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屿燎原》囫囵枣枣

49、信念

　　“不知为何，听闻雪妖王在未央宫和各大家族之人吵起来了。”

　　“可不是吗，方才我路过听见院长在里面发了很大的火。”

　　“我还听说人界的边界城池都已经失守了，人界也事关灵界安危，这出兵的意见不统一这还能不吵吗？”

　　亦心从广场走过，听见身边的学子们谈话的声音。

　　以千予桑的性格居然能和各大家族之人吵起来，那定然是出了大事。必须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可他亲口说过他经常落脚的地方就是天霁城的灵犀阁。

　　对于那个地方亦心来了天霁城这么久了可从来没去过。

　　那可是一个集雅俗共赏于一身的娱乐场所，除了吃饭住宿，歌舞雅乐还兼有古典雅致的茶室和简约流行的酒吧和咖啡吧。

　　六界的商贾、御灵师和云游旅人都在会落脚此处。

　　介时院内还会定期举办珍品拍卖会，来往各地之人也都会来此拍卖和选购自己的物品。

　　所以这个地方也算得鱼龙混杂。

　　灵犀阁总共有五个院落构成，中间是一个圆形碧绿的湖，名为明珠湖，湖中心就是其中的一个院落，被其余四院包围而又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要通往此院需要乘船前往。

　　而这也是灵犀阁最神秘的存在，一般只有最特殊的客人才会住在这湖心院中。

　　而千予桑就是这特殊之一。

　　一路行来，从庄园门口到这明珠湖边一路的景致还真是绮丽，雕栏画柱的回廊，繁花掩映的亭台水榭、更有曲径通幽处的泠泠古琴之音。

　　期间穿梭往来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可要说真正的美景，却是在亦心踏上往湖心院之后，薄雾若隐若现的湖上散落着零星雪白的花，随着船带起的波纹上下晃动，煞是好看。

　　而湖心的景致更是精巧别致，宛若仙境一般。

　　亦心第一次来此，她竟有些不敢相信，天霁城中居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她被一个小女孩带到了一间临湖而设的雅室之中。而那里早已坐了一个人，身姿慵懒斜卧，漫不经心饮着手中缥瓷盏里的茶。

　　小女孩把她带到便退了出去，亦心直径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找他这么费力，还不等她开口抱怨一句。

　　便听千予桑浅笑一声说道：“要是桐梧大人知道你来这个地方，还不晓得他的脸会绿成什么样？真想看看。”

　　亦心不知道他此话何意，却直奔主题的问道：“人界究竟出了何事？会让你今日大发雷霆？”

　　“你既然想知道，何不去问你兄长，或者你们学院的导师，不是还有······南宫屿吗？又何必兴师动众的来问我。”

　　亦心轻叹一声笑道：“你以为从他们口中我能问出什么实情？好像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闯祸的性子，我一问，他们不是搪塞就是敷衍，能问出什么呀？”

　　看着她说话的模样，千予桑倒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你怎就知道在我这里能问出实情？”

　　“你今日会发这么大的火，这也不像你往日的性情呀？我猜想肯定是你在乎的人出事了，才会让你这么着急。”

　　亦心低头喝了一口茶。

　　“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还是有几分了解我，也罢，告诉你也无妨······”

　　······

　　亦心从锦绣庄园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没想到人界的战况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可她却做了一个决定。

　　天未亮之时，一袭白色的身影站在了沁霖山脚下，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离开了天霁城。

　　如今不管人界战况如何他都要去面对，也不管灵界是否将支援他也必须离开。

　　因为有一个人还在等他，他要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去实现他当初对她许下的心愿。

　　千予桑转身离开，就像是他来时那样形单影只。

　　可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看去是亦心从晨光中走了出来。

　　她一身红色斗篷，黑色的筒靴上插着两把短刀，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我愿意和你一起去人界，你们不会孤军奋战。”她淡淡一笑说道。

　　千予桑微微一愣道：“你······”

　　可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亦心道：“不管灵界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仅代表我自己出战。”

　　千予桑看着她低头一笑。

　　在他看来，她是决定孤身前往人界，所以只身前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她所爱之人，想必她有她的想法，这世间有些路本就是要一个人去完成的使命。

