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江暮之乔

24、第二十四章

　　这两人商量完就旁若无人的离开了，留下赤霞和孔翎面面相觑。
　　赤霞：“我没听错吧，叶净云说要回哪儿？”
　　孔翎白了她一眼：“青丘，你这耳朵怕不是未老先衰。不过，”孔翎摸了摸下巴，抬头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啊？什么事？”赤霞凑过来，一脸不解。
　　孔翎颇有些嫌弃：“这得自己悟，我给你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切，不说就不说。”赤霞无语的离他远了点儿，“我们现在干嘛？”
　　“先守着吧，叶净云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赤霞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她一个翻身坐在了竹舍的屋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竹笛，开始打发时间。

　　叶净云去青丘的决定是当时脑子一热的做出来的，可是当他落在青丘地界的时候，他又茫然起来。
　　慕江寒从后面跟上来，拉住了他的手，问道：“怎么不进去了？”
　　叶净云回头看了看慕江寒：“我进去了又能怎么样？我……我难道要他们抵罪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慕江寒却听懂了。他摆弄着叶净云的手，让他和自己十指相扣，然后才继续道：“可是真相就是真相，就算你不去问、不去管，真相就在那里，永远梗在你心里，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会、会对素威出手？！”
　　叶净云的脸上不只是迷茫，还有着最真实的不解和愤怒。
　　慕江寒有些心疼，他想安慰叶净云，但是这时候的叶净云好像根本听不进去话一样，只是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无奈之下，慕江寒只好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道：“叶净云，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叶净云抬起头看着慕江寒。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逆徒刚才居然对自己直呼其名。
　　慕江寒抱着他，慢慢地说道：“白虎神君的魂魄，我想应该不是一个人所为。让他用自己的魂魄铸成铃铛的人和破坏铃铛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叶净云慢慢地冷静下来。也是，一个人没有道理铸造出铃铛镇压罪仙，再把消息透露出去，引来人破坏，放出罪仙，这不合理。
　　“但是，”慕江寒继续说，“到底是谁把‘铃铛中有白虎魂魄’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是个关键。这个人想干什么。”
　　叶净云看着慕江寒，这个时候他已经把诸多情绪都压了下去，他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尊神，尽管尊神现在还没有从自己徒弟的怀里出来。
　　不过叶净云显然并不像改变这个姿势，他倚在慕江寒怀里，问道：“你还记得青丘的大长老韩泽吗？”
　　慕江寒应了一声。
　　叶净云靠在他怀里，这一声“嗯”震得他耳朵微微发麻。
　　“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去看他，他说的话吗？”
　　慕江寒想了想：“你指的是哪一句？”
　　“他说‘朱雀独木难支，南客君重伤，我们只能依靠你了。’”叶净云把这句话复述了一遍，“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罪仙林出了问题，韩泽是第一批扛不住倒下来的人，孔翎受伤却是后来的事情。他伤的那么重，恐怕也才转醒不久，是怎么知道孔翎重伤的事情的？”
　　“而且，”慕江寒继续道，“孔翎在罪仙林这件事情上受的根本称不上重伤，他作为青丘长老，不可能真的连准确的消息都探不到。孔翎真正重伤，是在洛拂满的生辰宴上。可是这个消息被九天和我们有意封锁了，韩泽是怎么知道的？”
　　“我更倾向于他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孔翎的确是‘重伤’。”叶净云从慕江寒的怀里挣脱出来，“罪仙林的铃铛应该是他做的，不然以他的修为，即使怨气强横，也不至于重伤至此。他应该是在破坏铃铛的时候，被怨气袭击，罪仙林又压制了修为，他才毫无反手之力。”
　　“去问问吧，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破坏铃铛，他总要给孔翎、给青丘一个交代。”慕江寒说完，就拉着叶净云走进了青丘。
　　自从上一次叶净云来加固了结界之后，青丘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加上九天因为罪仙林的事情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来找青丘的不自在，因此青丘恢复的还是很不错的。
　　叶净云甫一进来，迎面撞见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扬起脸看了他一眼，立刻瞪大了眼：“尊神！”
　　竟然还是个熟人。
　　叶净云笑着弯下腰问道：“小丫头，能带我们去大长老的洞府吗？”
　　那个小姑娘纠结了一下：“我得和哥哥说一声。”
　　这个就是当初给叶净云送花，照顾大长老的韩筠的妹妹。
　　“不告诉你哥哥，悄悄带我去，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不得不说，叶净云这张脸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小姑娘左思右想，最后咬了咬牙对上叶净云笑眯眯地脸：“那、那也可以，但是我不要礼物，我要你亲我一下。”
　　“？？？”叶净云愣住了，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小姑娘，认真的思考起了青丘的教育问题。现在的小狐狸都这么早熟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江寒，没想到慕江寒也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他的决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慕江寒的脸，叶净云有些莫名的心虚。
　　“那你还是告诉你哥哥吧。”叶净云道。
　　小姑娘也没想到叶净云居然会拒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叶净云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直接拉着慕江寒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了。
　　小丫头在原地呆了片刻，最后跺了跺脚，跟了过去。

