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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千灯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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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微骊大赧,亮晶晶的瞳仁于黄昏的绚烂夕阳下格外惹眼。
仿若里面真藏着一只可迷人心智的桃花妖精。
只可惜,这只桃花妖的肉身,却不懂什么勾魂的术法,反倒是因为男人的一两句撩拨,腿肚子直发软。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樊封哑然失笑:“先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怯懦……”
此般念头一闪而过,他又后悔地捏住鼻梁尾部。
果然还是太激进了,不该把绒兔吓跑的,要不然下次不知道得寻多少车萝卜,才能将小不点再引回来。
懊恼染上眉梢,耳郭一动,他朝方才发出响动的方位看过去,语调平平,是不必多言的冰冷:“出来吧。”
照缨挠着头发,讪笑而出:“主上。”
“让你办的事,可做了?”没有追究她偷听一事的罪责,樊封面无表情地问话。
抓头发的手猛得一滞,五官爬上星星点点的情绪:“已经查到那章兰尽背后的人是启国大皇子了,至于别的,尚且时日。”
“你不必再查了,”樊封抬睫:“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做。”
“啊?”眨巴眨巴眼,照缨一脸懵。
男人肩宽腿长,金灿灿的霞光倒映出九尺黑影,偶有浅风吹动发丝,色泽极浓重的眸盯着地上的影子,他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进太师府,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彻底傻了眼,照缨的嘴巴大张着,似是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蠢到问这个“她”是谁,照缨仅仅是觉得离奇。虽说陛下为这二位赐了婚,可那娇滴滴的美娇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缺人伺候的,再说了,就她照顾人的那三两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更何况……
太师府还有个看见她,就恨不得冲上来踹两脚的人。
沉默半晌后,她才生涩地问:“那属下,应该怎么进太师府?荆秋袅不会放过我的吧?”
“自己想办法。”丢下冷漠无情的三个字,樊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本王只看结果。”
照缨一脸菜色,红唇张了又合,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来来回回从牙关缝里挤出来。
她郁闷地抓了把头发,原本被板板正正的马尾立刻变得毛毛躁躁,年轻女子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天边的孤鸟,越想越气,最后索性就不想了。
去吧,也就是整日遭几句奚落。
可若是不去,才是真的坐在原地等折磨。
唉,心里有人惦记的男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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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自春狩过去已有两日。
几十抬的大红木箱从王府送过来,密密麻麻的聘礼单子写了七八页,但据王府的管家说,这连三成都不足。
不出两个时辰,北越王府的阔绰就传遍了整个荷京。
到处都有人说荆家的小女儿好福气,得了个最上乘的如意郎君。
“呦,都要成亲了,怎么还有功夫来看我?”
霍平芜正笑吟吟地逗狗,抬头就望见樊封提了只烧鸡走过来。
素色的荷叶包被稳稳丢到桌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其余的,就是弥漫了满院的诱人香气。
瞅见是城东那家的招牌货,霍平芜立刻来了兴致,丢开狗尾巴草就小步跑过来,一边拆荷叶一边说:“怎么,来要你家旺财?我还以为你得了新欢就把人家忘了呢。”
冷冷瞥了他一眼,樊封道:“它什么时候又改名了?”
利索地扯下一只鸡腿,霍平芜忙着大快朵颐,只含糊不清地说:“反正它来我这里就叫旺财。”
没理会他的独裁,樊封慢条斯理地偏头朝“旺财”看去,果然瞧见黑不溜秋的大家伙正美滋滋地朝他摇尾巴,看来想念回家很久了。
他单膝蹲下,大手在“旺财”的额上摸了两下,嘴角难得瞧见一抹弧度:“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挺滋润。”
“旺财”不会说话,只嗷嗷叫了两声,胡乱摇晃的尾巴扇出来几阵风。
这只狗他养了四年,若不是为了那只从灵阑寺捡回去的猫儿,倒真不舍得送到霍平芜这儿来。
收回手,他站起身,可不等开口,就听见吃鸡腿的人好奇地问:“说起来,我怎么听闻太师府的三姑娘是个自幼怕狗的,你确定要把它牵回去?、
“不牵回去,难道留给你耍?”
又乜他一眼,樊封取来颈环和绳索,拇指无意间擦过金色项圈最中间的宝石,上面明晃晃地雕着“玄牙”二字。
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是当年樊封翻遍了几本典籍特地选出来的。
与那只从灵阑寺捡回去的狸奴不同,这只威风凛凛的xx犬是师父当年特地送的,还美其名曰说他性子太孤僻,万一将来孤寡一生,身边总要跟个能出点动静的。
孤寡吗……
樊封不自觉勾勾嘴角,心口升腾出一股暖暖的软泉。
脑海中浮现她第一次见到玄牙时的惊慌,细细算来,樊封心里也有些没底。
“嗷呜——”
想得正深,手背触上一片温柔,视线挪过去,才发现是这黏人的大犬正用脑袋蹭自己。
真是的,明明生得比谁都凶,却是个身边不能离人的。
他苦笑,牵绳索的手紧了两分,已经下定了决心。
目送一人一狗离开,霍平芜啃烧鸡的动作慢下来,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极为不适应。
默默放下鸡翅膀,他看向守在院门口的小厮,挑眉:“手里拿的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刚刚有人来送信,说是给您的。”
土黄色的信封被送至跟前,墨渍漆黑,封皮上只落了几个单调的字,值得他多看两眼的,也就是那几个字,刚巧是他的乳名。
他翻了个白眼,冷冷一哂,抬手接过信纸,三两下就将其拆开。
简短的几行字很快便看完了,霍平芜的面色也愈加刺骨。
果然是他的好兄长,能做出这样的事,倒也算不上稀罕。只可惜,他高估了启国在他心中的地位。
想让他为了轻飘飘的一句“得以归家”而背叛樊封,这念头可比他长得美多了。
嘲弄地哼笑一声,二指夹住信,很干脆地朝婀娜的烛光走去。细碎的声响传来,灭得也快,手掌大小的昏黄纸张顿时化为灰烬。
一旁的小厮不敢吱声,只凝着翩翩郎君的脊背发呆。
忽的,面前人转过身来,二人的目光不巧地相碰。
他粲然一笑,像个纯善的孩童:“嗯?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
赐婚后的第六日,王府与太师府过了三书六礼,拟定好了婚期。
这天,刚好是千灯节。
“这走线做工,果真是宫内的绣艺。”
明芙一来,就被摆在房中正中间的赤红色嫁衣吸引了注意,津津有味地在嫁衣边上绕了四五圈。一会儿盯着袖口上的连理缠枝花看个不停,一会儿又被对襟领口处的牡丹纹赞不绝口。
反观嫁衣的主人,荆微骊倒是在边上闲闲一坐,一只手撑住半个下颌,雪白如脆藕的小臂露出来,美人面上还沾染了点氤氲气。
红唇妖娆,她淡淡开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衣服的啊?”
