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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引路黄泉旧相逢 ...

  •   柳言欢醒来时已是午时,他的头正痛得厉害,不知是不是晏秋崖准备的食物里放了什么定神的东西,可明明昨天晚上还是睡不着的。
      他腾一下坐起来,“让晏秋崖见鬼去!”
      “叮咚”一声,晏秋崖拿盖子在茶盏上轻轻一磕,走进来,“你想让我见哪个鬼?”
      柳言欢眉毛一抽,“你害死的那些。”
      “哦,这还得摆酒设宴,毕竟我杀了这么多人。那可要写请帖,你说说,我都要请谁。”
      柳言欢揉了揉眉心,“你自己不清楚?”
      晏秋崖意有所指地道:“杀人太多,就会麻木了,这你不知道?”
      柳言欢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列起了名单,等他说到温十三的时候,晏秋崖笑了笑,打断他:“你知道,温十三的真名是什么吗?”
      柳言欢顿了顿,看向那双浅萱草花色的眸子,里面藏起了太多深邃却可怖的东西,记起那个蓬头垢面、遭受欺辱却胆小怯弱只能等着他去解救的姑娘,不敢去想那个最不可能的真相。

      禾肖年醒时已是经过了整一日,整个身子像是一朝身死,醒来已是隔世。
      姜夜坐在屋中央的桌案旁,见他醒来,眨巴了一下眼睛,错了措辞,“大人?”
      禾肖年觉出一丝怪异。
      姜夜又道:“大人,皇城使大人没跟你一起回来,送你来的人说他去跟人叙叙旧了。”
      叙旧?
      他能跟谁叙旧?
      禾肖年抬手揉了揉额角,才想起胳膊上中的暗器,毒已经解了,剩下的只是些皮外伤,不足为惧,他在战场上最小的伤口也要大它好几倍。他真正担心的是柳言欢,他在京这么久,现在跟一个一直没见过面的人叙旧这件事本身就够蹊跷了。虽然他之前几次三番说过柳言欢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害人害己,但其实他知道柳言欢的野心只有针尖大,全用来记仇了,若不是为了复仇,他根本不会回来,现在可能还在江南某处山间吃吃喝喝呢。再者,柳言欢从不会把一件重要的事交给外人去说。
      “你没调查送我来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姜夜讷讷地点点头,“无归跟去了。”
      禾肖年皱了皱眉头,姜夜没在官场待过,说话只说一半还没挨过打,他没计较,“……查到什么?”
      “向城北去了,后来无归他……跟丢了。”姜夜低着头,准备好挨骂了。
      而禾肖年刚才想揍他的心也没了,连无归都能跟丢,这人会是个人物,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何况这人也只是个下手,能请得起这样的人,京城里没有几个。
      禾肖年仔细想着,奈何什么也想不出,他的心正攥着,一团乱麻,若是两人反过来,此时的言欢或许可以沉得下心来,找出幕后之人……可是他,除了急躁,什么也不是。

      “城北?”南苍思忖道,“在城北住的士族大户并不多,宋濛就算一个。”
      “你觉得是他?”
      南苍点点头。
      “可是宋濛没理由……不对,那日设宴,言欢跟我说过,宋濛用了苏子瞻的诗句……”
      “宋濛又不傻,他怎么会这么招摇地说出来?”南苍蹙眉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禾肖年摸着下巴,“收拾小山藏社瓮,招呼明月到芳樽。这恐怕远不只是一句祝酒辞。言欢怕是自愿跟去的,所以说是招呼明月到芳樽,这芳樽大概就是城北那处所在。社瓮装小山……社瓮指的是谁?小山又是什么?”
      “那个——”
      禾肖年打断他,“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无归,你待会去皇城司门口等着接人。”
      南苍想给禾肖年一脚,“你姘头,我去接什么?还有,皇城司没人了吗?你不找无归,先跑到我这里,是不是失了禁军的职之后太闲了?”
      禾肖年一口气说一连串,“无归跑去跟踪,结果跑猛了伤口扯开了,无别到现在还待在家里连动静都没一个,姜夜本身不成事,还因为无归乱跑,气得踹了桌子,把脚踹肿了,苏慕枫那人自从言欢跟了我就根本指使不动了,还有唯一会办事的林谕也被言欢指使走了……”
      南苍甘拜下风:“……我会去的。”
      禾肖年也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跑没了影,比兔子它奶奶还快。
      南苍:“……”刚才是谁在他面前说个没完的?

