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芳时不歇

10、一桩普通的生意

　　转眼就到了八月，夏日炎炎，暑热难耐。园子里树木枝叶茂盛，垂柳的枝条已经拖到了地上。

　　晚饭时候，刘景看到餐桌上有一盘凉拌藕片。刘景记得京城水域偏少，因而莲藕类的菜蔬很少，一部分会供给皇家，一部分被酒楼订购，总之很难到寻常之家。

　　刘景问道：“这个藕是哪里来的？吃起来鲜脆可口。”
　　清漪露出笑意，她在为自己做了一件事开心，然后一边夹菜一边缓缓回答道：“这个莲藕是我找人在城郊园子里种的，四月种下，到现在刚好长出来，你还记得园子里的湖吗？湖的旁边有一块空地，我找人把那块荒地整理了，引湖里的水，种植莲藕，这个时节莲藕成熟，莲花也在盛花期，这几日你不上朝时，我们一起去园子里赏花避暑。”

　　刘景听完这一番话有点惊讶，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属实迅速，现在情况就是吃着自家种的莲藕，还可以去赏花。
　　“几个月前看你在看关于蔬菜种植的书，没想到你已经实施起来了，属实出乎我的意料。”刘景满是难以置信之意。

　　街市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几个穿着普普通通的人进出于各个酒楼，他们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铺着一层绿生生的荷叶，上面放着几个圆乎乎饱满的莲藕。他们态度谦和地向各家掌柜展示自己的莲藕。

　　清漪想着，与其自己费力气找铺子存货物卖东西，等人上门来买，直接和店家联系更加便捷省事。找人预先联系好要买的店家，记录下他们要的重量，然后从荷塘里采摘，最后安排人手直接送到店家。

　　一个月前。
　　这一日，刘景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上朝去了。清漪换上一身便利的衣衫，带上嘉嘉一起坐马车出门了，她们径直来到城郊的园子里。

　　清漪跃下马车，快步来到院中湖边，湖里约有三分之一的区域长满了高高挺立的莲叶，粉紫色的莲花骨朵点缀在绿叶之间。清漪快步来到西侧的莲塘，这里的莲叶层层叠叠，长势良好。

　　听闻东家小姐来这里了，负责这处的管事连忙也赶来这边。
　　“小姐，这片荷塘长的还不错，我估计最早下月莲藕就能长成了，我们这一片荷塘面积也不小，收两三千斤应该不成问题。”管事胸有成竹的说道，看起来是个稳妥的人，“只是后面要怎么办还要商量下。”

　　清漪说到：“柳叔我们去里面聊，我有个想法，还需要你来做一些事情。”
　　这个别苑有几处独立的院落，用以各自来时居住；还有一间厅堂，若有客人就在此处接待。

　　二人来到厅堂坐下，清漪便开口不疾不徐地说话：“莲藕下月就能长成，我们要安排好怎么卖起来更方便。我们这里若有货物售卖，通常都是租赁铺面来卖东西，我有一个思路，我们可以把货物直接送到需要的店家那里。”
　　柳叔疑惑道：“直接送到店家？这个什么意思？”

　　清漪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安排人手去城里向各个店家问询，确定他们要的数量，同时我们在园子里也安排人手采摘清洗莲藕，各家按重量直接送到店里。我们这边一直蔬菜种类稀少，莲藕更是少见，我们向各店家提供货源并且送货上门，如此便利，各家酒楼必定喜欢。”

　　柳叔点点头，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说道：“这听起来很有新意，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卖东西的。”

　　清漪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具体怎么实施，我们需要提前就安排好人手，一批人负责理清楚城中各大酒楼得数量和位置，一批人负责在园子里采摘清洗莲藕，一批人负责运输莲藕到各个酒楼，这样各司其职，我们的生意就做起来了。”

　　柳叔连连拍手叫好：“小姐真是考虑周全，那找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定然找到合适的人选。”
　　阳光实在是热烈，清漪撑着一把纸伞，在园子里走着，湖边的海棠树满是绿叶，春天那种满树花朵的盛况，真是令人欣喜，不怕，还有明年。

　　清漪走道和风院附近，不由自主的想到上次刘景夜色中来找他的情景，心中充满喜悦之感。清漪逛了一会儿，便与嘉嘉乘马车回家了。

　　回府之后时间还早，刘景还没有下朝。清漪就在房间书房里翻看一些蔬菜、花木种植的书，看到重要的地方还用笔记录下来。刘景回家后经常看到清漪在看书或者写字，他并不知道清漪正在做的事情，好像清漪也并没有根他说的打算。
　　之后每隔几日清漪就会去城郊园子一趟，了解各项事情的进展，做事的人员也在一步步完善，逐渐到位。采摘莲藕的工具、往城里运送莲藕的马车都已经陆续准备就绪。

