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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滑马他老了 ...

  •   不管引鸳口中怎么骂秋君药,但他毕竟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对于君权,到底还是心存几分敬畏的。

      说完这番落在任何人耳朵里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后,引鸳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一收,像是涟漪过后的春池,寂然无声。

      空气沉默下去。

      主仆俩短暂地对视了片刻,随即,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

      浣尘道:

      “如果陛下真的驾崩了就好了。”

      引鸳偏过头去看他,钗边朱钗轻晃,衬的他眉眼艳色愈妍,但却暗暗掺着愁绪,语气不明:

      “你怎么也敢说这话,怎么,不怕掉脑袋了?”

      “奴婢的脑袋已经保不住了,什么时候满地滚,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浣尘苦笑道:“奴婢不如公子聪慧,竟未听出陛下今日话中的警告和机锋,竟然还心存幻想。”

      “聪慧又有何用。”引鸳拔下头顶的凤钗,重重丢到地上:

      “就算考上了状元又如何,还不是逃不了被囚宫中、做那笼中鸟的命运!”

      浣尘见引鸳满脸怒气,心中一惊,噗通一声跪下:

      “公子!”

      她想劝引鸳想开点,但嘴唇嗫嚅了半天,到底没敢说出口。

      是啊,苦读数年,本能入朝为官一展宏图,却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仕途和性命不得不委身一个昏庸无道的老皇帝,换谁也不可能甘心,换谁也不可能接受现实。

      “.......伴君如伴虎,我一开始就没对他有什么幻想。”

      见浣尘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引鸳缓缓收了面上的厉色,让浣尘扶着自己,走到窗前,袖手远远地看着秋君药离去的背影,轻声吐出字句:

      “他毕竟是这天下的共主,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的皇帝。”

      浣尘赞同点头,跟着引鸳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见这天下共主秋君药在雪夜中看不清脚下的路,一脚踩下去身形一歪,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引鸳:“........”

      浣尘:“........”

      咱们这天下共主,看上去有点虚啊。

      但不管怎么说,努力生存下去,是人的本能。

      由于没能一次性弄死皇帝,还反被抓住了马脚,浣尘一气之下转头就写了几万字的投诉信,怒斥侠客倒卖假药,逼的侠客飞鸽传书亲自道歉,还又送来了一瓶新的毒药。

      但引鸳已经不打算弄死秋君药了。

      既然被秋君药发现了自己毒害的事实,引鸳决定摆烂。

      但浣尘劝引鸳不能太摆,还是要适当讨好一下秋君药那个老色批,不然引鸳父亲、爷爷和外公在朝堂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思及此,在第二日,几个皇子按照惯例来披香殿给新继后请安的时候,引鸳便顺便问了一句:

      “你们父皇平日里若是生气了,你们会做些什么来让他原谅你们?”

      “嗯........”

      秋景月今年才十四岁,正是没心没肺的年纪,闻言举起手,道:

      “父皇平日里最喜欢古玩了,每次惹他生气,我都会买一些花瓶和砚台。”

      引鸳诧异:“想不到陛下竟还有赏玩古董的雅兴。”

      他一直以为秋君药只会炼丹嗑\\药呢。

      “不是,”秋景月说:“父皇喜欢丢东西,我买来让他砸我头消气的。”

      引鸳:“........”

      他又转头看向秋景明:“你父皇平日里砸你头吗?”

      “不砸,”秋景明气定神闲:“父皇最疼爱我了。”

      引鸳一喜:“你是怎么讨他.......”

      “因为我每次惹父皇生气,父皇都会气晕过去,然后在床上躺几天,没空砸我头。”

      引鸳:“.......”

      他闭眼,心累地扶住额头,挥了挥手:

      “行了,别请安了。”

      他说:“你们都走吧。”

      就在一行人请安完毕,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直在饮茶没说话的秋景和却忽然开了口,抬起头对引鸳道:

      “母后,儿臣倒是知道一个办法,能讨父皇欢心。”

      引鸳豁然睁开眼,看向浅笑摇扇的秋景和,莫名觉得对方像个狐狸:

      “有什么办法?”

      “我母妃说过,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

      秋景和是三个皇子里眉目生的最像秋君药的人,他但眼底却透着一股子狡黠,和秋君药的干净温和截然不同:

      “母后可以常常令小厨房做些好吃的吃食。”

      他慢悠悠地看了引鸳一眼,故意露出一点信息给他:

      “父皇喜甜,犹爱吃梅花酥。”

      “........”引鸳眯了眯眼,并没有马上回话,片刻后,才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

      “是。”

      秋景和也不在乎引鸳的冷淡态度,拱手退了下去。

      他这番反常的表现引起了秋景月的注意力。

      他挤到秋景和的身边,好奇地抬起头,一张脸还带着婴儿肥,杏眼眨巴眨巴:

      “二哥,你今日为何要帮那个继后?”

      他苦恼地摸下巴:“若是他和父皇关系好了,又生下一个皇子,我们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帮他了?”秋景和反问:

      “你是不是忘了,父皇最不爱吃的就是梅花酥。”

      他说:“因为父皇年幼的时候,误食过有毒的梅花酥。”

      “........二哥你居然知道这个。”秋景月愣住了:

      “所以你........”

      “所以我不是帮他,”秋景和轻轻叹气,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可惜了.......好好的一个美人......”

