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死鸟》一元钱一

4、草莓味

　　一中的小超市是那种个人承包的，超市的小老板是校长的亲戚，至于是什么亲戚，学生之间流传的版本很多。

　　小超市有点像杂货铺，空间小，东西也拥挤，超市后方挂着一个帘子，帘子后面就是卖奶茶的小作坊。

　　和外面的沪上阿姨益禾堂不能比，就是个解馋的玩意，基本都是粉兑水。

　　冯禧站在柜台前，照着备忘录上面念，摇着竹扇子的大爷穿着泛黄的背心，弯腰从柜台里拿出来冯禧报出来的零食，摆了整整一堆。

　　大爷给冯禧拿东西的时候，路今屿站在一边拉开冰柜，拿出来两瓶冰镇可乐，立在柜台上。

　　“你吃什么?”路今屿接过大爷递过来的塑料袋子，将柜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装进袋子里，一边装一边问。

　　冯禧迟疑了一会，指着柜台里头第一层的辣条，“老板，我要两袋那个龙虾球。”

　　所谓的龙虾球，不过就是球状辣条，味道一点不辣，还有几分甜，冯禧尤其喜欢这种甜辣口味，这卖店里的龙虾球她几乎天天吃。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冯禧将龙虾球当成主食吃，吃坏了胃，进了医院挂了几天的吊水，自从那之后，她对于龙虾球的狂热才稍稍减退一点。

　　“行。”大爷放下扇子，一只手按着柜台，弯下腰从柜台里头第一层抽出来两包龙虾球。

　　五毛钱一袋，外面的包装纸好像还泛着一层油，蹭亮的。路今屿向左边一瞟，就看见小姑娘嘴角扬起，眼里都放光。

　　有那么好吃吗？路今屿瞄了一眼冯禧手里的龙虾球，不过就是一年级小孩吃的东西。

　　他记得这个辣球，销量好像也不怎么样吧？真是多亏了冯禧，这还能卖出去。

　　冯禧捏着那两袋龙虾球上面，一只手划开手机付款，准备付钱。

　　这些东西路今屿都知道是多少钱，扫过一眼之后就知道价格是多少，冯禧手里那两袋辣球，也就一块。

　　他动作迅速，指尖在屏幕上一划拉，不大的店面立刻响起一个机械音。

　　微信到账，六十三元。

　　冯禧拿起手机转身看向路今屿，“我给你转钱。”

　　路今屿睨她一眼，冷冷淡淡的，拎起桌面上的塑料袋，不咸不淡却似乎带着几分嫌弃道，“就这么两袋辣条，请你吃了。”

　　“无功不受禄。”冯禧拿着手机一本正经地说着，固执地站在路今屿面前。

　　路今屿轻叹一口气，掏出来手机点开二维码，向前一递，真是个一点便宜也不占的老实人，也不知道是该说她老实，还是说她为人正直。

　　路今屿和冯禧拎着袋子回来的时候，男生们已经打完了游戏，一群人正混在女生堆里，嬉笑打闹，不知道在说什么，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哄笑声。

　　冯禧把袋子放到地上，就听见人群里传来的对话声。

　　“就是网上流行的那个手指舞，牛金宇做出来像是手指抽了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大爷的有能耐你来!”

　　“我来就我来!我不比你灵活?”

　　“行了你们小点声，路今屿都回来了!”

　　一个女生小声训斥着，拍了一把正大声准备证明自己的那个男生，眼神示意他后面站着了人。

　　那男生回头一瞟，正看见路今屿和冯禧并肩站着，又看了看眼前的女生，立马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咋的，喜欢我路哥?”

　　“你有病啊！”那女生一下子涨红了脸，推搡了一把男生。

　　路今屿将袋子放在了地上，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冯禧清晰地看见他指间被袋子勒出来红印，他皮肤白，这红印在手上，也很醒目。

　　冯禧忍不住问了一句，“没事吧？”

　　路今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没事吧指的是什么，直到冯禧指了指他的指间，他才看见，原来已经红了一条。

　　路今屿一阵失笑，不过就是个不到三斤的袋子，能出什么事，却也没敷衍了冯禧。

　　没事，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哦……“

　　路今屿换了个位置，靠在栏杆那侧，他下身穿着一条灰白色的休闲裤，束脚的设计，两只脚踩在不同的台阶上，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莫名的扎眼。

　　一抬眼，那种慵懒随意的气质就显露出来了。

　　冯禧回过头，将袋子拎到人群旁边，李梓涵回过头来，连忙拎起袋子，往人群里一塞。

　　“快点分了，你们真是，只顾着自己报爱吃的，都不知道冯禧这一路上拎过来有多辛苦。”

　　呃，这袋子不是她拎的，她就拎了这两步道，真正拎了一路的，在那呢。冯禧指向路今屿解释道，“不是我，是路今屿拎回来的。”

　　“啊是他啊？”听的人一怔，而后转向路今屿，高声喊道，“谢谢啊！路今屿。”

　　听见有人叫自己，路今屿向这边望过来，点了点头表示不客气。

　　有人回过头来表示感谢，想要给她转账，都被冯禧拒绝了，“不是我买的，是路今屿买的。”

　　那人也一脸是吗的表情，然后转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帮人就都浩浩荡荡的朝着路今屿过去了。

