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死鸟》一元钱一

10、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冯禧有点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因为一丢丢的感动，没想到路今屿会注意到这个。

　　一方面，是有点挫败，那种挫败感不知从何而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

　　冯禧转过头去，夹着眼前的菜，一口一口地吃着，过了一会儿，菜转到下一盘，冯禧就再夹一口，塞进嘴里，开始咀嚼。

　　餐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吃菜了，剩下的那几个还在夹菜的，基本都是无聊的时候顺带夹一口吃。

　　谁也没有注意到，餐盘正在以一种有规律的，顺时针的方向转动着。

　　那是单独给冯禧转的。

　　路今屿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地转盘子的人，一边看手机一边转。

　　冯禧戳了戳路今屿的胳膊，少年回过头来，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又小心翼翼地低着声音说，“谢谢。”

　　路今屿被人发现了也没露出窘态，帮了就帮了，发不发现的无所谓。看来这小姑娘心还挺细，没觉得这盘子转的是自然的。

　　他点了点头，又随口问了句，“吃饱了?”

　　冯禧点了点头，饱了，这桌子上都没人吃了，她哪还好意思继续吃。

　　再说了，待会再被人发现了这盘子转的这么有规律，大家不又得问了。

　　桌上现在是热火朝天的，有人喝了酒，说话也大胆了，元老师还坐在这呢，几个人就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喜欢许晴月!你别编了!你上个厕所都得绕着道去一趟三班门口，你跟谁装呢!”

　　“就我喜欢!你敢说你不喜欢你同桌?”

　　“哎呦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揶揄声，今天真是喝大了，这往日里不知道的八卦，全都抖落出来了。

　　“你他妈少来!有能耐你表白啊!”

　　“少怂恿我!”

　　“李泽，我告诉你个秘密，当初，是我跟元老师说的，我跟你一桌，嘿嘿。”

　　“好小子，原来是你!”

　　几个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就喝成这样，心底的那点秘密全给交代出来了。

　　冯禧默默地吃着瓜，却也挺乐呵，一班的八卦，还真不少啊。

　　元老师坐在她左边，也有点喝高了，中年人一喝高了，就容易伤春悲秋。

　　“哎，想想你们是我带的第几届学生了，这一眨眼啊，都这么些年了，真快呀，再一晃眼，你们就都毕业了，再一晃眼，你们就找工作结婚了，太快了。”

　　元老师捏着手里的小酒杯，神情落寞的叹了一口气，四十多岁的人，还不到半百，就已经是半头的白发了。

　　看的大家都有点心里发酸，一瞬间就都静了下来。

　　“哎呦，你知道，就这个时候，最不想当老师，看着又是一届学生，再想想之前带过的学生，你就觉得，哎呦，是老咯!”

　　“带的第一届学生，”元老师握着酒杯，眼睛也已经有些迷离了，却还在努力回想，“带的第一班孩子，现在也得三十多咯!真快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会，哎，那会。”

　　这话就太让人听不得了，越听心里越酸，越是想哭。元老师红着一张脸，也有点混乱了，“老师希望你们，都能，以后成为这个时代的推动人，努力让咱们国家，越来越好，越来越强。”

　　“老师，我们一定会的。”有人举起了酒杯，语气坚定地说着。

　　也有人跟着端起水，果汁，纷纷承诺，此生必定心怀祖国，奉献社会，为人民服务。

　　“好，好。”元老师端着酒杯，眼眶里闪着泪花，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是永远有人正年轻着。

　　不断有新的年轻人站在时代的起跑线上，投身于社会奉献，融入时代的发展潮流，站在风头浪尖上，扛起前辈们的大梁，砥砺前行。

　　我们这个国家，人才济济，未来，也定会是，更加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中国的少年，都是脚踏实地，倘若天下安乐，必定勤勉读书，修身养性，做坚韧不拔的中国人，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当万死以赴。

　　最是意气风发，愿以此身长报国的，是少年。

　　冯禧也有点动容，今天这气氛，真的是太震撼人心了。

　　一群少年人聚在这里，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冯禧都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麻，轰隆隆的，像是被感染了一样。

　　那就祝我们，都一路坦途吧！

　　到最后的时候元老师都已经喝多了，还是由着几个学生给他送上的出租车，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冯禧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一天，总算是要结束了。

　　冯禧站在酒店门口，吹着晚风，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夜幕降临，星子点缀，偶尔闪着微弱的光芒，遥不可及。

　　四下一片安静，当人群散去，热情如潮水般后褪，冯禧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座霓虹灯上的城市。

　　远处的灯光连成一片，她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红的绿的黄的银白的光，参杂在一起，照亮这座江边城市。

　　车辆川流不息，都是晚归的打工人，这地段是商业街，此刻也没有什么行人了。

　　路今屿去洗手间洗了下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冯禧还没走，站在酒店门口，季柯跟上来，准备跟他一道回家。

　　“怎么还没走?”路今屿停在冯禧身边，注视着她，慢悠悠地询问。

　　“站着吹了会风，马上走了。”冯禧回头看着路今屿，“今天谢谢你。”

