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晚》六月清竹

11、第 11 章

　　林绎穿着一身白大褂，整个人散发着矜贵清冷，他朝护士点了点头，道：“嗯，刚刚接诊完上午的患者。”

　　护士边笑着边熟练地准备着针药，回头看了眼后排那所剩无几的座位，伸手指了指，随后对他说道：“林医生你就坐那吧，那刚好还剩一个位置。”

　　那手指的方向恰好就是赵晚乔身旁的位置，她的内心咯噔了一下。慌忙放下了手机，将外套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低垂着头，祈祷不要被他看见。

　　可偏偏事与愿违，林绎已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几秒，一双黑眸看不出情绪，只是他缓缓转过头去，用并不低的声音对护士说道：“还有别的位置吗？我不想坐那。”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赵晚乔自然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了耳朵里。她垂下的睫羽颤了颤，怔愣了几秒。

　　可护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环视一圈，发现并无其他空位，只好再次劝说：“林医生你还是坐那吧，现在正是感冒发烧的高发季节，到处都坐满了病人，已经没有其余的位置了。”

　　林绎并不想为难同事，只好勉强应下。

　　医院长椅的座位都靠得很近，赵晚乔的左手就放在椅子的把手上，而林绎就恰好坐在她的左侧。赵晚乔低着头，想趁人不注意悄悄挪动她的左手，可还没来得及挪动半点，就被一旁的护士阻止道：“欸，你的手别动，小心把针扯掉了，就把手放在那就好。”

　　没办法，刚刚才挪动的几毫米，又被护士的一句话给挪了回去。

　　冬天穿的衣服厚，赵晚乔的手无意触碰到了林绎的衣服，手指轻微动了动，又悄然挪开了。
　　不知为何，刚刚还觉得吵闹的环境，在这一瞬间却觉得无比安静。外套的帽子很大，可以将赵晚乔的头一整个包裹住，这也让她很庆幸，总算可以让她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下，保持仅有的一点安全感。

　　手机屏幕上的视频一直是那一个，反反复复进行了无声循的环播放，她的眼睛盯看着，却又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将身体靠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转过头，余光瞥见了他的衣服。她的眸光淡了淡，露出一抹苦涩，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两人没有再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了。

　　赵晚乔时常觉得自己犯贱，明明对方那么讨厌自己，她却还是想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可她还是无法抵住自己的内心，咬着牙侧过了头，她以为他睡了，可没想到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医院的灯光很亮，将她的心思照亮得一览无遗。她看着他的眼睛，透着淡漠。这一秒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雨夜中淋雨的小狗，那点仅存的自尊心被雨水浇了个遍。

　　她下意识想回避，轻咬着下唇暗暗斥责自己刚刚的行为，右手的指甲盖掐着背后的手机壳，掐出了一个浅浅的印来。

　　“昨晚，我喝醉了。说的话，别放在心上。”那声音与医院的消毒水融合成了一体，透着阴冷。

　　赵晚乔觉得有些意外，意外他居然会解释。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帽子小幅度的上下动了动，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帽子底下传来：“没关系。”

　　又大又厚的羽绒服将赵晚乔包裹得谁都看不见，像一个巨大而柔软的保护壳，林绎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双眸微微一凝，就这样隔着一层料子看了许久。

　　两人绝对算得上是这两排椅子上最最安静的了，手机不看，微信不回，也不聊天，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刚从药房里弄完药的护士长从里边走了出来，路过的时候顺带看了两人一眼，脚步一顿，不禁笑说道：“你俩这样也不嫌闷的慌，这还要打上一个小时呢，你们两个在这唠唠嗑也好啊。”

　　赵晚乔抬头，脸色惨白蔫蔫的模样，看了眼护士，随即摇摇头道：“没事的，我不无聊。”

　　赵晚乔生的好看，细细弯弯的眉毛，眼睛溜圆清澈得像一汪清水。因为发烧的缘故，脸颊泛着红像打了腮红一般，不施粉黛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白皙的皮肤让她此刻看起来像一个易碎的洋娃娃。

　　护士长见着她的模样，不禁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刚好没啥事，索性聊几句：“哎呦，你长得可真好看。冒昧问一句，你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啊？你看起来和我儿子差不多大。”

