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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戒指 ...


  •   他这次回来有两周的休假,假期结束后,也不会马上回前线,而是调到柏林的军官学校当教官。我真的没有想到,在那几个月的忧心之后,会迎来这样一段难得的幸福时光。

      每天,实习下班就能看到他等在门外等我。我们手拉手去坐车,然后看场电影,或者逛上一圈,有时一起做饭。晚上亲密之余,也将各自原本不曾在信里吐露的话统统说了个遍。连我在以前世界里的前男友都被问了出来。

      一开始我不想说。

      “我都快忘了。”这是大实话。

      他表示只是好奇,还发誓不会吃醋,只是理性讨论,“因为你在这个世界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我没有什么可嫉妒的。”

      然后我就讲了穿越前自己工作不顺心,然后辞职引起了矛盾。

      “他应该支持你的决定,这一点他做得不对。”他评价说,“那个人太差,和你一点也不相配。”

      秉持着“理性”的原则,我说:“其实现在回头看来,那时的我也不够清醒,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会遇到不支持我的人。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不能全怪别人。”

      这么一说,完了,某人不满起来。什么“理性”讨论,我真不应该信他的鬼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小于1厘米的时候,没有理性的空间。然后就是一系列不理性的沟通,总得近一小时才能把一个问题搞完。

      最终,他的结论是:“你比较笨,要试错才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我就不需要,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坚决反对他说我笨,并因此不许他这天晚上吻我做为惩罚,但自己心里也知道,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一点上,我是比不上他。

      “如果我没有来,你会和西贝尔恋爱吗?”我问他。

      他很认真地想了以后说:“我对她曾经关心我怀有感激,有一种想要照顾她的愿望。但她长大以后性格确实不太招人喜欢,所以我也有矛盾。那次到莫德林去探望,也是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轻易回答“不会”,反而听起像是真话。

      可是我不知道,一个人如何做到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要什么,在青春期和后来的青年时代里将那份容易躁动的渴爱之心牢牢保管,直到遇到值得托付真心的人,确认无误才全盘交付。

      以前的我出于寂寞,错认过别人的爱,因此步入不合适的关系。是穿越前那些爆发的矛盾,才让我明白了这一切。他又是从哪学来的?

      他的父母都早早离去,难道那短短几年、十几年的陪伴,已经足够将这份爱的分辨力传递给他了吗?

      而我虽然在父母身边长到了20多岁,却一直无从学起。

      见我默默不语,他重新吻过来(先前的惩罚到此作废)。

      他又说:“我刚才是逗你,你不笨。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见识的女孩子,你的见识,不是那种人际交往上的手腕技巧,而是一种安静的观察。也许因为你来自未来,你的眼睛似乎总是能看穿我在想什么。我就是看到这双眼睛,一下子从西贝尔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你来了以后,我的矛盾就这样解除了。似乎西贝尔回到了她该有的样子,一切都完美了。”

      夜里的时间常常过得飞快,还没有说几句各自的过去,倾诉一番在没有遇到对方以前的孤单,没来得及重复几遍山盟海誓,就到了“再不睡明天早上别想起来上学”的时候。

      在这几天里,他让我了解了他的一切。军官证、德雷斯顿银行的存款、军人每个月的补贴发放票据(一个月大概三百帝国马克),都拿出来给我看。当这些东西一张张全摆在床上,他像个在海关等待检查的人等着我“一一过目”时,我不由失笑,“好的好的,我知道以后我不会饿肚子了,收起来吧。”

      大概他回来后第十天,科雷格要出院了。这天上午阿尔伯特送我去实习工厂,下午帮科雷格出院(科雷格给副官放假了),因此不能接我。我则打算下班后先去探望几个生病同学,然后直接回家。

      说起这几个受伤的同学,我才明白为什么那天在掩体里感觉不对,一直想出去。因为后来掩体里发生了轻度坍塌,还有一点踩踏,我几个同学中有两个受了轻伤。我的直觉算是帮我躲过一劫。

      所谓“轻伤”,也不太轻。一个手臂骨折,一个脚踝骨裂缝。都住了院。

      我到医院陪他们聊了几句,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直到我告诉他们,莱温教授考虑到他们的伤势,准备减掉他们的作业,两个人的精神才有了明显的好转。

      “真想再多病一阵子。”有一个感叹道。

      准备离开医院时,我发现出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很严重:我的戒指不见了。

      这几天我都一直戴在手上,早上也没特意摘掉,怎么就不见了呢?

