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礼》尤清也

5、外卖

　　姜礼拿着手机愣了许久，再一看，距离丁九发消息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她刚刚看着一屏幕的“吗喽”，以为丁九是想变向地催她做测试，于是匆忙点开链接注册账号。

　　但她没想到丁九会看起那本小说来。尤其是联想到他平时斯斯文文、办事干脆靠谱、见多识广的样子。

　　这么敬业？他已经不满足于掌握天文地理生活常识，现在连古早的小说也要了解了解吗？

　　姜礼想不通，便转头问余温：“孟总最近有什么新项目吗？”

　　余温正点外卖，听到这话，以为她是想通了决定继续回来工作，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格外努力地回忆起孟之听最近开的会：“没有。”

　　姜礼不信，但又觉得她也骗不了自己，毕竟她每次开会都睡得最香：“那你让丁秘书看小说干什么？”

　　“啊？哪个丁秘？”

　　“就是花漾集团的丁九。”

　　“花漾集团……”余温又挤尽脑汁地想，终于想起丁九这号人物，“哦，不是我让他看的，是他自己跑了好几家书店都没买到，才让孟总问我的，他还说要感谢我，改天请我吃饭呢。”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对了，还说什么时候方便也叫你一起，谢谢你帮他测什么APP。”

　　姜礼愣了一会儿，第一时间感到莫名的紧张，克制不住地去猜想丁九看过书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可她理智的那一面又告诉她，丁九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他不是那个丁九，他只是和书里的人物重名。

　　巧合而已，包括她看见的那个和卓尔有十分相似的男人。

　　“怎么了吗？”余温见她眼色黯淡下来，瞬间紧绷起神经。她这几天一下班就跑来医院守着姜礼，像高清无死角监控一样捕捉姜礼的细微情绪变化，生怕她的老闺蜜想不开。

　　“没什么。”姜礼立刻甜美一笑，像自带雷达探测器一样，生怕余温紧张，“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余温听后果然被分散注意力，又继续低头看手机：“点了两份茄汁牛骨粥，你还想吃别的吗？”

　　“没有了。”姜礼凑过去看她点单，见她手机的界面很新奇，“你这是什么软件？好像没见过。”

　　“哦，是’小花吃‘app。”余温扒拉着屏幕，“我以前也没用过，据说是花漾集团旗下的，那天孟总在公司帮忙宣传了一下，没想到优惠券还不少。”

　　花漾集团业务这么广泛啊。姜礼缩回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切换界面，看着注册成功的树洞app。

　　余温还在碎碎念，“水果区的优惠也很大哎，那我得买点反季节的水果吃。”

　　“嘿嘿，满减完才十块钱。”

　　“再买一盒牛奶草莓吧，你最喜欢的。”

　　姜礼边嗯嗯回应着，边点进树洞app去看。它的主界面是暖色系，最显眼的“join in”按键，像一颗橘子糖。

　　她慢慢翻看着各个板块，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秘密小栈”上。

　　一条条信息滚动而过，像公司门口打广告的LED屏。匿名为“猕猴桃小姐”、“火龙果先生”的人们，倾诉着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

　　她颤抖着指尖，在屏幕上打字。删删改改后，她按下发送键，看着自己的文字滚动到上面，又慢慢被下面一条顶上去，最后消失。

　　【我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像一颗小石子丢进大海，海面只泛起极小的涟漪后，就恢复平静。

　　姜礼顺手熄屏，压制住即将翻涌上来的心痛：“对了，孟总为什么要帮花漾集团做宣传？”

　　“好像是和他们总裁有交情吧。”余温用食指盯着下嘴唇，“就是那天把你吓晕的人，说起来也是奇怪的缘分啦。你辞职那天我见过他一面，还有丁秘书也在……”

　　听到这，姜礼猛然回想起那天上出租车后回头看见的人。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给她的感觉，太像卓尔了。

　　她耳朵一鸣，好像有一颗炸弹穿越时空炸在她耳边，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花漾集团的总裁叫什么？”

　　“不知道，但我记得好像姓尹？”余温被她吓了一下，说话迟钝起来，“你又怎么了？”

　　姜礼慌乱地打开手机去查花漾集团，她好像从来没这么笨拙过，打四个字却不停地误触。她按下搜索键，悬着的心好像和进度条飞速一起跑到尽头。

　　她一直告诉自己面对现实，所以从没有想过这种巧合，准确地说是不敢幻想。

　　可百度百科弹出了她再熟悉不过资料，精英团队的一张张证件照里，她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总裁兼董事长，尹卓尔。

　　总裁兼董事长。

　　尹卓尔。

　　—

　　第二天早上，丁九看着尹卓尔列的采购大清单陷入了沉思。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尹总。”

　　“说。”

　　“您买这么多零食，是要去哪位领导家里拜访吗？需不需要顺便带烟酒？”

　　“不用。”

　　丁九又看了一眼单子上的牛奶草莓、果粒酸奶、巧克力饼干，怎么也不像是送礼用的。他稍加思索便看透了一切：“尹总，我多嘴一句，如果是想给姜小姐，不如先找余小姐了解一下她的喜好。”

