，羞得耳尖脖子全红了，她伸手，掀岑夏脑袋，不让她这么看着自己。

　　岑夏不理，像个得寸进尺的小孩，缠着季晚卿一直问：“喜不喜欢嘛，姐姐？”

　　季晚卿没办法，偏开视线，快速地打了个手势。
　　——夏夏很温暖。

　　她打完手势，驱着轮椅逃了出来，留岑夏一人在琴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