　　路上，慕江寒笑着问道：“你怎么不亲呢？”
　　叶净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说你那眼神都快把我的杀了，我要是真的亲上去，你不得当场翻脸？
　　但是尊胜自然不能把这种怂了吧唧的话说出来，所以叶净云清了清嗓子，义正词严道：“别瞎说，那么大点儿的小姑娘，我要是真的下得去手，那我还是人吗？”
　　“你不是狐狸吗？”慕江寒很是真诚的发问。
　　叶净云差点儿被自己绊倒，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慕江寒：“你说什么？”
　　“没什么，”慕江寒心情很好，笑着给自己的师父顺毛：“就算是狐狸，你也是一只好狐狸。”
　　叶净云：……
　　气得他转头就走，懒得和这个逆徒多说一句话。
　　大长老的洞府门口依旧守着人，看到叶净云过来，一群人试图阻拦，但是都被尊神的威压压迫的跪在了地上，颤抖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于是叶净云就顺利的带着慕江寒走到了洞府深处。
　　因为是长老养伤的地方，因此这里安静得很。也正是因为安静，所以里面两人的对话声就显得无比的清晰。
　　一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问：“罪仙林铃铛已毁，白虎神君可曾醒过来？”
　　另一个声音年轻一些，带着一些担忧和不安：“长老，您破坏铃铛，放出怨气，伤了南客君，尊神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只要能逼尊神出山重整妖族，一切的牺牲都是可以忍受的，况且南客君如今看来也无大碍。只是不知道，当初尊神进入罪仙林是为了什么。”
　　“……可是白虎神君并没有醒来，是不是……”
　　“或许是时间未到吧，可是若不是当初洛拂满骗了神君，神君又怎会亲自融魂铸铃，这一切都怪洛拂满。”
　　年轻人不说话了。
　　这声音，正是韩泽和韩湘。
　　猜测得到了一些证实，但是叶净云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是一股寒气涌上了心头。
　　九天猜他、疑他、防他，他总认为妖族能够相信他、理解他就好，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狐族，竟然算计他至此，甚至不惜伤害同族，也要挑拨他和九天的矛盾。
　　慕江寒在心里叹了口气，刚准备上前安慰他，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叶净云和慕江寒瞬间回头，里面谈话的两人显然也听见了声音。韩湘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问：“谁在哪里？”
　　然后他就撞见了面色如冰的叶净云和轻轻地拉着叶净云手的慕江寒，以及站在两人身后、呆若木鸡的韩筠。
　　韩湘霎时脸色苍白，他不知道尊神到底听见了多少，但是他知道，韩筠一旦知道了，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韩筠一向看不起蝇营狗苟的算计，更不会答应他们去算计尊神。因此从一开始，大长老和自己的算计，从来都没告诉过韩筠。
　　韩湘久久不说话，里面的韩泽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在外面？”一边说着，一边也走了出来。
　　然后他也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叶净云。
　　韩泽直接跪了下去，韩湘也被拽了下去。
　　韩筠一句话也说不上出来，他不是傻子，零零总总得听到的一些信息，足以让他拼凑出一个震惊他的真相：他那一向尊重尊神的大长老和哥哥，居然联手算计了尊神，还害了南客君。
　　这种罪行，尊神现在杀了他们都是可能的，他又怎么去求情。
　　叶净云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地人，叹了口气，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可知罪？”
　　韩泽韩湘以头杵地，一句话不敢说。
　　“听信谣言，私自破坏罪仙林镇守铃铛，致使南客君受伤。”叶净云平静的阐述着事实，“你有几条命，嗯？”
　　或许是感觉自己难逃一死，韩泽忽然抬起头看着叶净云，反问道：“妖族被一步步逼迫让路，如今实力早已不如从前，洛拂满容不下我们是事实。尊神闭目塞听，若不是罪仙林之事，尊神您知道妖族如今的处境吗？”
　　“那你们可知南客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强行上九天讨说法被暗算，命悬一线？结界破损，多少人或妖被怨气侵蚀丧命，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叶净云看着韩泽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他也不想和这个人再多纠缠，只是问道：“是谁告诉的你，罪仙林中的铃铛是素威用自己的魂魄铸成的？”
　　韩泽不说话。
　　叶净云的耐心很有限，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一柄银枪出现在手中。他用枪尖挑起韩泽的下巴：“快说，我不想浪费时间。”
　　孤星枪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泽被孤星枪的戾气吓得瑟瑟发抖，但是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不说，似乎不说就能让尊神打消查下去的念头一般。
　　叶净云看着韩泽的表情，明明是他做错了，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叶净云忽然感觉有些疲惫，也是，自己不可能真的对同族下手，毕竟孔翎也确实是有惊无险。素威的魂魄不是他们做的手脚，韩泽私自毁坏铃铛，如今也是命不久矣，因果早已圆满，他又能如何。
　　他今天来，只是为了要一个结果。如今结果已经有了，唯有那个告密者需要自己去查。可是当务之急却是素威，自己耗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叶净云叹了口气，他不想说什么了，收回了枪，转身离开，慕江寒紧随其后。韩湘和韩泽还想凑上来说什么，却被韩筠拦住了。
　　“大长老、哥，收手吧，尊神自有打算，你们凑上去又能如何，找死吗？”
　　…………
　　…………
　　两相沉默。
　　韩筠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大长老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一身黑衣，还蒙着面，只给了我一封信，连话都没说就离开了。信上说想要白虎出世，就要毁了罪仙林的铃铛，因为里面封印着白虎的一魂一魄。”
　　“你就这么信了？”
　　“自然不是，我亲自去探寻了一番，果然发现了铃铛的问题。问他为何告诉我这些事，他依旧是用信回答，说是想要帮我们振兴妖族。我、我也是别无他法，才……”
　　“可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尊神？”
　　“与外人勾结，造成动荡，还害了南客君，我又怎敢说？况且目的已经达到了，尊神要恨，就恨吧。”
　　韩泽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筠：“青丘未来就交给你了，小筠。”
　　韩筠低下了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