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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无常路上遇无常(中) ...

  •   封平一个人拼命爬,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想着那山很深很深的地方他到过。他不知道爬了多久,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而树丛之中传来的蛙鸣虫叫,因为看不到是从哪里发出,更让人心生恐怖。四周黑了下去,就只能看到发光的虫子一闪而过。封平走走停停,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跟上,脚下一动,踩断一枝枯枝,吓得他狂跑起来,迎面撞上树干,就好象是个人狡猾地站在那里,要给他的痛击。封平转过身来,背靠着树也不敢动,忽然远远地看着有团火飘近。他伏低身子,迅速趴了下来。
      那团火真的是人,从远飘近,似乎还跟着一团黑影,走得近来,原来是一黑衣人拿着火把,后面跟着的是一辆黑漆漆的车,明明无人抬动,轿子却似长了眼睛,跟着黑衣人慢慢移动着。
      就听得拿火把的人说,“师傅,咱们就在此休息一会吧。”
      轿中一柔媚的女声应答,“那就停停再走吧。”停了一会,似乎把火把的人在细细搜索什么。眼看就更往封平藏身之处来了。
      封平捏着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露出了一点声息,就听到轿内的女人咬牙切齿说道,“古维扬隐居十五年,却无丝毫变化定有什么秘方。我们这次去,只怕是晚了,真正给那些不识货的人糟蹋了!”
      封平隐在树后,心里想,“怎么是他们,他们害死我父母,就是要从我父母那图什么,这次不知道又不知道存了什么心。”他心里虽然愤恨不平,但是却是知道对方手段,自己孤身一人,更加害怕。偏偏手捏着紧了,无法呼吸,呛了一口气,咳嗽起来。
      那黑衣人便如夜空中的黑鸟一样扑了过来,把封平抓了起来。
      两人挨着近了,封平一见来人,惊叫,“怎么你还活着?”
      那黑衣人抓住他的手上无一片肌肤,正是被关进了地下室的宁墨。此时封平衣衫不知道在哪里东擦了一块,西磨了一块,弄得乌黑一团,若是不知情的人望着,只当是个普通的流浪小孩,谁也不会想到几个月前,他是古树镇里飞扬跋扈的小霸王。
      偏偏他这一声,把底细都暴露出去。宁墨定晴一看,一惊一怒一喜,“原来是你!”
      轿中之人听得声响,忙问,“是谁?”
      就听咣的一声,那轿门却是开了个天窗,封平眼睁睁看着里面居然是一长发女子伸了上来,从躺着的地方坐了起来。便犹如是一座棺材打开后,里面的尸体还魂。
      封平吓得本身去抓宁墨的手,抓到一把硬硬的骨头,再次惊叫起来。
      宁墨说,“是刘一枫的那小子。”
      轿中坐的正是宁夫人,她咯咯一笑,“我道是谁,这个真是全不费功夫,江湖上都盛传他们从古维扬窝里找到了一群小兔崽子,想那古维扬在我们面前还要装矜持,原来肚子里真有些能耐。”说完又想到一事,“你搜一下,那药难得,我倒不信宁韩会真舍得毁了去,没准就在他身上。”
      封平看着那黑爪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叫道,“你别摸,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什么,我给你们。”
      宁墨哪里会顾及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叫道,“没有,只怕……。”他怕惹怒师傅,后半句没敢说只怕宁韩真的毁了。
      宁夫人沉呤一会道,“我们带他上路,这小子毕竟去过,可能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内道。”
      封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还记得山上的路,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宁夫人嘻嘻一笑,“小子,你怕什么,我们所求的长生不老之法,可不会吃人血。”心里却想,难道还真有什么采童子之身的法子,若是那样,我可该如何是好?
      封平大着胆子说,“这吃人血的事情,一点也不象姐姐这样神仙一样漂亮的人做的事情。”
      那宁夫人一向爱美,收得几个男弟子,却向来拘谨,不擅巧言辞令。鬼门形踪诡异,不近人群,她甚少听到这样的一些称赞,此时只被逗得花枝乱颤,“你这小鬼倒也有趣。”
      封平见了,心里惧怕之意也少了几分,心想,原来老人说的对,女人不管多大都是要哄的,那轿子里又升出了口棺材,宁墨抓了封平塞了他进去。棺材里整洁,随手摸着还有个暗阁,抽开来看,里面有些瓶子和糕点,抓了个瓶子在月色下一看,却是红红的一瓶不知道是什么,心里又是一骇,“这,这难不成真的是血。”
      宁夫人轻轻笑着,“他们都说人肉是酸的,你不妨尝尝,这人血酸不酸。”
      说着,她的棺材便降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机关,封平的棺材也掉了进去,却折成了一张椅子,人居然可直立视物,对着他的脸的是那个丑丑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似也有些惊异,只是难为她这么小,却也懂得隐藏心事,一眼过后,侧过头去,不再看他,闭上了双眼。
      宁夫人见了这样的光景,目光一凛,“你觉得她长得如何?”