　　很快就到了莲藕收获得季节，检验清漪想法是否正确的时候来临了。在清漪的布局之下，柳叔统一安排负责各部分事情的人员，大家各司其职，事情开展的及其顺利。刚开始想要购买莲藕的酒楼不多，大家不太信任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卖家，所以都不太敢买。但是也有店家慧眼识珠，他们看到莲藕饱满新鲜，于是便很有魄力的买了一些。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货物以飞快的速度送上门来，品质优良，酒楼掌柜很满意。菜单上新加的莲藕菜色，深受食客们好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也给酒楼吸引来巨大的客流。

　　那些占到先机的店，自然是实实在在赚到了。于是其他的酒楼也争相购买莲藕。因为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柳叔的带领下，各项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日清漪来到城郊园子里，刚下马车，就看到大门口停着几辆装好莲藕的马车，驾车的年轻人十分精神，眼神明朗，大喊一声驾，马车就疾驰而去。清漪很是高兴。

　　清漪来到前厅，柳叔在里面坐着，他面前桌上整齐地放着几叠册子。看到是清漪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柳叔热情地请清漪坐下，说道：“哈哈，我猜小姐近几日就要过来，我跟您说一说我们最近以来的情况，”柳叔看一眼桌上的册子，“我们截止昨日，一共卖出四千三百斤莲藕，共计收到货款三百二十两，还有些货款尚未收到，小姐真是好谋划，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

　　清漪面色如常：“诸位辛苦了，这是大家一起共同合作的结果，其中各个关节，缺一不可。”
　　这些事情的实际实施，包括找人、事情安排、后勤等事，都是柳叔在做，清漪从旁提出一些建议，因而外界并不知道实际掌控人是谁，只以为是新来的商贾之人。
　　清漪和柳叔谈好了事情，就依然来园子里看一看，之前安静无人的院落，现今人来人往，人们步伐匆匆。
　　清漪穿一身便于行走的普通衣服，若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也不会对她有所疑惑，最多以为她是哪位管事家的女儿。清漪站在离荷塘不远的地方，此时，荷塘里数十人在干活，里面男女都有，只见他们动作熟练，一根根莲藕从泥塘里被拔出来。然后有人把满是泥水的莲藕冲洗干净，一层层摆放好。

　　为了避免莲藕被太阳长时间晒到，变得不新鲜，荷塘边搭建了一些这样的凉棚，莲藕在下面码放的整整齐齐。清漪在这边站了一会儿，已经有两车莲藕被拉走。

　　次日，当工人们来到荷塘准备上班的时候，他们看到柳管事也在，路上堆着一些木材和草席。原来是清漪特意叮嘱他，天气炎热，阳光毒辣，把水塘这块区域搭上顶棚，好让大家做起事来轻松一点。并且，清漪还叮嘱他，不管是跑酒楼的、挖莲藕的还是运送的，都很消耗体力，务必让厨房增加人手，一定保证大家吃好饭。

　　人们也十分感慨，如今在外面谋一份工作，挨两句骂或者条件艰苦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遇到这样的东家，简直是太幸运了，似乎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是尊重，被别人当成人尊重。大家不断说些感谢的话，干活的时候也更加认真了。
　　尊重能产生巨大的心灵力量。

　　人的追求除了吃饭，还需要欣赏一些美好的东西。清漪告诉柳管事，送莲藕到各家酒楼的时候，同时赠上数枝莲花。

　　于是几日之间，京城之内，家家酒楼大堂之上都养着一缸莲花，其颜色淡雅、形状优美。莲花在京城很少见，普通人家难得一见。因而也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吃饭之余，与花同堂，真是一件乐事。

　　傍晚时分，街市上灯火辉煌，各个酒楼顾客盈门。人们往来谈笑，一片祥和盛景。
　　京城的府尹李大人甚是称奇，他执掌京城这么多年，虽说这些年一直国泰民安，但是如此盛景，民间这么兴旺太平，还不曾看见过。于是找人细细查看，是什么原因。知晓其缘由居然是一菜蔬、一鲜花后，很是讶然。

　　老百姓需要的是什么？是一种少见的菜蔬吗？是生活的改善。
　　李大人也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也只是一桩普通的生意。他也不去多做打扰，甚至还下令守城门的人不可故意刁难，让他们进出便宜。他甚至还着人多方联系，购买了百余支莲花，养在水缸之中，放置于京城繁华热闹之处。
　　不难预测，此举当然引发了百姓的称颂，京城里一片政通人和之景。李大人把此事写成奏章，详细汇报给皇上。圣上见言，欢喜不尽。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