      “有什么好可惜的。”秋景月说:“二哥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可以给你找相似的。”

      他毫不在意道:“实在不行,等父皇死了,你登上皇位,再把引娘娘纳入后宫不就得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景和往周围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方道:

      “小心你的嘴。”

      秋景月笑嘻嘻地去挽秋景和的手臂,一边嘴上说着“滑马他老了”,一边被秋景和用扇子敲头,兄弟俩一路往宫门外走去。

      就在两个人离去后不久,御花园的梅花树后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赫然是在树后偷听兄弟俩人对话的秋君药。

      来福胆战心惊地看着秋君药明灭不定的神情,躬身上前,替他紧了紧面前的披风,拂去肩上的碎雪,低低道:

      “陛下,雪也看了........太医说你身子还弱着,不能在外停留太久,还是先回去吧。”

      “.......朕才出来不到一刻。”秋君药咳嗽了一下,满脸写着不愿意,心想狗在家里呆久了还能出来放风,难道自己还不如狗吗。

      “不是不让您出来,是您身子受不了。”

      言罢,看着秋君药不满的神色,来福又道:“不过太医说了,若您再休息七天,身体好多了,就能在外多逛一个时辰。”

      “........行吧,”看着周围跟随的太监宫女们跟着自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秋君药到底不忍心。

      心心念念的雪也看了,梅也赏了,秋君药还有了意外收获。他在花园里听见了那些话,心里已经知道皇子们对引鸳起了兴趣。

      虽然还远远不到爱情那种程度,但已经足够让秋君药再次警惕。他盘算着要怎么收拾那几个皇子,但却知道自己除了一个太医院院首邱太医和小太监来福外并无盟友,面上只能装作无事发生,打道回府,回勤政殿接着躺。

      但没想到的是,秋君药刚回到勤政殿,还没吃饭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大堆折子——

      全是他生病这两天里没批的。

      秋君药哪见过这阵仗,何况他又不是真的皇帝,谁知道一个差错会不会导致什么决策上的失误,于是便借着身体不适,说想要休息,逃避批折子。

      见陛下想就寝,来福顿时对边上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一个铺着黄绢的木托盘就端了上来,上面全是各宫妃子的绿头牌。

      秋君药:“........”

      他一个刚满十八的清纯男高、纯情处男,哪见过三宫六院的阵仗,赶紧摆了摆手,就要自己睡,但没想到来福却说大婚前几天,秋君药是一定要宿在继后宫中,否则合宫妃子都会以为皇后娘娘不受宠,从而不服娘娘的管理。

      秋君药:“......既然只能选他,那你拿这个盘子给朕选干嘛?”

      来福一甩拂尘:“陛下,流程不能少。”

      秋君药:“........”

      他想了想,觉得来福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起驾去了引鸳的披香殿。

      披香殿此时还灯火通明。

      引鸳不知道秋君药要来,还在宫殿里倒腾梅花酥。他在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较真,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结果却把自己搞的一脸柴灰,等秋君药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灰上还没有抹去,就慌慌张张地冲出小厨房,跪下来接驾。

      “........你这是咋了?”秋君药看着引鸳脸上的柴灰,疑惑道。

      “回陛下,不是娘娘咋了,是厨房炸了。”浣尘道。

      秋君药:“.......”

      我什么时候看到谐音梗才能不笑?

      秋君药忍着笑,看着满脸懊恼的引鸳,走上前,在跪着的引鸳边上蹲下身,掏出手里的帕子,想要给他擦掉。

      但引鸳下意识躲开了。

      秋君药一愣。

      引鸳也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眼睫紧张地颤抖片刻,随即赶紧别过脸,做出让秋君药擦脸的姿态。

      但秋君药却没有继续下去。

      他伸出手,将帕子交给了引鸳身边的浣尘,笑道:

      “给你主子擦擦吧。”

      神态自若,仿佛完全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对引鸳拒绝自己而生气。

      浣尘傻傻地结果手中的帕子,在秋君药的允许声中,扶着引鸳起身。

      引鸳不敢当着秋君药的面洗脸卸妆,以免将他特地用来柔和五官的脂粉卸掉,于是只是敷衍地擦了擦,便问秋君药:

      “陛下,你今夜如何会来?”

      秋君药指尖按着额头,忽然想到今日在花园里听到的对话。他不禁对引鸳从憎恶到讨好他的转变起了疑,却没有表露:

      “当然是听说朕的皇后特地为了讨朕欢心,在做梅花酥,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引鸳沉默片刻,道:

      “真的?”

      假的。秋君药想,小爷我纯粹就是不想批奏折罢了。

      他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道:

      “自然。”

      “陛下真的想吃?”引鸳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秋君药不知为何,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蚌埠住:

      “怎么.......?”

      “浣尘,把本宫做的梅花酥端上来。”引鸳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半刻钟后,一坨乌漆嘛黑的东西就被端上了桌子。

      “陛下尝尝。”引鸳好像完全没看到秋君药凝重的表情,坦然自若地将盘子推到秋君药的身边,

      “.......”秋君药“呃”了一声,有些不太敢吃:

      “皇后本人可有亲尝过?”

      “自然没有。”引鸳挂上虚假的社交微笑:

      “这是给陛下的食物,臣妾怎能先尝。”

      “可是这玩意看上去像皇后熬的药,不太像人能吃的。”秋君药指尖点了点桌面,余光里瞟了一眼前几日打翻药碗、瑟瑟发抖的宫女,又侧过脸,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一句让引鸳面色骤变的话:

      “皇后,你是打算毒死朕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滑马他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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