      封平见她侧过头来问自己,皱起眉头,不敢随便回话,那小姑娘此时回过头来,直直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封平却移不开眼睛,忍不住露出痴迷之色,那小姑娘见了,扬起嘴角,脸上显得温和起来。
      封平才想,原来她也并不难看。宁夫人冷冷地说,“若要人家夸你,便也要你拿出些真本事,用这些移魂之术又算什么。”那小姑娘也不作声争辩,脸上一片木然。
      封平方知她是使了什么法子,但他不似先前那般害怕,看着那小女孩子,流露一丝同情之色。就听到宁夫人说,“我们睡吧。”
      小姑娘也拿出瓶红色的液体喝下。封平觉得自己动作不能掌控,也跟着那小姑娘一般喝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到了醒来之时,这轿子不知道停在哪里,宁夫人看着他笑,就好象他是只捆绑着的小兔子,“你墨师伯去给你找吃的了,小孩子还是不要挑食的好。”
      封平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睡得这般好,他一夜无梦,此时却好象长大了很多,望着宁夫人道,“你收我为徙吧。”
      宁夫人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小孩子记性好象是不怎么好,我不妨提醒一下,我们原来是见过的。”
      封平点点头,“我也记得,你是我娘的师傅。”
      宁夫人越发笑得花枝乱颤,“你爹娘是死在我手里,你真的不怕,也不恨我?”
      封平握紧了拳头,“我想学武功。”他见过古维扬的功夫,却想到连古维扬也不能将眼前之人如何,任由她杀了自己父母,自己若也能学得她的本事,才可将他们统统打倒,那样二师兄才不会死。
      他心里想的他们,却是那众上了无名山的正派人士。
      “这倒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你娘处心积虑,就是不想当我的弟子,你这孩子还想找我做靠山?”
      封平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爸妈偷了你要的东西,他们不肯还给你,所以你杀了他们,那是有个因果,可是我二师兄,什么也没有做,他们却要他死。”他双眼通红,悲愤交加。
      宁夫人掩着嘴,笑了好一会,才说,“难怪江湖人说古维阳养了一群小妖精,你才多大,你和他才呆了多久,怎么他就会比你父母还重要了呢?”她说到此,心里却突然想,“就象她,她那时才多大呢?认识他几天呢?怎么就和他跑了,不想想谁养的她?
      她想到这里,脸上似恼又愁,忽然跳起来一巴掌打在那小女孩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小女孩,抿嘴低了头,却是一言不发,从怀里不知是掏了什么药出来抹在脸上,显然是习以为常。
      两人一个打人,一个抹药,动作极快。封平才在想,自己好象从来没有听到这小女孩子发出声音呢。宁夫人打了别人一巴掌,把心中怒气发出,又是一笑,“你继续说,你说的话都有趣得很,我听着新鲜。”
      封平不知道世人虽把宁夫人当成鬼门,她自己倒是觉得自己是得道成仙的修练,就是要戒怒戒愁,终日不能晒光,以防破了修行。但人活在世,哪能真得没有嗔怒,情绪上来,便马上发泄出来,从不加以压抑。
      封平心里嘀咕,这老妖婆,当年定是这般对我妈妈,等我学了武功,定要把她的脸划个十七八道的花花印子。开口却说,“我知道你身边少了很多弟子,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宁墨师伯只怕他年龄大了,做事也不一定灵光了,所以象我这样的人对你当然是大大的有用。”
      宁夫人停了笑,冷冷哼道,“原来你打的是这番主意。你倒是把自己看得很重。我这一代的弟子,都是狠心的。就不知道你会有多心狠。”门下七个弟子,宁韩走的时候,毒杀全门,就只活下了三个弟子,古树镇追杀那一战,她自己又烧死了一个弟子,只宁墨一人饶幸活着回来。
      她说到这里,宁墨在外面敲敲铁轿,示意他回来了。
      宁夫人摸出本竹筒,你要是想学,不如就看看这个吧。封平接了一翻,上面刻得全是人体,还有些内脏的图样,看得想吐。他心里骂了又骂,心想这婆娘果然不好骗,我要当徒弟,想学的可是武功,便是学她这如何做轿子的本事也好。
      只能硬着头皮装做有兴趣,仔细看那书,怕惹恼了宁夫人。
      封平聪明,不出几日居然把手上的竹筒都背得熟了,宁夫人也不多说,又拿了新竹筒给他看。
      如此走不了几日,封平看那山峰都是高陡起伏全是一个样,更别提指出哪里是上山的路,但宁夫人也不杀他。宁墨似乎自有法子探听出来。
      “原来他们住在这样一个处所,也亏那姓古的找的。轿子是上不去了,宁墨你走一趟。把这小鬼带好了。”宁夫人脸上带着笑,“这小鬼得盯着些,别让他耍滑头。”封平缩缩脖子,跟着宁墨走了。
      侧目看时,宁墨眼中隐约露出些凶光。
      两人边走,封平边觉得寒碜,忍不住说,“你得盯紧我,我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说着晃晃手里的书简,“我现在也算是你师弟了。”
      宁墨乖张一笑,“你知道不知道我怎么出来的,你妈把我们关在里面,暗无天日,也没有任何可以充饥之物。”
      封平看他眼神,手都差点抓不住攀爬的岩石,纷纷跌落下滑的石子,就好象是他下落的心脏。
      宁墨居然还微微笑了一下,“我是把我师弟杀了,留着慢慢吃,然后不停地挖不停地挖,老天可怜我,居然还让我活下来了。”他哈哈大笑,笑声嘶厉,恨恨地说,“这都要拜你全家之赐。”
      封平虽然畏惧,挺着脖子说,“你想想若不是我妈,也许你早就被伤死了。你应该谢我们家的命换来了你的命。”说到这里,泪珠早已滚了下来,“你以为你那师傅还真能留得住你?” 他从父母丧生之日,就只在橙明面前偷偷哭过一次,想到自己父母被宁夫人活活烧死,全家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悲从心来,突然想,武功也不用学了,我这样死了也好,我死了,我就可以和我爸妈在一起了,和二师兄在一起了,那我们才一起快活,就算是他们有天大的本事,难不成还要去阎王那里管我们吗?
