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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辜负你的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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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欣被迫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谢天辰往前走,雪地上的那些凌乱的脚印,瞬间化作了一道长长的拖痕,那拖痕像一把尖刺,狠狠扎到她的心里,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无助的呼喊,奈何马车太远,四周太静,安静到甚至连呼喊的回音都没有。
她颓败的坐在地上,目送他们远去,越来越远,远到化作黑点,远到再也看不见。
守着她的士兵终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朝她恭敬的作揖。
她挥挥手,刚才的哭喊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甚至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任何一句话。
“需要属下护送公主殿下回宫吗?”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白,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和魂魄,木然道,“你走吧!”
雪越来越大,积雪也越来越厚,她抱着要见到纳兰玉的信念,跌跌撞撞的朝马车的方向奔去。
她不在乎这一路摔倒了几次,她只想尽快找到纳兰玉。
她心里也不知道纳兰玉这时候能不能帮上忙,但现在,她能够求助的,也似乎只有他。
一路向前,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走了多久。
她最后一次跌倒在马车面前,伴随着她的哭腔,身体向前倒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纳兰玉听到动静不寻常,撩开了车帘,看见她倒在车下,一身狼狈。
他关切又心疼,“这是怎么了?”
纳兰玉翻身下车,把她从雪地里捞起来,将她整个人打横着抱起。
“纳……兰玉……”她被冻得嘴唇发紫,一句完整的话,都已经说不上来。
纳兰玉举头四顾,没有看到谢天辰的影子,反倒是远远地上的拖痕引人注目。
他抱着李念欣躲进马车里,万幸马车里还有一个小炉,眼下正烹着进贡的新茶。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瑟瑟发抖的李念欣,取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给李念欣披上,“师兄呢?”
就算是分手,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决绝,怎么是一副两败俱伤的样子,这样的爱情也太轰轰烈烈。
“谢……天辰,被……父皇派……人抓走了……”她说话依旧断断续续,但仍竭尽全力的说出此前的情况,她期望纳兰玉了解之后能伸出援手。
“哈?”面对这个消息,他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联系到雪地上那些拖痕和凌乱的脚印,他似乎又能想明白了。“你是说,师兄被抓走了?”
她用力的点点头。
这消息也太让人震惊了!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何会被抓,但他这样的新贵宠臣被抓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人惊愕了。“你坐好,我即刻带你回皇宫。”
皇上在御书房里,御书房大门紧闭,两个太监守在门口。
李念欣想要面见父皇,但是被拒绝,她无奈,只能跪在大门口。
纳兰玉哪里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不管不顾的就要硬闯大门。
这时候御书房的大门从里边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个近侍太监模样的人,他笑意盈盈对纳兰玉作揖。
“见过黎国太子殿下。”
“少废话!我要见你们皇上!”
“陛下正在休息,”近侍太监顿了片刻,这个时候了还要卖关子,“不过陛下叫我给您捎句话。”
“什么话?”
“陛下说,如果黎国太子殿下是为谢相的事情而来,大可以先回驿馆了。”
“若我执意要为谢相出头呢?”
“殿下啊,谢相的事始终是我们自己国内的内政,您的身份毕竟还是外国使臣,说出去怕是有干涉他国内政的嫌疑啊!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这……”纳兰玉方才还嚣张的气焰,在听了这些话之后,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是可以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但是他也不得不顾及他自己的国家。在黎国和师兄之间,他也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国家重任,所以他犹豫了。
聪明的人知道要知难而退,纳兰玉拉起跪在地上的李念欣就要走,“走,我们回驿馆。”
没有达到解救谢天辰的目的,李念欣哪里甘心就这样离开,她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要走!”
他不死心,霸道的一把扯过李念欣,不容她反抗,就算绑着,也要带她走,“就算你跪在这里,你父皇也不会见你的,跟我走!”
驿站之内,纳兰玉递给李念欣一碗熬得黑苦的汤药,“是驱寒汤,喝了吧!”
李念欣皱眉,本能就想拒绝,但是眼下要是自己也倒了,还有谁能把谢天辰救出来。想到这里,她的表情犹如壮士断腕,接过汤药就咕咕的往肚子里面灌。
本来还想嘲讽她像喝毒药的表情,但消息已经带到,门口的人在外面已经等很久了,容不得他再开玩笑。
“启明,进来吧!”
启明进屋看到屋里除了纳兰玉,还有另一个人,关键那人还是皇室公主李念欣,所以他犹豫了一下。
“无妨,你把查到的,都如实禀报。”纳兰玉看出了他的思量,启明必是想着,在李念欣面前说这些话,必定会暴露他在此地潜伏的身份。但纳兰玉这些天一直暗访看来两国目前交好,兵戎战事暂时不会兴起,因此暗桩之类的探子,有更好,没有也行,并没有太大区别,他对自己国家信心十足,压根不需要这些探子来刺探情报。
“有人将谢相要对林家动手的消息秘密透露给了慎妃和林相,慎妃派人仿了谢相的笔迹,写了一封关于他们内外勾结的书信,以退为进的斥谢相诬陷忠良。”
“这人是谁?”纳兰玉问。
“谢相妾室,秦梦。”
闻言,李念欣倒抽一口凉气。纳兰玉倒是没有那么惊讶,他从去秦梦家拜访的时候就感觉奇怪,为何秦梦身处皇宫之外,却会对李念欣被赶出皇宫的事情那么清楚,当时想不明白,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慎妃和林相怕是早就联系上秦梦了,他们的目光长远,在下一场大棋啊,每个棋子都安排得处心积虑。
“可有供谢相翻盘的证据吗?“
“有一个小厮,谢相曾交给他过真正的亲笔书信和证据,但书信还未送到皇上手里,谢相就已经出事,所以这个小厮就闻声遁了。”
纳兰玉点点头,“倒是个会见风使舵保全自己的。”
“你们可有查到这个小厮的踪迹?”纳兰玉又问。
“不好查,林相他们也知道这小厮的存在,也在秘密搜捕。”
听到这里,李念欣蓦地站起身,就要向门外冲。
纳兰玉赶忙拉住她,“你要去哪?”