　　可他俩刚转身准备离开，背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亦心不用转身也知道来者是谁。

　　果然听到千予桑说道：“真没想到，桐梧大人也会来？还真是意外，你该不会是来送行的吧？”

　　他看向雪妖王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想拐走亦心，还指望我给你······送行？”

　　千予桑知道和南宫屿抬杠是绝对是没好果子吃的，以前只是堵心，如今还塞你一嘴狗粮。

　　索性闭了嘴。

　　看到他的一瞬，亦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小声的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

　　“你从没有问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与你的想法不同呢？”他俯身向前轻声道：“这一次你别想再轻易的逃离我的身边。”

　　亦心垂眸一笑，他怎么会觉得她是在逃呢？

　　可刚想解释什么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还有我们呢？”

　　亦心转头一看，是百里幽风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而小月则从树的背后蹿了出来。

　　原来大家都来了？

　　千予桑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你们都要和我去人界吗？”

　　南宫屿道：“迟早要去，先行一步便可以早已一步了解魔族的情况和动向，待其他人赶来之时，也不至于会手足无措。”

　　百里却没他的这份耐心解释。

　　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还不乐意？我可是星澜学院乃至整个灵界的第一医师，战场之上打打杀杀、流血牺牲都是常事能少得了我的助力吗？”

　　亦心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确实需要医师的帮助。

　　这时小月也怯怯的开口说道：“反正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亦心真是没想到她本打算自己一人随千予桑离开，可如今竟成了大家一起前往。

　　这种感觉怎么会突然觉得很开心呢。

　　伊诺村是人界北面的一个边境小村庄。

　　本是一个草木丰盛、人杰地灵之地，可自从三天之前，魔族踏破人魔两族的边界，对村里进行大肆屠杀。

　　有血性的村民曾奋起抵抗，可实力的悬殊还是让他们死于魔族的残杀之下。

　　伊诺村大部分村民本是可以逃走的，可他们知道跨过伊诺村就可以直通古维尔城，那是逸光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之城，不仅人流密集，道路更是四通八达，甚至可以直抵皇城冕光城。

　　如若伊诺村失守，那魔族将可以毫无忌惮的进攻古维尔，到那个时候，皇城岌岌可危。

　　在村边的一个山坡上，一个村民一直被身后的魔族士兵追赶，他已经身中数箭片体鳞伤，可却一直在向前奔跑。

　　就快要到坡顶的一个草垛旁，他的一只脚被一箭射穿······倒在了地上······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一步一步的在往前爬。

　　终于在最后一刻他点燃了那堆草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他仿佛也看到了希望。

　　可魔族的穿胸一箭还是让他最终倒在了火堆的旁边。

　　他终究还是完成了属于他的使命。

　　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可也是如此的脆弱，他想保护自己的家园，可他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是挡不住凶恶残暴的魔族，他选择在生命的尽头做了一生中最值得的一件事。

　　很快，随着火焰的燃烧，数百里之外的山岭上看到伊诺村点燃的草垛，惊恐之余，驻守之人也点燃了据点的烟火。

　　就这样，一座座火焰燃起，穿过了峡谷山川，传到了古维尔城。

　　守在这里的便是皇城圣魂军晟辉兄妹两，看到前方传来的敌讯他二人立即整顿军队，紧闭城门，严防死守。

　　并很快把消息传回冕光城。

　　得知边境失守的消息后，雅藏国王十分的痛苦和迷茫，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拯救自己的王国，拯救人界。

　　这时，空旷的大殿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三位城主。

　　他们恭恭敬敬的朝国王行了一个礼。

　　达奚至臻说道：“人界有难，我们全国上下都应该团结起来，我们可以集结全城所有的御灵师出战。”

　　司空寂夜马上提出：“虽说御灵师有很强的战斗能力，可要想和魔族大军相抗衡还是有些差距的。”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可以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雅藏国王一听他如此说突然眼前一亮问道：“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法子？”

　　“既然魔界只是想要珀曜石残片，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反正这石块留在我们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何不就交给魔族，用它来换取我万千子民的性命。”