　　尹卓尔扫了他一眼，很平静：“确实。”

　　确实是送礼，此“礼”非彼礼。

　　丁九心理有谱了，把清单揣好准备联系余温，刚掏出手机，就听见尹卓尔慢悠悠地继续说：“确实多嘴。”

　　丁九：“……”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他只能默默拿着采购清单出了门。为了保险起见，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孟之听一下，结果得知，姜礼午休时会吃果粒酸奶和巧克力饼干。

　　当然，清单上不止这两样零食，也不止是零食，有些东西，他甚至连品牌都标注的很详细。
　　丁九推着购物车走了一路后，也没推理出尹卓尔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细。

　　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交差时，他更是大为震撼。
　　尹卓尔原本的亚麻棕发色，忽然染成了黑色。

　　丁九感觉老板越来越古怪了，重点是他不能理解老板古怪的心思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失业了。

　　他放下零食，赶紧在网上求助：老板忽然变异怎么办？又是买零食又染头发的，重点是他不爱吃零食也从不染头发来着！

　　有人答：那还不简单，你老板要恋爱咯！

　　丁九盯着屏幕反应了一会儿，尹卓尔见他傻傻地在原地站着，不明所以。

　　“丁九，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丁九呵呵干笑，“尹总，您这个新发色真不错。”

　　“孟之听说枯黄色看着营养不良。”尹卓尔想都没想就把帽子扣给孟之听，“对了，咱们新上市的‘小花吃’怎么样。”

　　“您放心吧，我们的优惠力度诱人，再加上孟总的一波宣传，目前用户已经超过了对家公司的‘米西米西’，各方面的曲线都呈现增长趋势。”丁九瞬间化身百度百科，精准播报着数据，“我们的系统会记住用户偏好，自动推荐最优店铺。”

　　“嗯。”尹卓尔点头，沉思了一下，“给我准备一套骑手的工作装，我去观察一下市场状况。”

　　工作装？他们的总裁要去工作？丁九差点对对眼，但一想到热心网友说“你老板要恋爱喽”，他瞬间又明白了。

　　尹总想观察的，恐怕不是市场状况。

　　果不其然，尹卓尔又吩咐他：“还有，以后第一医院的配送单，都留出来。”

　　“好的，尹总。”丁九琢磨了一下，心领神会。

　　姜小姐的外卖，他要亲自送。
　　这么说来，老板的一切古怪举动又都合理化了。

　　……

　　午休时间，走廊来往的脚步声轻了许多，病房里陪床的家属大多数带了饭盒来，只有余温还在门口等着外卖。

　　姜礼边刷着树洞app边等余温回来，忽然隔壁床的人扭过头来，看着她。

　　“那个……”

　　姜礼意识到是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于是抬起头。

　　临床的女孩是今天上午才住进来的，似乎和她一样年纪，瘦弱的身体让病号服看起来格外松垮。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饭盒：“我看你好像还没吃饭……一起吃点吗？”

　　她的手指头修长，和饭盒里的肉丸子形成鲜明对比。姜礼有点意外，但见她眼神诚挚，便笑着点点头：“谢谢。”

　　传递饭盒时，姜礼瞥见她床头的病人信息：林叶，23岁，中度抑郁症。

　　见她吃了肉丸，林叶微微地笑着，似乎是很高兴她能接受自己的分享。姜礼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她，虽然自己现在确实不太饿。

　　林叶拿回饭盒后继续斯斯文文地低头吃着饭，很快就将饭菜消灭干净。没多久，医生便过来喊她去做检查。

　　见姜礼落单，余温扁着嘴巴回来了，嘟囔说：“真是很慢啊，我要给他个差评。”

　　“还没到吗？”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肉丸子勾起了馋虫，姜礼这会儿居然也感觉到饿了，“已经超时十分钟了吧？”

　　“就是啊。”余温嘟囔着从抽屉里面翻出一袋巧克力饼干，“饿死了，孟总朋友的这个软件，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她刚要撕开包装，一个身穿紫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就提着东西匆忙进来了，胸前还带着很精致的花漾集团的胸章。

　　“您的外卖，不好意思久等了。”他将一大袋子东西放在地上，歉意地说，“希望您不要给差评。”

　　余温顺着那袋子看过去，一边嘟囔一边要拿过来：“来这么慢，快饿死了……等等，你送错了吧，我没买这些零食啊？”

　　“啊，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公司做的福利，您是第一百位在app里下单的用户，所以这些零食都是赠品。”外卖小哥的声音从口罩里含糊传出来。

　　“这么走运？”余温一听不恼了，反而开心起来，一一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姜姜你看，全是你喜欢的哎，真巧！”

　　包装袋在她手里摩擦出响声，姜礼看着那些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忽然感觉有一种炽热的目光围绕着她。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外卖小哥，他的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碎发和两只眼睛。

　　莫名其妙地，他穿着这身员工服看起来很别扭。

　　姜礼望着他，眼前缓缓浮现出熟悉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卓尔？”

　　病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余温正拿零食的手也停下了，紧张兮兮地看着姜礼。

　　她又露出这样的眼神了，像被鬼神附体一样，直勾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