　　赵晚乔浅笑着回道：“我二十六了，没有男朋友。”

　　“二十六？”护士长显然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呢，你这看起来也太小了吧。”

　　本来还想着给自己那刚上大学的儿子介绍一个女朋友，可眼下发觉这两人的年龄差差得好像有点大了。护士长偏偏是个热心肠，自己儿子不行，她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林绎身上。
　　“我记得林医生今年是二十七吧，这不巧了嘛。你俩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单身，还一起生病在这打针，这可不就是缘分嘛。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你们两个认识一下也好啊。”

　　林绎抬头看了眼护士长，幽幽的眼神中飘忽着无言以对四个字。眼神一瞥，索性不理会这尴尬的场面。

　　可护士长非但没明白这眼神背后的含义，反倒是觉得林绎太过害羞不敢表达，一时间还起了兴致，非要帮林绎一把：“小姑娘，你别看林医生不爱说话，可他长得俊啊。在我们医院也是颇有口碑的骨科大夫，医术那是相当的好。你看看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有缘分，要不加个微信聊聊？就当交个朋友也好嘛。”

　　随即护士长还给林绎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林绎看到后索性闭上了双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撮合，赵晚乔觉得此刻如坐针毡，眼下的尴尬估计只有他们两个才能懂了。两个前任聚在一块，居然还被人撮合，他们的缘分恐怕只剩下孽缘了吧。

　　赵晚乔尴尬的笑了笑，林绎那边的无言，更是让她一个人尴尬到不知所措。就当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护士长这番好意的时候，幸好一抬头便看见了刚从电梯口出来的郑鸣羽。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抬起右手和他打着招呼，激动的模样让郑鸣羽也不明所以地迟疑了半秒：“我在这，我在这！”

　　护士长一看家属来了也不做过多的停留，走之前回头看了林绎一眼，偷笑着离开了。

　　郑鸣羽并不认识林绎，但是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凭借着商人的强直觉，郑鸣羽还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看到郑鸣羽的出现，赵晚乔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开心的模样让郑鸣羽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药里边有兴奋剂的成分吗？怎么才离开一会，你就高兴成这样了。”

　　郑鸣羽不知道的是，赵晚乔仅是因为他的出现让她短暂地脱离了尴尬的局面，所以自然是开心的。她笑得眉眼弯弯，故意岔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学校处理工作吗？”

　　“本来是的，但在我开车过去的时候，老丁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处理好了，就叫我不用过去了。”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边聊着，郑鸣羽将手上拎着的袋子打开，里边居然是一盒红彤彤车厘子。颗颗饱满圆润，一看就多汁香甜。赵晚乔看到车厘子，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惊喜，信息地说道：“怎么会有车厘子，我好久没吃了。”

　　“就知道你想吃，在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就顺便买了一点，已经用水洗过了，直接吃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左手打了针的缘故，赵晚乔的动作变得有些笨拙。险些将手机碰倒在地上，郑鸣羽见状，干脆拿起车厘子放到了她的嘴边：“张嘴，我喂你吃吧。”

　　赵晚乔的身体一顿，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余光居然不受控制地往林绎方向看了一眼。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为了避免尴尬，她还特意将身体侧了侧，半背对着林绎吃起了车厘子。

　　明显的避险动作，林绎冷眼瞥向那坨黑乎乎的毛毛虫，嘴角抿了抿，心情没来由的变得烦躁。抬眼看了看那只打了一半的药水，余光瞥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估计是叹息声太大，引得了那两人的注意。赵晚乔更是嘴里鼓囊着车厘子，嚼呀嚼，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林绎神情自若，垂眸看了眼那盒车厘子，随后正了正嗓音道：“医院打针的地方，不要吃东西。”

　　咀嚼的动作猛然停止，赵晚乔眨了眨眼睛，微歪着头看向了林绎身后，眼神示意林绎道：“那你身后那个吃煎饼果子的，你怎么不说？”

　　林绎敛眸，不再作声。良久，才带着情绪挤出了一句：“那你俩坐在一块吃吧。”

　　说罢，赵晚乔便看见林绎站起身来，举着他还没吊完的吊瓶搭着电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