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缸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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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封闭空间内，只有安全导向应急灯发着荧光。
然而这点微弱的光线什么都无法照亮，视觉感官上还绿幽幽的，令人不由地联想到不好的东西，更增几分不安。
视觉丧失的空间里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咔哒咔哒”的声响回荡在寂静中，似是什么机器卡壳了一般。
然而这股“咔哒”声很快就被另一巨大的声响覆盖了。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类似鸟类般的尖锐叫声。
“疼啊——！！翅膀砸到了砸到了！”
“先别动，我帮你挪开——这啥？”
“……这是我的头！！”
“哎——”
大概是因为撸毛的本能被人类刻进了DNA里吧。就算对方咋呼着，叶桑也转动了手腕，单手狠狠的挼了一把。
然后她就被对方狠狠的啄了。
“疼！”
“活该，老子可不是你的宠物！”
加隆高声嚷嚷着，又尖又细的嗓音说着单口相声般的话语。很好的冲淡了密闭空间内的恐怖气氛。
明明是人造的AI却有着极高的自尊。虽然承认自己是鸟，但被当作宠物会不高兴，平时乐忠于以自己的长辈自居——虽然自己的确可以说是加隆看着长大的。
对纳米机器人而言没有光明和黑暗的区别。在发现两人身处废墟后加隆嘱咐叶桑待在原地不要乱动，由它出去探索一下。
两人都没有来到这里的记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可靠的光源，帮助叶桑脱离睁眼瞎的困境。
借助透视功能，加隆在离两人不远处的碎石堆里发现了形似手电筒的物体。但是它的集控器似乎受到了损伤，没办法转换自己的身体变为虫群状态，只能以鸟类的姿态一跳一跳的往里钻。
然后它就被碎石压住了——加隆是只聪明的“鸟”，知道避开支撑住石堆的主体结构，但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在对方喋喋不休的“小心手”、“小心别划伤”、“小心被压着”的连翻炮轰下。叶桑的手掌附着粗糙的碎石表面，缓缓用力往上推。
加隆抓紧时间往外蛄蛹，爪子紧紧抓着手电筒的柄。
作为个普通学生的叶桑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吃力。她屏着一口气，待加隆完全脱离后松了手，飞快的抽回。
好消息是她的手没被落下的碎石压到。
坏消息是因为抽的太猛，她的手指被划伤了。
发现自己见了血的加隆立马慌了，开始以翅掩面，哭天喊地。
“完了啊！这鬼地方谁知道有没有致命病菌啥的！要是再感染个破伤风，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主人啊！！”
“……我记得新生儿疫苗里就包括‘破伤风’的，所以你不用跟哭丧似的乱嚎。”
“你这臭小鬼，疫苗又不是万能的，就像以前——啊啊啊，你咋还把手指往嘴里嘬啊！！”
“止血啊。”
叶桑将嘴里的脏血吐掉，一边回话一边拿起手电筒，啪嗒啪嗒的摁着按钮。
在她的年代这种老式的手电筒已经没啥人用了——只有买不起机器人的下层人才会用。
不，应该说对她们而言“照明”本就不再是一种刚需。都市的LED灯远比月亮更为明亮，在繁华的市中心，夜晚也不过是点缀以霓虹的白昼。
加隆一直宁死不肯装“照明”。它觉得双眼瞪得跟两探照灯似的的确又大又亮，但也真的很蠢，它高贵的自尊心不允许它这么做。
不过它现在后悔了。
在它心里最珍贵的宝物只有一个。就像为了让年幼的叶桑更为亲近自己，它从高大的鹰变成了和她一样幼小的鸦。
啪、啪、啪。
叶桑将手电筒倒了过来，狠狠的拍了拍它的屁股。
加隆有些无语，“虽然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但是真的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啊。”
一声短暂的惊呼后，一束白光照亮了黑暗。
叶桑打着手电转了一圈，加隆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的肩上。
目之所及的是倒了一地的桌椅，位于房间中央的超大圆形吧台——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三堆由崩塌石块磊成的粗大石柱。
这些石块很大，磊得也十分实，缝隙处还塞满了手指大小石砾。
叶桑把手电筒往上打，这回光线移动的慢了些。
“最侧边石块里的钢筋和天花板的连着，而它又是受力的主体，说明其余这些石头都是从上面压下来的。”
加隆，“也就是说我们上边还有楼层啊。”
叶桑点了点头，“而且我们现在在的应该是最底层——我们这层没被砸穿。”
“这是跑进了一栋危楼里啊……我们不会还是在地下吧？”
“不知道呢，没看到楼层指示牌。”
