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几度秋夜月》兰泠君

65、误入青楼

　　一路上，汉子并不多话，脚步也十分轻快，叫李心梦追也追不上。可她心里记挂着母亲，虽然疲累却也没有任何怨言。在太阳底下七转八转，眼看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了。

　　李心梦又急又累，问道：“大叔，还有多远？”

　　中年汉子笑道：“快到了，就在前面。”

　　时近中午，他们在烈日下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在一个名为《青花楼》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李心梦累得气喘吁吁，抬头看到那院门上的字，心里不由生疑：奇怪，这个名字，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见她发愣，汉子忽一把抓住她稚嫩的小手，眉开眼笑道：“快点，你娘就在里面，快进去。”

　　李心梦正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这大叔根本不肯，反而还握得她生疼。她更是慌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道：“你，你放开我，我不进去了，我不去。”

　　谁知汉子原本微笑的脸，转而变成了冷漠，道：“都到门口了，难道你不想见你娘吗。”说罢，也不管李心梦愿不愿意，一把拽着她就进了大门。

　　迈进青花楼，只见入门大堂的玉柱上雕刻着两行隶书，写着：“今朝白玉堂前过，明日青花楼上香”。再瞧过去，这白玉堂竟是格外的宽畅，之中布置了许多的鲜花水果、酒肉坛桌，每一张桌子周围都坐立着无数花枝招展、香肩半露的女人，更有数不清的男子在这些女人怀中醉舞狂歌，好不放纵。

　　李心梦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她这下明白过来自己被人骗了，而且，是骗到青楼来了。

　　她惊惶失措间，正要转身，不想一不留神，撞进了一个全身香得发臭的女人怀里，不由“哎哟”了一声。待抬头望向那女人时，只见那女人生了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睛，令人见之难忘。

　　女人也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李心梦，然后如花儿一样笑向汉子道：“大爷，奴家好想你啊，你怎么才来。”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让汉子全身一苏，抓着李心梦的手也不由松了开来。

　　顺势里，女人看似无意地将李心梦往门外一推，再纤腰一扭，双手环抱住那汉子的脖子，香热的吻便贴了上去。

　　李心梦慌得跌跌撞撞冲出门，一口气朝着来时路就是一阵没命狂奔。她真是太笨了，太蠢了，怎么能相信陌生人，她又惊又恐，跑得小脸通红。

　　“喂，你这个娃娃，走路没长眼睛吗！”

　　她跑得惊慌不已，不慎撞到了路人，也不敢停留，也不敢道歉，生怕身后的中年汉子追来，只能拼命往前跑。

　　恰在这时，大路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李心梦！”

　　李心梦连忙抬起头，喘息中看见一个人影正穿过人群，急急朝她跑来。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人影，由不得大哭一声，冲过去用力扑进了他的怀里。

　　“慕大哥，慕大哥！”

　　已是找得满头大汗的慕景白，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急道：“梦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李心梦又怕又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片刻才道：“对不起，呜呜，我梦见你，梦见你被别人杀了，我不想连累你。”

　　慕景白又心疼又生气，道：“连累什么？我们不是订亲了吗，我说过要照顾你，你这样一走了之，你让我怎么办？要不是我想起来你可能会到这里找妹妹，正好又在路口碰见几个胡大俚的兄弟，他们说看到了你，我才赶紧过来。要不然，你出了事怎么办，你没看见上面写着什么字吗？”

　　李心梦呜咽哭道：“对不起，慕大哥，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救回妹妹。梦儿，我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了，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需要你，你明白吗，我需要你！”慕景白连声音都快哽咽了。

　　是的，他需要李心梦。

　　他刚刚得知父亲病重，很有可能命不久矣，如果李心梦再离开他，那他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支撑下去，他已经将李心梦当成了很重要的人，不是李心梦需要她，也不是他在履行什么承诺，而是他放不下李心梦，他需要李心梦！

　　李心梦抬头道：“我只会拖累你。”

　　“不许说这种话，我昨天已经和林家退亲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最后这一句话，让李心梦哭得更伤心了。她抽泣道：“慕大哥，我也不想走，我就是，就是害怕。”

　　“怕什么，我不会有事，未喜也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好好的。别怕，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慕大哥。”李心梦忍不住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将心中的无助和害怕，统统泪倾而下。

　　慕景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了她一会儿，方又问：“对了，梦儿，你娘呢？”