      禾肖年并没有往城北去,而是转头回了柳府。
      他记得旧书房里有一些他们曾经看过的书。
      禾肖年八岁那年,柳家离京后,他总幻想着柳言欢其实没有离开,而是隐姓埋名躲在京城某个角落,因为无人照顾而乞讨为生,等着某个人寻到他,带他回家,给他另一个身份继续住在京城里。即使这只是他某种臆想,但是他也的确在不经意寻找着街角乞讨的可怜孩子。
      可惜他没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寻到了南苍和南藜,一家便去了北境,回来时也只剩他一个。
      跟了柳志玄,禾肖年依旧没放弃心里那个想法,反而更加坚定——他和柳言欢都是没家的孩子了。就是这样,他捡回了无归与无别。
      无归、南苍当时与他一同扎马步,练武,没工夫管那两个小的。南藜就带着比他还小的无别在书房里读书,南藜沉得下心,就是蚊蚋在耳边飞也不会被打扰,无别则刚好相反,看不进书,就撅着屁股、趴在墙角捉蛐蛐。
      他们后来嫌无别太吵闹,就拉着南藜让他教无别认字。
      无别别的都学不会,唯一能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案前读下去的,只有《木经》和《墨子》里面守城工具的片段,禾肖年嘲他读书断章取义,可无奈无别只对那些感兴趣。
      如果,无别确实把这些都研究精了呢?
      他的构想,在靠近那一排旧书架的时候逐渐清晰,那几卷木工书正摆在那里,书角翻得稀烂。当他翻开时,那些记忆就顺着一个个墨字到了他脑海中,一切守得云开见月明般豁然开朗。
      这就能解释无别之前经常的走丢和最近的失联了。
      柳言欢不知道,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他居然……被个缺心眼耍了。

      “不记得了吗?”晏秋崖突然笑了,此刻的柳言欢脸上极度克制着愤怒的神情似乎取悦到了他,“你小时候不是最粘着她了吗?”
      柳言欢颤抖着,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你在撒谎。”
      “你知道我没有。”晏秋崖拍拍他的脸,“你难道就没觉得熟悉吗?”
      “我——”
      “其实从那条巷口能出去的路有很多。”晏秋崖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那天给你指路的人的模样吗?”
      那人戴着兜帽,他看不清脸,却是他在巷子里瞎转悠的时候碰到的第一个人。柳言欢怔住了,“是你?!”
      “总算反应过来了,你还真让人失望。”
      “为何把我引向她?”
      “你不觉得,看着姐弟两人陌生人似的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之后擦肩而过,从此再度陌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晏秋崖想了想,又说,“尤其是,她作为温十三,被我杀害,你还要为了救一个男人为我做事。你说,柳依依黄泉路上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柳言欢怒不可遏,“你就是个疯子!”
      晏秋崖一脸无辜,“可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我是疯子,你敢说你就不是吗?”
      “我是啊,但我从不把疯撒在无辜之人身上。”
      晏秋崖不信,“我在江南有很多双眼睛,我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你都杀了什么人,我很清楚。”
      柳言欢心里正乱,心下一急脱口道:“他们先——”
      说完他就后悔了。跟这人讲什么道理?再者,晏秋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他之前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恶徒,对他的恶行,他从来都是千倍百倍讨回。就如江家,他们全家流离失所,他就一把火烧下去;就如匪徒抢劫,他就剿尽匪窝……他从不曾被旁人所负,却是一遍一遍负着他身旁每一个人,被他当作以牙还牙的棋子玩弄于股掌。他也就不敢在禾肖年面前发疯,装正常人装久了差点连自己都信了。罄竹难书的恶人心中涌起一阵无端的失落,他何德何能被这么好一个人喜欢?
      晏秋崖打断他,“你也说了,世人先负我,我何不负人?”
      柳言欢竭力沉下怒气,“是谁负了你?”
      晏秋崖仰天笑道:“这个世道。”
      这副样子也是晏秋崖在赵佶面前不曾展露过的。
      只不过,一个是害怕自己被厌恶,一个是害怕计划被识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引路黄泉旧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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