　　冯禧只看见一群人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路今屿掏出了手机。

　　一群人也都掏出了手机，对着路今屿的手机一顿扫，就有点像，加微信，跟粉丝见着偶像了加微信似的。

　　冯禧捏着自己的两袋龙虾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忽然之间，冯禧不自觉地摸上右耳，捂了一会又放下了。

　　这么多年，当当初的恐惧成为习惯，竟然连自己都未发觉，这种恐惧竟然已经是刻进生命里了。

　　没有什么事干，冯禧只好再次掏出来手机翻了一通，也没有人找自己。

　　冯禧在心底长叹一声，关了手机塞进兜里，两只手撑在身侧，咬着嘴唇。

　　撕开其中一袋龙虾球，挤出来一个辣球，塞进嘴里，轻微的辣味刺激着味蕾，甜味愉悦着大脑，两者融合，就是绝妙的口感。

　　穿过重重人群，路今屿看到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的冯禧，她两眼放空地盯着前方，正往嘴里塞着刚才买的龙虾球，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点孤单。

　　冯禧此刻倒是不觉得有多孤单，她就是，有点困，日光暖融，下午三点，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啊。

　　要是这个时间她在家的话，就会躺在自己的床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整张床上都铺满了金色的光。

　　在床上不用盖被子，只需要一个薄薄的小垫子盖在身上，乳白色的纱窗轻轻晃动，枕着满室温暖入睡，再舒坦不过了。

　　别说她困，路今屿都觉得有些困，他这两天睡眠严重不足，眼下都有了些乌青，随时都想睡觉。

　　正想着怎么提神的时候，就看见远处长凳上坐着的女孩转过来头看了看长凳，又摸了两把，接着整个人往后蹭了蹭，就直接曲腿侧躺在凳子上了。

　　还真，不拘小节啊，路今屿的眼皮跳了跳。

　　冯禧是不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快要睁不开了，要困死了。

　　她发誓，只睡十分钟，十分钟之后，立马醒过来。别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反正今天过后，也不会再见了。

　　路今屿也真的觉得眼皮沉重，还有点酸，他伸出手覆上双眼，疲倦道，“让我睡会儿。”

　　人们自动散开，给他留了空间，栏杆旁边就是台阶，路今屿顺势坐在台阶上，倒头就睡起来。

　　睡了不知多久，兴许是外套底下的空气太闷，也兴许是因为热，路今屿伸出手，拽下了罩在头上的那件外套。

　　他刚刚被憋醒，脑子也有点混，坐在台阶上，就那么脸色迷茫的坐了五分钟。

　　头发也因着刚才扯下来的外套，显得更加蓬松了。看上去软软的。

　　路今屿就这么坐着缓了五分钟才缓过劲来，缓过来了之后一只手覆上眼睛，抹了一把。再睁开眼后，就恢复了清明，看人的目光也锐利了许多。

　　他手里还抓着那件外套，不知道是谁给他盖上的。

　　不远处是自己班打闹在一起的同学，再远处就是冯禧，她已经醒了，此刻正在玩手机。

　　早就有人注意到路今屿醒了，一个染着栗子色头发的男生翻了翻塑料袋，从最底下捞出来一瓶百事可乐，走过去扔给路今屿。

　　路今屿顺手接了过来，就听见靠在下面栏杆上的男生说，“睡傻了吧。”

　　路今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声音还有点哑，“这几天熬的有点狠。”

　　他这几天睡眠确实不好，他亲姐，是个电视剧狂魔，看电视剧总愿意拉着别人一起看。

　　路今屿没高考之前，都是他妈陪着他姐看。自打路今屿考完试了，这项任务就交给他了。

　　这些天陪着他姐看电视剧，经常就是看到后半夜，他姐还是个情绪外露的主，看到激动的地方还要倒回去多看几遍，尖叫什么的经常有，这就导致路今屿一晚上靠在沙发上，根本睡不了。

　　“季柯，要不你来我家，陪她看几天。”路今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这是你亲姐，别人陪着不配。”季柯往后退了几步，一本正经地驳回了路今屿的请求。

　　他见过路今屿他姐，那真是个缠人的主，这他可帮不了路今屿。

　　路今屿也是随口说说，也不会真要季柯来他家，就算季柯愿意，他也不敢叫路今宁那个样子被外人瞅见。

　　别到时候真嫁不出去赖家里，还得霍霍他。路今屿拧上可乐盖子，眼神扫过远处冯禧。

　　“待会有什么打算?”路今屿出声问。

　　季柯脸上的表情卡壳了几秒，随后皱起眉头，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没人说，大家都坐在这，你就当是为了不打扰你睡觉吧。”

　　季柯说这最后一句话还真不是假的，路今屿在他们班人缘很好，谁都愿意跟他说话，来一块玩，平日里看着他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会自动的小声说话。

　　这次他拿了个省状元回来，大家对他的看法更上一层楼，这等着路今屿睡醒再做定夺这事儿，完全有可能。

　　“要不问问那个六班的，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季柯回头瞄了一眼远处坐着的冯禧，问路今屿。

　　路今屿抬起眼朝着冯禧的方向看过去，她坐在长凳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刷着手机。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台阶上站起来，把手里的外套一扬，扔给季柯。

　　季柯一伸手抓住那件外套，突然大喊，“这也不是我外套!”

　　身后的人全都看过来，正比手指舞比的兴高采烈的牛金宇急忙道，“我的我的!”

　　“你的你不看好?小心我给你扔了。”

　　季柯一脸嫌弃地扔给牛金宇，一边吐槽一边往冯禧所在的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