      他这般想着,手真的松开了,身子挂在崖壁上,便往下滑。他眼睛一闭,哪里想,宁墨一个翻身手爪伸了过来,硬把他抓住。喘了口气,便把他捞了起来。封平手上的书简却滑落下去,不知道滚到了山崖中哪一处地方。
      封平从鬼门关里晃了回来,他心里再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在山野之中大哭起来。
      宁墨看着自己的手,多年来手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只有骨头的手,已经不知道皮肤会凉会热是什么滋味了,他想,他们从小六七个孩子,说是谈得来,谈不来的,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却只留下他一个人,心里想,是我狠心,是我师妹狠心,还是我师傅狠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多岁,心里想,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本来还想着,她还象过去一样漂亮,就算是她和师傅换了脑,把我忘了,我还是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呀!耳边听着小孩子的哭声,忽然抓了过来,抱在怀里。
      封平被抱得紧紧的,紧得不能呼吸,怎么可能知道宁墨心里正在想,他的师弟师妹,原来也是这么小,被他抱在怀里过。
      他突然被宁墨又推开后,张口拼命喘气,看着宁墨领先爬了上去,回头对着他说,“还不快跟上!”
      封平本不想理他,抬头一看,依稀记得那个穿越过的山洞好象就在上面,心里加了劲,答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果然爬了上去,是一山洞,洞里还是和来时一样是黑的,封平突然甩开宁墨跑了起来,穿过长长的通道,隐约见着光知道是快到出口,封平更是加快了奔跑,跑到尽头一看,却是呆着了,那长长的绳索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腿一软,人跪在地上喘息,心如断了线的风筝就是不知道飞往何处去。
      慢慢地一幕幕想起,赤炎就是在这个地方接的自己,第一次知道橙明一心一意喜欢着别人,他照顾自己只是当自己是小弟弟。可是他不是说我们永远要在一起吗?为什么呢?爹娘会离开自己,师兄也会离开自己,师父也会离开自己,不管和自己是不是亲近的人。怎么又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他想着,眼前不知不觉早已模糊了一片,手再去擦,可是却越来越模糊。最后也懒得再擦了,就是跪在哪儿呆呆地想。
      宁墨四处查寻了一下,“果真没有出路了,我们赶早回去复命吧”。
      封平突然从地上抱着他的腿,“教我武功吧,我要学武功,我要报仇。”
      宁墨冷冷问,“你仇人是谁?”
      封平叫了起来,“是他!是他!”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人影,那人影好象就站在那绳索,慢慢向前走了过来,如果不是赤炎,现在大家都在山上活得好好的。又想着宁夫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还在家里的山坡前玩泥巴。他情绪激动,突然伸手在墙上乱抓乱拍。只到没了力气,跪在山壁前抽泣起来。觉得心口很闷,伸手拉了些硬硬的石子,用力顶在心口。
      一只手伸在眼前,是宁墨递过来一个软囊,“这东西便说是你娘给你的就好。”
      说完向来路走去,脚步声在空洞的崖洞里回响。封平眼露凶光,心里想,二师兄既然死了,赤炎你为什么活着?我要是地狱里索命的鬼魂才好,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两人下得山来,宁墨只说,山上已无出路,见不到古维阳的收藏。宁夫人细细盘问古维扬平日里做些什么,但封平与古维扬所处时日不多,纵然是口辞伶俐,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宁夫人大大失望,比平日又多给了那女孩子两掌。
      “我们便在这里多呆几日,把那事了了。料想那些人既然走了,绝不会有人回头。”
      几人便在山中,封平所读的书已换成绢布做成,但他意志消沉,反而没原来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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