似是多年前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地震。面前的一切凌乱不堪，又厚积着灰尘。
加隆不大的脑袋已经开始头脑风暴，试图从过往看过的恐怖片、灾难片、求生游戏中寻找逃离的线索。而叶桑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过身朝着两人醒来的地方走去。
那边空荡荡的一片，因为叶桑在那趴了很久的缘故，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个人型的痕迹。
而在那片干净的痕迹上，竖直放立着一个黑色的圆筒包。
加隆愣了愣，“这玩意，是你醒来抱在怀里的那个？”
“嗯。不知道为什么很在意……总觉得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叶桑一边喃喃着一边蹲下身。一手环着圆筒包，另一只手轻缓的拉开拉链，似是不想惊扰什么。
打开的手电被加隆叼着，绿玛瑙（本人强烈要求这般形容，实际上是绿豆）般剔透玲珑的双目一眨不眨。明明是只鸟，却随着叶桑的动作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
拉链全部拉开，在冷白色光线的照耀下，叶桑一只手扶着一只手小心的将黑色的外罩拉下。
一人一鸟看着眼前的东西，不约而同的颤抖了瞳孔。
“卧槽……”
加隆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这个，不会是——”
“……嗯。”
叶桑低声说道，“这个，是人类的大脑。”
两人面前，她怀中所抱着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缸中之脑。
圆柱形的容器上下两端套着金属质地的固定扣，固定扣的顶端凹下，内里嵌着复杂的榫卯结构，似乎以前是某个东西的一部分。
容器内装满了浅绿色的液体，而那个表面发白的大脑正悬浮其中。
仔细观察，还可以看见大脑表面上覆着一层极薄的赤膜——那其实是遍布在大脑上的极细的血管。
两根“线”一样的东西一上一下，连着容器两端。上端为红，下端为蓝。比起固体它们看上去更像是在水中拉长的粘稠的流质，此时正随着大脑一起，在浅绿的液体中柔软的起伏。
咕噜、咕噜。
几串细小的气泡从底部升起，消失在顶端。
明明容器绝对密封，传不出任何声音，但叶桑的脑内却响起了他的呼吸声。
很浅的，平静的。那是比破碎的气泡更轻的声音。
“太好了，产氧装置没坏。”
加隆松了一口气。然后它像是突然死机了般，整只鸟立的笔直。
“我、我想起来！！！”
片刻后加隆大叫了起来——好在它是纳米机器人不需要靠声带发声，否则它嘴里的手电筒百分百会砸在这脆弱的缸中之脑上。
“叶桑！这家伙，这家伙——”
空寂漆黑的房间里响彻着加隆痛苦的嚎叫声。叶桑侧过头，震惊的看着它的“><”着自己绿豆般的小眼，声嘶力竭的吼道。
“这家伙是你老公啊！！！”
“……卧槽？！”
加隆更加绝望了。
“你为什么会那么兴奋啊！”
……
叶桑是个乐天派。人生准则是七个大字——船到桥头自然直。
有时候甚至于太乐天了，显得人有点不正常。
眼睛一睁一闭穿进废墟并没有造成她多大的恐慌，突然多出来一个“老公”也没让她害怕。
甚至在短暂的震惊后，她看向缸中之脑的目光都燃起来了。
“那么牛逼……？”
“重点是这个吗？！”
加隆痛哭，“我守了十八年的姑娘，就这么被个脑子拱了！”
“重点是这个？”
叶桑一边吐槽着一边把布袋拉上——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老公这个状态能不能见光。
把自己老公背好。叶桑走向圆台，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后再小心翼翼的把老公放好。
加隆落在立起的黑袋子上。一边看着叶桑扶起一旁的椅子，一边哭唧唧的说道。
“大概是记忆模块出了问题吧，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叶桑用手拍了拍椅子，拉着它走向他们。
“你想起来我们怎么来的这了？”
“不是这个。”
加隆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不再用那刻意搞笑般的尖锐声音，而是低沉的说道。
“准确来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画面。”
叶桑坐在加隆的面前，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它继续。
“背景已经模糊不清。但现在想来，因为是那画面过于震撼，导致我‘失焦’了。”
“你抱着那个放着脑子的容器，然后亲吻了他的外壁。”
“然后用一种称得上‘至死不渝’的眼神看着我。”
“露出笑容。”
“对我说——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加隆的下半句话带着哭音，“是的，你们还有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缸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