      在包里找了半天,把生病同学的床铺、医院洗手池都搜了遍,还又回到工厂去查看。都没有。绝望之下只好给科雷格打电话,也许阿尔伯特还在他那。

      他肯定会生气,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戒指。我真的是……

      电话接通了,科雷格显然刚刚还在和人说笑,我听到他拿起听筒后带咳的尾音,“怎么了?阿尔伯特……这会不在呀。”

      “我,我……”我不确定要不要跟他说。

      “西贝尔,怎么哭起来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科雷格忙问。

      片刻之后,听筒换了人,阿尔伯特焦急的声音传过来,“我刚在不在旁边。没在工厂受伤吧?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这时候还没回家?”

      我把戒指不见的事告诉了他,再三地道歉。心里一阵阵懊悔,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昨天洗手帕就应该把戒指拿下来,——唉,最近就不应该戴着。

      而且,我们刚刚见面,竟然出现这种情况,在我看来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会不会表明有什么“事故”发生?

      “原来是这样,别担心,”阿尔伯特语气放松了,“我还要在医院一会,科雷格还有两个检查才能出院。如果你不想在家等,就过来找我?”

      他如此轻描淡写,使我不敢相信。但他再次保证没关系,让我过去找他。

      一路上忐忑不安,到了科雷格的病房,远远地就见他们两个站在走廊上。科雷格在抽烟,面对我,阿尔伯特扶着走廊的窗台站着,背对着我。即使周围有不少军官和达官贵人,他们两个的身影也很显眼。

      有一些护士踩着轻快地步子来来去去,但路过时也不忘向他们多瞧上几眼。

      科雷格正在说:“你看,想求婚,悄悄把戒指拿回来,却把西贝尔吓得哭了。你就说,你今天晚上回去,会不会睡客厅吧!”科雷格看了我一眼,眼睛带着笑。

      我一下释然了,原来是他悄悄拿去了。阿尔伯特还没发现我。我向科雷格做个“噤声”的手势,慢慢靠近。

      而且,还要求婚吗?我以为他之前把戒指那样给我,我也戴上了,这就算求过了。

      “她不会生气的。”阿尔伯特说。

      “这么确定?”科雷格冲我眨了眨眼,“你最近有点自信心膨胀了,女人生气可是很难哄的。”

      “怎么会呢?等她来了,我告诉她没关系,然后说到首饰店挑选一个新的。路上|我们先吃饭,到饭店我就向她求婚。她一定会高兴。”

      “唔,她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科雷格有点忍|不住了,冲我咳嗽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好像在抱怨:我已经很努力在没话找话了,还要瞒多久?

      “是的。你不知道,她……很好。不仅是我爱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你一样的朋友。可以把很多事告诉她,她都能明白,也能理解我的选择。有些姑娘你跟她们讲不清楚,她们的思维和我不太一样。但她都能了解。我很幸运。我曾经觉得自己失去家人了,虽然有好朋友,但总归没有自己的家。但现在,我有一个家了,我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都可以回家。

      “快乐的事我想让她知道,她要是笑起来,我整个人都跟着被照亮。不好的事我也能告诉她,她不会嫌我做得不对,她会明白我的苦衷。你知道吗,那天我从东线回来,看到她,在邮筒旁边拿着给我的信,那双深绿眼睛里原本因为担忧我的安危而含着泪,然后看到我出现了,那眼里瞬间充满了喜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你看到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念着你,你就会觉得……还活着。你懂吗?感觉自己不是从东线回来的行尸走|肉,我还有价值,有活下去的意义。你是有家的人,你一定懂的。”