　　“没事。”

　　吃过这顿饭，分别之后，他们可能就是永远都不会见了。

　　想到这，还有点感伤，觉得似乎应该跟路今屿说一点祝福词，对于今年高考省状元的祝福。

　　高楼遮不住皎月，银光漫散大地，糅合着霓虹灯光，笼下整座城市。

　　裹挟着江边的清风，吹醒行人昏沉的大脑。

　　冯禧坦坦荡荡地抬起头，“路今屿，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另外，祝你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祝你有个大好前程，一路坦途。

　　路今屿一只手垂着，一只手拎着手机，偏头默默看了她片刻，认真回道，“谢谢，你也是。”

　　月光和路灯光还有酒店门口的黄色暖光混杂在一起，照在少女的脸上，泛出柔和的光晕。

　　冯禧回到家的时候李红英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看着她回来了，李红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

　　“我给你找的那个家教还得过两天，你这两天就备课吧。”

　　李红英一直执着于给冯禧找一个家教的活，就是她觉得，冯禧应该开始学会为这个家分担一点了，一个人要是没有用途，就是个废物。

　　暂时被看作这个家里的废物的冯禧丝毫不在意，她妈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冯禧喝了口水，转身回屋关上门，这一天在游乐场里跑了一下午，晚上又吃了一顿饭，她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半分力气了。

　　睡觉吧。冯禧伸手拽开被子，蒙在脑袋上。

　　路今屿和季柯的家在同一个方向，只是在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分开，跟季柯再见之后。

　　路今屿一个人吹着风慢慢往前走，回了家站在玄关处，他就看见自家老姐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口的动静，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张口问道，“我的吃的呢？”

　　………

　　路今屿的手一僵，顿在原地，完了，忘了给路今宁买吃的了，“现在出去给你买?”

　　电视里还在上演着生离死别，元仲辛抱着赵简，赵简虚弱的伸出手，抚上元仲辛的脸。

　　路今宁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忘了?行吧，那你出去买吧，买不到别回来了。”

　　路今屿累得要死，怎么可能大晚上再出去给她买什么鸡爪。

　　他脱了鞋放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掏出来一双拖鞋，放在脚下，踩着那双拖鞋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开美团，“我给你点，你要吃什么?”

　　路今宁还在生气，“你能给我买什么好东西，哼!我就知道，你已经眼里没我这个姐姐了，不用说了。”

　　路今屿：……

　　“随便点。”

　　“来份炸鸡，要蜂蜜芥末的，在点个可乐，给我点个卤鸡爪还有土豆片，别忘了给我点个奶茶，就我之前老是买的那个，最后点个烤冷面。暂时就这些吧。”

　　路今屿：……怎么撑不死你?

　　“行，都行。”路今屿点开搜索框，里面就有搜索记录炸鸡。

　　他这个美团，基本就是给路今宁单独准备的了，平时他自己吃个啥，都是在首页随便找一个就订了。

　　都买，全都买，路今屿熟练地找着一家又一家店铺，进去直接找到路今宁要吃的那款，点单付钱，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干过这事。

　　“买了，你等会吧，待会外卖来了你自己去开个门，我累了，去睡觉了。”

　　路今屿撑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了一眼路今宁，抬腿走人。

　　路今宁一下子又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满道，“你今天不陪我看了啊?”

　　“不看了。”路今屿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今天这一天，够闹腾的了。他现在就想洗个澡回屋玩会手机赶紧睡了。

　　“哦。”路今宁又施施然地坐回去，行吧，就看在这小子今天出去了一天的份上，还给她点了这么多好吃的，暂时放过他了。

　　路今屿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卧室走。

　　季柯在微信上叫他，要不要上号打游戏。

　　路今屿头上还顶着白毛巾，单手敲击键盘，回了个等会儿。

　　页面里蹦出来一个OK，路今屿随手放了手机，窝在椅子里，面前是零散的拼图，这拼图是前几天他在一家店里看到的，就买了下来。

　　路今屿的兴趣爱好挺广泛的，拼图算一个，越是高难度的拼图，越能激起他的兴趣。

　　这么些年他收集的拼图，也能攒两个箱子了，都压在柜子最里面。

　　拼图板上没有几块，剩下的拼图都堆在了一边，他这几天也忙，回来没什么时间玩这东西。

　　屋子里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小台灯，暖黄的灯光映着少年的脸庞，灯光下的人专注的样子迷人且有吸引力。

　　路今屿全神贯注地盯着桌面上的拼图板，手里捏着一块拼图来回摩挲着，良久，他放下手，小小的拼图块贴在板上，不偏不倚，正好叠合。

　　冯禧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脑子里影影绰绰的闪过今天的画面。

　　像是一下子被什么点醒 ，冯禧从被子里伸出一手，去摸旁边柜子上的手机，按亮屏幕。

　　白色光瞬间亮起，狭小的被窝里顿时亮得刺眼，冯禧的眼睛被刺的有些疼。

　　她眯起眼睛翻出来微信，给李梓涵发了个消息，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