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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人病中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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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微沉。月笼轻纱。江面上飘过几缕薄雾。
杏花坞前泊着各色商船,密密麻麻的挤满码头。这里是离北道口最近的船坞。眼下戌时五刻已过,京都城门已关,错过时辰的只得停靠此处留宿一晚。这些商船大多由北向南辗转而来,除了满载货物外,有的也携带几个歌舞家姬以作消遣。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赶了一日行程,众人都盼着入夜的欢愉。因此甲板上早已人影憧憧,语声不断。纱帐里丝竹悦耳,歌舞轻扬。大半个江面被前后相连的盈盈烛火染上一层斑斓的浮光。
谁也没注意到几个人影倏地窜上一艘两层楼的商船。看样子船上的主人做的是大买卖。即使是在此刻客商云集的杏子坞,这艘商船的华丽也不落下风。甚至连船上最粗鄙的下人也毫无半点市井之气。可见不是普通人家。
一人负手立于二楼围栏处,似在等人。那几个人影见到此人,忙快步上前,俯首道:“华大人久等了,人找到了。”
“当真?”言语间似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但下一刻,这位华大人马上面露疑色,思虑道:“对方不弱,你们是怎么得手的?”
“我们几个一直埋伏在白石滩,等了数日都没见到画上的人。直至今日,见一男一女急匆匆地冒雨行船,小的觉得可疑,便一路跟踪。待看清样貌,果然有大人要找的人,便趁他们不备在饮水里下了药。”华大人捋了捋长须,苍老的面容上,两道眉间纹分外清晰。他心中正在疑惑,二楼隔间却突然发出一声男子的惊呼。一侍女匆匆推门而出,不待她开口,华大人便急道:“少爷又犯病了?”侍女点点头,怯生生道:“好像,比五日前更严重了些。”只见华大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愁容更甚,吩咐了一声,“把你们找到的人带进来。”便大步朝屋内走去。
屋内陈设与普通商船并无二样。只是这熏香的味道却有些特别。此香有凝神解忧的奇效,只供于皇室内庭使用,竟是大金国秘藏的龙髓粉。
“子常,我…是不是…快死了。”一男子的声音从内室颤悠悠的传来,伴随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子常是这位华大人的表字。他名唤华凌霄,字子常。江湖人称“凌霄手”。师承北拳派掌门刘易山,后有幸蒙元初道人指点一二,以一招铁血掌挫败昔日南拳掌门王金石,从此扬名江湖。二十年前却突然金盆洗手,携家隐去,不知去向。原来不知是何缘故,当年他竟投至大金国镇南王金元真的座下。现虽年过五旬,仍旧老当力壮。在二皇子金裕府中充任主薄一职。
只见他慌忙进入内室,几名侍女手足无措地跪立一旁,小声抽泣。他口中刚刚言及的少爷,正趴在榻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华子常红着双眼,快步上前,摸了摸少爷的脉门,将他盘腿安坐一旁,自己运功提气,用内力暂将其体内的毒素压制下去。“殿下放心,老臣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他内力损耗颇多,不免有些虚弱,吐着长气一字一句顿道,语气却分外坚定。那少爷身体虚弱,模模糊糊中沉沉睡去。待少爷呼吸渐平,华子常起身走向外室。
顾不上喝一口茶,看着地上昏迷的一男一女,华子常对身旁人命道:“去搜搜,可藏有东西?”一人领命仔细查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华子常推开那人,上前又亲自搜查了一番,见果然无所寻之物,心中恼怒,已猜出大概。只见他眼峰一转,毫不犹豫的向二人面门抓去,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傅青姚!”他突然厉声低吼,掌中略带体温的面具瞬间化为粉末,飘散一地。
傅青姚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笑道:“抱歉。不知又是哪个倒霉的在挂念我了。”顺手将手中的一张薄饼递给张小灵。张小灵一脸黑线,仿佛看到无数感冒病菌正对她招手。
“师父,有酒麽,我想喝酒。”张小灵推开傅青姚的手,讪讪道。她今日方知孙文冉已有驸马。想到自己与李皓白早已订婚,现今穿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的要跟别人成亲,心中苦笑,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想起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傅青姚挑了挑眉,用手指掂起张小灵的下颚,淡淡道:“醉倒之前先告诉我原因。”
张小灵眨了眨眼,心中这份愁苦正愁没个倾诉的人,整了整思绪,轻轻开口:“我想回去。”
傅青姚顿时变脸,眼神凌厉道:“回到萧冕身边?”
“不。我是想回到以前。现在的我,并不是真的我。”张小灵急忙摆手,随即神情黯然。
傅青姚打量着张小灵,略带怅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文冉,你若想匡扶大章国,便不能总是这般儿女情长。”
张小灵叹了口气,另起了个话头:“师父,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若是你不能跟喜欢的人厮守终身,那还有什么意思?”
傅青姚愣了一愣,悠悠开口:“我这种人,没有终身。”声音中透出丝丝清冷和悲凉,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张小灵,尔后突然皱起眉头,呵斥道:“国仇家恨近在眼前,你还有这份闲心。我闭关这一年,你都在想些什么。”
张小灵听他三句不离朝堂之事,顿觉无趣,不再理会他。自己在船上找起了酒。傅青姚看着张小灵笨拙的身影在船舱内窜来窜去,想起厮守终身四个字,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惆怅,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划过他的眼中。只见他突然起身,握住张小灵的臂膀,手指在她身上一点。张小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全身动惮不得,脑中划过两个字:点穴!脱口惊呼:“你干什么?”
“带你去个好地方。”傅青姚突然一脸坏笑,抱起张小灵踏上船头,飞身而起,隐没在白石滩的夜色中。张小灵只觉得四周是浓稠的黑暗,耳边风声嗖嗖,眼前银丝舞动,想到自己竟两次在他怀里体验轻功的腾云驾雾,不禁抬眼一看,哪知他已撕去面具,一双狭长的眼睛正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前方,张小灵不觉又看呆了。
半个时辰后,傅青姚忽的一跃而上,先脱下身上的外套平铺在地,才将张小灵轻轻放下。张小灵不知是在何处,只隐隐觉得好似是在房顶,瓦片硌得身上略疼。远远的仿佛还能听到稀稀落落的歌舞声,她心中纳闷,不解的看了看傅青姚。傅青姚凑进她耳际,轻笑道:“等着,我去寻好酒来。”说罢,腾空而起,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灵只觉得气血不通,周身难受。心中暗骂,耍这种花样折磨人。她是越来越摸不透傅青姚的脾气了,面上阴晴不定不说,还不按常理出牌。
正想着,一身影突然从天空逼近,见他手上一动,张小灵觉得一股热气打在自己身上,心下一惊,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手脚又能动弹。原来是隔空解穴,不禁心生佩服:“师父好武功!”傅青姚甫一站定,转身看向张小灵,扬手将所提之物一晃,撩眉笑道:“怎么样,五十年的竹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