　　穆野附和道：“我也觉得此法可行，如若像达奚城主所说要招集所有的御灵师这又岂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如就交出珀曜石残片······”

　　“不可，千万不能这么做。”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众人转头一看，是达奚墨站在大殿的门口。

　　他一步步的走到台阶之下，朝雅藏国王行了一个礼道：“我愿意召集所有的御灵师，也愿亲自帅其出战。不到战死绝不退后，誓死守护每一座城池，这是我对陛下许下的承诺。”

　　还不待国王说什么，司空寂夜便讽刺道：“想要召集御灵师？好大的口气，请问，你有这个能力吗？”

　　达奚墨本就懒得和他解释什么，手中幻化出一根银白色的法杖风雪之念，随着他的召唤，大殿之上瞬时开始飘雪，风雪之中缓缓的走出了一头长着翅膀的雪狮。

　　众人瞬间惊住。

　　司空寂夜不可思议的道：“万······万年灵兽？”这还是一只战斗型灵兽。

　　达奚墨嘴角一弯道：“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雅藏国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人界的御灵师中，万年级以上的战斗型灵兽是十分罕见的，更别说这种灵力级别的雪狮。
　　达奚墨作为达奚家族的一个养子，其实一直以来很不受族人的待见。可他却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反而是游历在外，不断的磨练自己。

　　成为一名出色的御灵师本就是他的梦想，可他从未遇到自己能降伏的灵兽，直到不久前的一个机缘之下，他在穿越霎雪山时遇上了这只万年雪狮，它正被压在一块巨大的冰凌之下。

　　冰凌是霎雪山特有的一种产物，体型巨大，坚硬无比，生成于雪山之顶上，是积雪受日月星辰的灵力所幻化，常常因为山体松动而滑落。

　　雪狮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这于达奚墨来说是好事。

　　因为对于没有反抗之力的灵兽来说他可以用一百种方式让他臣服。自己也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御灵师。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也并非是出于善良。

　　而是对彼此的尊重。

　　在他看来天地万物，山海生灵都是有他存在的意义，他们包含了世间一切美好的可能。

　　是不能去伤害和践踏的，唯有怀着一颗敬畏之心，方能无愧于本心。

　　哪怕他要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他没有一刻犹豫，选择救出雪狮，虽然对他来说，要弄开这么巨大的一块冰凌并非易事。

　　待他救出它之后，再和它一战，哪怕落败，他也问心无愧。

　　他选择借力去挪开那块冰凌，用一根坚硬的绳索分别固定住冰凌和附近一块坚硬的坚冰上，然后用硝石炸开坚冰和山体的连接处，借助着那巨大坚冰坠落之力冲开冰凌，让雪狮得以脱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山体的断开却引起了山体雪崩，而他根本就来不及逃脱了。

　　一片茫茫无尽的白雪瞬间倾泻而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只雪狮却载着他飞了出去······

　　如今回想起直面死亡之时，他都后怕不已。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其实那场雪崩并非是他引起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而如果不是他及时的救了雪球，那如今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雅藏国王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似乎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身上那种无惧无畏的勇气，顿生好感。

　　他身上有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

　　“达奚墨，我接受你的承诺，也相信你的能力。我现在就宣布，冕光城治下所有的御灵师都归你调遣，我希望你们能是国家坚定的力量，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

　　国王的眼中似乎有些湿润的道：“其实，我也不想做出如此的选择，可战争就是残酷的，是战争就会有流血和牺牲，如果我们不去拼搏抵抗，黑暗就将取代光明，人界就将面临着被奴役屠杀······其实，死亡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永远被囚禁在黑暗之中，失去自由与光明。”

　　听了这一番话，三位城主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司空寂夜站出来说道：“我代表三城主之意，也把三个家族的御灵师的权利交到你的手中。”

　　闻言，达奚墨的眼中闪动着一丝晶莹。

　　他突然身形挺立，郑重的说道：“大家既然这么信任于我······放心吧，我一定会守护好人界的每一寸土地。”

　　说完，他朝国王和三位城主分别行了一个礼，就跃到雪球背上奔出了大殿。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家都沉默了，可心里却有了一种坚定的信念在萌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