      薄薄的一层水气涌上眼眶。奇怪,这些平淡的话,像一朵云那样轻飘飘的,可是却突然发出闪电,击中了我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有些句子似乎是我极力想寻找表达的,现在被他说了出来,准确得好像我的想法飘到了他脑袋里。

      我控制自己,很慢地眨眼,让那些打转的东西不要溢出来。

      科雷格开始还在笑,后来不笑了,定定地听阿尔伯特把这番话说完,手从侧面重重拍了他的胳膊,“惭愧!我是有家的人,但感情上的有些事,也是从你们这里才体会到的。”然后冲我点了点头。

      阿尔伯特意识到了,回过身来,看到了我。

      “你,你都听到了?”他忽然结巴起来。

      我点点头。

      他局促不安,好像秘密被发现了,脸微微泛红,“我原本想了很多话,打算在餐厅向你说的,不知怎么就……”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向他说,“我在这里有了家,这样真好。”

      他展开大大的笑容,我也跟着笑。就像刚刚交换了圣诞礼物的两个小朋友。心像蜡烛火苗那样暖暖地,突突地跳动着。

      “那么,那我——”他掏出戒指,看了看我的表情,举起戒指盒,直接单膝跪下了。

      怎么,这就开始了吗!

      这家伙不打声招呼,就来真的?

      周围开始聚起人来,科雷格脸上的笑容回来了。

      “答应他啊!”一个穿病号服拄拐杖的年轻军官大声说。

      周围有人随声附和。

      “但他还没问呢?”一个护士说,“你们急什么!”

      大家一片笑声。

      “你是等不及到餐厅了吗?”我小声质问他。

      “嗯!”他重重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冒着一大股傻气,刚才还想哭,这会又想笑。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问。

      眼睛又蒙上水气了,我用手背拭去。

      和一个人确定一生,这在以前的世界里也思考过、计划过。但每次思考和计划,我都觉得那件事太长、太远、太可怕了。所以每每犹豫,也让对方觉得我心意不明。但现在拿着戒指的是他,我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不明的了。

      一生并不漫长,有他的ㄖ子,值得期待。

      我愿意。

      这三个字在我心中开始蕴酿,我忽然于这个瞬间看到了内心的景象。两条生命线像两条光线,穿越无限时空,从不同的世界里来到一起,逐渐融合在一起。

      而现在,我就站在那融合的结点上。如果我做出承诺,这个点的命运就确定了,成形了。我们将会相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我愿意。”

      周围响起几声赞叹。(竟然还夹着一声哭泣?)

      戒指回到了我手指上,接着我也落在了他怀里,被他抱离了地面,在空中转了两圈。

      “你听到了吗?科雷格,贝儿现在是我未婚妻!”他声音大得好像科雷格在十几米开外,但其实就在近旁。

      “我听到了。”科雷格用平常的声音回答,温和地注视我们,转身走进病房去了。

      那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军官把自己鼻头揉得发红,一边撇着嘴,冲旁边扶着他的一个护士带着哽咽说:“那姑娘那么久没有答应,我都担心了。”护士瞥了他一眼,尴尬地冲我笑了笑。

      “还不快回病房去,你的腿还不能下床!”一年中年护士长走过来,对这个年轻人说。接着向我晃着一张纸,“冯·沃伦施泰因男爵上校的出院凭证已经好了。”

      这一长串名字和头衔让我愣了一会,发现阿尔伯特已经接过证明,推开了病房门。

      科雷格正在打电话,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似乎在责备,科雷格微笑着回答:“是的,这次受伤没告诉你,是我的错。好在已经要出院了。”

      电话那边隐隐传来哭泣声,科雷格耐心听完,解释道:“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些年,你一直很辛苦。明天我陪阿尔伯特去卡塞尔,他要带未婚妻见伦德施泰特元帅,我也同去探望元帅,然后就回家,陪陪你和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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