“去找那个小厮啊!”
纳兰玉哑然,“你打算上哪去找?我的人,林相他们的人,都找不到的人,你觉得凭你就能找到了?”
李念欣像是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颓然的坐回座位。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启明皱眉,纳兰玉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开门。
启明开门之后走出门外,不知道和敲门的人说了些什么,良久,他才返回房间。
“禀太子,人找到了,东西也拿到了。”
纳兰玉点头赞赏他们的高效,“把东西拿来看看。”
原来,那份嫁妆礼单,就是证据,上面都是林相从各处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内宫之中,更不可能成为三公主的陪嫁。谢天辰更是细心的附上了这些陪嫁品的各处来源,只要找来这些物品背后的人证对峙,容不得林相和慎妃抵赖。看来这些日子,谢天辰费了不少的精力,难怪身体一直久咳不愈。
李念欣看完书信,明白了谢天辰的良苦用心,“我要把这个交给父皇。”
这次纳兰玉没有拦她,反而朝她点头,“去吧!”
“纳兰玉,我有一个问题,”李念欣也不着急走,“为何你的人会懂那么多?”消息甚至比权倾朝野的林相都要灵通。这些人,训练有素,而纳兰玉在这件事上,处事进退得当,完全不似之前的玩世不恭。纳兰玉和他的人,身份不似看上去那么简单,反而像是刺探情报的暗探。
纳兰玉好整以暇,倒是显得很坦荡,“如你心中猜测的那样。”
“纳兰玉,你居心叵测!”李念欣感觉到后怕。谁知道这家伙还有没有例如刺探军情之类别的盘算。
纳兰玉也不恼怒,微笑着,“我若真如你所想,又岂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知道他们的存在。”
也对啊,如果是暗探早就藏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轻易用来查一个臣子的小事。李念欣都疑惑了。
纳兰玉叹息一声,“女人啊,心若在他那里,他纵然花天酒地,在女人看来也是情有可原;心若不在他那里,他纵然竭尽全力,在女人看来也是诸般算计。”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的本事没有,李念欣装傻下台阶的本事还是一流,“我走了。”再待下去,会被纳兰玉感动到吧,但她心里明白感动和爱情始终是两回事,纳兰玉的这份情谊,她终究是要辜负了。
父皇看了谢天辰的亲笔书信以及三姐的嫁妆清单之后,气得勃然大怒,立即招来林相和慎妃要当面对质。
李念欣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相和慎妃瑟瑟发抖。
父皇把谢天辰收集的证据扔到他们面前,质问他们如何抵赖。
证据确凿,他们无从抵赖。
慎妃扯着李念欣的衣角,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念欣,看在我与你母亲同期进宫为姐妹的份上……”
“慎妃娘娘抱歉啊,我母亲早逝,我从小乏人管教,顽劣也缺乏同情心。”李念欣想不出任何理由帮她。从小到大,明嘲暗讽的次数还少吗?
“念欣,你想想你二姐三姐,你想她们也同你一样,没有母亲依仗吗?”
李念欣都忍不住笑出声,“慎妃娘娘,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二姐指使林相的儿子林诚,要去刺杀我。”
林相和慎妃,两个为人父母的亲兄妹听到消息犹如突遭雷劈,顿时没了声音。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念欣心想,我本偏安一隅,奈何你的女儿偏要兴风作浪,酿成今日苦果。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人为求自保,不择手段。而他们也理应接受相应的惩罚。
林相全族抄家流放,慎妃打入冷宫,两个女儿远嫁塞外,永世不得还朝,其他人等皆发往刑部,听后发落。至此,外戚同内宫勾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终是父皇下令,谢天辰拔除外戚势力有功,准予平反释放,官复原职。
谢天辰终于完成了他老师的嘱托,内心应该很欣慰吧。
李念欣带着皇令而来,此刻正心情忐忑的立在天牢门前。女眷不得入内,六个大字明晃晃的立在天牢门前,刺得李念欣睁不开眼睛。
他是昏迷着被人拖着丢进天牢的,寒冬腊月,牢里又怎可能有人悉心照料,他的咳疾必定雪上加霜,她担心,担心一会出来的,是她不能承受的结果。
怎么去了那么久,李念欣在天牢外来回踱步,心里把所有可能的最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谢天辰本可以平静的在竹林过完他的一生,是她,因为她,他才来趟这趟浑水,也许还要把身家性命全部搭上。
她很愧疚,之前还在他面前发脾气误解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熬过来的。
又过了良久,久到李念欣开始失去耐心,打算忽略那几个大字,就要硬闯天牢。
然后他慢慢走了出来。
依旧是雪地里那套单薄的装束,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了往日的风光霁月,但看到门外在焦急等他的李念欣,他的眼神恢复了一息光彩。
李念欣几乎是飞奔而来,她紧紧抱着谢天辰,无话,只是肆无忌惮的大哭,像是要在泪水里面把之前的误会都冰释干净,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