终于舍得挪开视线,明芙笑笑:“怎么,还有人吃自己嫁衣的醋啊?我自然是来看你的,可来都来了,让我长番见识也不为过啊。”
才不听她为自己措出的辩解之辞,荆微骊故意将脸别开,佯装出一副生了气的惹人怜模样。
明芙彻底没辙,只好抛下嫁衣坐过来,一把握住那只手,满脸诚恳:“今日是千灯节,到了入暮之时定然热闹非凡,不知荆三姑娘可否愿意赏脸陪我去玩一趟?”
终于把猫儿的猫抚顺,荆微骊缓缓看过来,美眸微眯:“怎么,你那事多的婆母愿意放你出来?”
“她才没工夫管我呢,”明芙摆摆手,解释:“她亲女儿有了身子,现下正回到娘家养胎,整日都忙活得头脚倒悬。”
想到明芙那个擅恶言恶语的婆母,荆微骊有些不合时宜地松口气。
虽有些不恭顺,但她的确挺庆幸的。
——樊封身边没有别的长辈,偌大的王府独他一人。
日落西山,天幕纵横。
寥寥无几的星子难以照明,唯一的月色还被朦胧的云层遮盖,可再下面,便是灯火阑珊的人间世。
千灯节在玉国,是仅次于的新年伊始与上元节的。
不计其数的花灯形色各异,被装点在街头巷尾,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盛装打扮之外,还佩了只面具遮容。
荆微骊戴了张狐狸面具,一袭碧红色裙裳,手持一柄芙蓉花灯,好似山野清涧中的精怪般灵动非凡。
自从婚期定下,她出趟门着实不容易,还赶上隆重的千灯节,自是心绪万千。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出来,黄历没撕明白,竟遇上了歹人拦路。
“滚滚滚,别找打!”
不等惶恐弥漫开来,一道身影便从天而降,伴随着的还有年轻女子不耐烦的轰退声。
定睛看去,荆微骊认出来这是百花宴中救了自己的王府中人。
把一帮乌合之众赶走,照缨敛起狠戾的眉眼,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步履交叠,朝匆匆稳下惊慌的二人走去。
“荆三姑娘,好久不见。”她咧嘴,小虎牙顺势滑出。
荆微骊心里一暖,下意识想到了那人:“又辛苦姐姐救我一次。”
“岂敢谈‘救’一字,”心里莫名暖洋洋的,照缨挠挠下巴:“王爷说街上人多眼杂,恐生变故,还望荆三姑娘千万小心。”
明明只是无意间提及到的两个字眼,可荆微骊却心虚似的红了耳垂。
像是心底最深处的千思百转被人挖出来,心脏跳得飞快,耳畔的熙攘吵闹顿时变得安静,一切风波皆化为莫须有。
清清嗓子,她低低问:“王爷他,在何处?”
照缨痞气地挑挑眉,下颌指向她身后的朱楼,道:“每到千灯节,王爷都会在那最高处喝酒,往年都是一个人,怪可怜的,不知今年荆三姑娘可愿赏个薄面?”
听完这话,荆微骊不受控制地扭头看去。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显露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清隽之美与赤色的高楼构成一副图卷,可越是华美,越于喧哗之下尽显寂寥。
喉间突然一涩,她抿唇,不知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指甲上的嫣红蔻丹被不小心扣下来一块,萤虫大小,不明显,却看的人心里发麻。
照缨见她对着朱楼发呆,倒也不催促答案,只安静地驻于原地等到。
目光于美人高低起伏的侧脸上流转,忍不住地赞叹。
就这样盯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她重新看过来。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荆微骊郑重其事地说:“若姐姐方便,可否带我过去?”
她话没说完,身侧的明芙就明显皱起眉头:“阿骊不可,纵然你们有了婚约,但婚期未至便见面实在有违礼数……”
“这位夫人说笑了,”语气冷下来几分,照缨还是笑眯眯的:“追风楼今日不对外开放,楼中皆是王爷自己的人,又怎会让三姑娘,不对,应该是不日后的王妃吃亏?”
她刻意咬重了那两个字,在无人瞧见的角落里,荆微骊耳垂发热。
深吸一口气,她安抚好明芙,认真道:“没事的阿芙,他不会害我。”
“而且,我现在的确很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