　　李心梦抽噎着抬起头来，道：“我刚才和娘亲走散了，我找不到我娘了……”

　　慕景白道：“没事，你想想你们在哪里走散的，我们现在就回去找，说不定她也在找你。”

　　“嗯嗯。”李心梦点了点头，正要走，忽见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忙紧张道：“慕大哥，有，有人。”

　　慕景白转过头，见是之前跟着七腿猫的几个兄弟，其中一个脸上还长着一颗大黑痣。忙将她拉住，道：“别担心，刚才就是他们看见了你，我才找了过来。”

　　刚说到这儿，果然就听大痣汉笑道：“慕公子，我们说的没错吧，就是这个小女孩。”他说着，又向李心梦道：“你真是大胆，怎么敢跟着贾仁走，他可是南城出了名的拍花子。”

　　李心梦一听“拍花子”三个字，立时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一阵后怕。

　　慕景白向几人道：“刚才多谢了。之前是不打不相识，以后若有什么事，还望几位大哥多多帮忙。”

　　大痣汉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钱袋，笑道：“公子您太客气了，叫我花老三就行。我们听说您和猫哥做了朋友，我们兄弟也都是跟着猫哥的，以后大家有什么事打声招呼就好。”

　　说完，几人便都拱手离去。

　　李心梦略有些不解，皱眉道：“慕大哥，他们怎么会认识我，还知道我在这儿？”

　　慕景白怎么好说这些混子在南城其实都是一伙的？而且花老三这帮人，要不是看在他刚才使了银子的份上，肯定也不会帮这个忙。便道：“这个，可能他们就是人好吧。”

　　李心梦刚才因为急着找娘亲，手里的馒头早就弄丢了，如今饿得肚子“咕咕”叫。慕景白见她这副狼狈模样，便又买了几个馒头，让她拿着充饥。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找人，李心梦已忘了来时之路，只是大致记得一个方向，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南城马市。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前面，正对着地上什么人指指点点。

　　一个说：“哎呀，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就看见她一边跑一边喊，‘站住，站住’，像是疯了一样。”

　　另一个说：“我也看到了，她跑着跑着就自己摔倒了，连头也撞出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慕景白和李心梦听到这里，连忙挤进人群，定睛一看，那倒在地上的人衣衫眼熟、脸色苍白，不是楚氏又是谁？

　　“娘！”李心梦当即大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慕景白立即扑上去，只见楚氏双眸紧闭，后脑流血，看上去十分危险，忙将她扶起，用力掐她的人中。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李心梦哭喊着，生怕母亲出事。

　　慕景白紧张地掐了一阵，忽见楚氏的眉头动了动，慢慢地，她终于苏醒过来。

　　“你醒了，娘！”

　　楚氏听到女儿的声音，从意识里用力睁开眼睛，恍然中，她好像看到了女儿心梦，她就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呼唤着自己。

　　“梦儿，是你吗？”

　　“是我，是我。娘，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李心梦抹着眼泪哭道。

　　楚氏勉强动了动，发现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想要看清女儿，可眼前的视线却有些模模糊糊，仿佛天空起了浓雾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说话也变得艰难，似乎要说清每一个字，都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不由又惊又怕，慌道：“女儿，女儿你在哪儿，娘怎么看不见你？”

　　“我在这儿，”李心梦忙哭着将娘亲的手紧紧握住，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呜咽道：“娘，我在这儿，你看不见我吗？”

　　楚氏再次睁开眼睛，想要用力去看，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像是做梦一样。而且周围，似乎还围着什么人，如同鬼魅。

　　“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心梦见她迷惘无措，忙问。

　　楚氏这才想起，她当时看见了李占德，拼命去追赶马车，由于身体孱弱，又着急愤怒，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感觉吐息不稳、五内不适，心口猛地一疼，就支撑不住栽倒在了大街上！

　　便着急问道：“梦儿，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一辆马车？”

　　“什么马车？我和慕大哥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倒在这里了，没有马车。”

　　“怎么会没有呢，”楚氏慌了，语无伦次道，“我，我当时明明看到你爹在马车上，还，还听到未喜在哭……”

　　一语未完，就听围观的人道：“你记错了，哪里有什么马车，分明是你自己在跑，还对着前方大喊‘站住、站住’，形同痴狂。”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是你一个人在跑。”

　　什么？楚氏不禁愣住了，怎么会没有马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