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穆先生问晚安》缄品

5、第 5 章

　　沈谦谭第一次知道，原来时间可以流逝如此之快。
　　他的座位靠窗,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烈阳高挂。窗边的沈谦谭没有挪动位置分毫，他甚至将身体前倾把阳光仔仔细细扼杀在自己身侧，穆梁处在沈谦谭投下的阴影之下。
　　沈谦谭好不容易寻到可以这么靠近穆梁的机会，现在的他说是把眼睛挂在穆梁身上都不为过。
　　穆梁并没有注意到沈谦谭额上细密的汗珠和专注的神情，他的目光只顾着流连于黑板和笔记本之间，沈谦谭没有分到哪怕一毫。
　　欣赏够了穆梁的盛世美颜之后沈谦谭不由得生出些埋怨。
　　这小学弟上课都不开小差的吗？怎么都不和我搭句话唠一唠啊。这么简单的东西有必要记那么多笔记吗？
　　这么想着沈谦谭把目光转向穆梁桌面上的笔记本。不由得一嗐，学弟看起来成绩很好是个天才的样子，没想到思维其实不大行。
　　看通了这一层的沈谦谭开心的想冲上讲台拉起秃头教授跳圆舞曲。
　　和学弟增进感情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沈谦谭霎时间什么也没想，大手一挥拉过穆梁的笔记本：“这个地方你怎么想这么久，我跟你说，其实这里只要……然后……最后……懂吗？”
　　沈谦谭自顾自讲完后抬起头，摆着一脸邀功的表情看着穆梁的恍然大悟，内心成就感满满。
　　过于亢奋的沈谦谭没能读出穆梁脸上那份不寻常的思索。
　　穆梁今年刚刚进校，对学校形势一无所知的新生最容易听风是风、说雨是雨。他一开始也确实听信了那些谣言，认为沈谦谭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精神病。
　　但在这两次相处中穆梁开始重新考量起沈谦谭这个人。
　　超乎寻常的固执、情绪变化快、情商有些低、学业似乎还很优秀。更重要的是他把林起打进医院，以林起的家庭背景他竟然没有被退学。这说明沈谦谭背后的支撑绝对不小。
　　穆梁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沈谦谭对他是什么意思。
　　一旦他彻底把沈谦谭拿下，他就将会得到一个来自沈谦谭家世的强大后台。
　　在这之间沈谦谭只是一块跳板，但穆梁不在乎，他真的太需要这一切了。
　　要想毕业后留在京城并且想混的风生水起、出人头地，这绝对必不可少。
　　这么想着，穆梁对沈谦谭极其自然的一扯嘴角说到：“对专业知识了解的这么透彻不愧是沈学长。学长今天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吧？”
　　他绝对会答应，穆梁盘算着。因为这是几天来穆梁头一次对沈谦谭算的上主动。
　　“好啊，那今天中午就你请客。”
　　沈谦谭绽开笑脸推着穆梁往食堂走，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食堂。
　　穆梁借口看见同学去打个招呼，一转身脸色便一寸寸沉了下来。
　　假如沈谦谭方才主动提出由他自己请客，穆梁便能判断出沈谦谭是在顺着自己的软化态度和他进一步发展。
　　因为如果这顿饭沈谦谭付钱，那从人情方面穆梁势必要回请他一顿。一来二往的，关系自然会被慢慢拉近。
　　可沈谦谭明明对他有不可说的企图却没有抓住这种机会。只有一种可能，他认为穆梁会自己贴上去接近他，根本不需要他动用请饭的低级心思！
　　他察觉到了，他知道我想干什么。
　　穆梁毕竟只有18岁，初出茅庐的年纪还是太年轻了。那一瞬间头皮发麻，冷汗隐隐湿了后背。
　　我不过是对他的态度相比之前软化了一些，他就即刻意识到了。穆梁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目前的局势。
　　沈谦谭既然已经看穿自己的用意和企图，这一路上却还是对他与之前无异。
　　他在放纵我，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穆梁不由得愣住了，沈谦谭究竟想干什么，他的放纵几乎是在明白的告诉穆梁他可以随他利用。
　　最后穆梁轻微甩了甩头，希望是自己多疑了，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穆梁猜对了，沈谦谭就是在放任他讨好、接近自己。穆梁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为此应付出什么代价，此刻的沈谦谭还在考虑应该如何获得等价的回报。
　　当两人正极其和谐的共进午餐时，食堂泛着油光的地瓷砖上出现了一个众星捧月的身影——是右边脸还肿着的林起。
　　出院的林社长显然得到了皇后娘娘坐月子般的照料。林起一屁股坐在穆梁身旁（穆梁和沈谦谭是面对面坐着吃饭的），随后将头一扬拿鼻孔对着沈谦谭。
　　他甚至怕到要坐在我旁边。穆梁看着林起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沈谦谭，你父母别是倾家荡产才让你能留在这吧，嗯？要我说……”
　　他没能说出来，原本正好好的一张一合的下巴似乎被股无形的力量扯脱臼了一样。
　　因为沈谦谭正用阴鸷般的眼神看着他，沈谦谭对林起的厌恶让他甚至忘记在穆梁面前伪装自己。
　　林起带着轻微哆嗦的站起身，为了维持颜面脸上还勉强保持着“呵，尔等平民”的表情，转眼逃也似的离开了。
　　反观沈谦谭还没缓过劲来，死死盯住穆梁身边的空位，炽热的目光快将橡胶座椅熔化。
　　“学长？沈学长？沈谦谭！”穆梁见他样子不对急急叫了他几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食堂里同学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穆梁情急之下绕过桌子去拉沈谦谭，沈谦谭猛地一抬头差点撞到穆梁下巴，嘴里还磕磕巴巴着。
　　刚才的阴狠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兮兮的手足无措。
　　“不、不是我的、的问题，明明是他、他先……”沈谦谭想找到救命稻草般死抓住穆梁的手，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一点一滴的讲全了。
　　是啊，只有穆梁愿意听听可怜的沈大少嘴里的真话。
　　沈谦谭像个初开口舌的婴儿，结结巴巴的说着。从他加入社团，到林起下流的打量他、搭讪他、骚扰他，再到最后他忍无可忍打了他。
　　还有他在遭受骚扰的时候一次次的忍耐，为了对自己还有一丝微薄亲情的养父母的名誉而忍耐。
　　穆梁呆呆的听着，完全忘记两人还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沈谦谭声音很小，穆梁几乎要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
　　小小的声音在胸腔中回荡而久久不停息，这一刻的沈谦谭让穆梁内心深处涌起了难以言说的冲动和肮脏至极的欲望，浪潮般扑打着穆梁的心脏。
　　最后还是穆梁先回过神来拉着沈谦谭离开了食堂，精神恍惚的沈谦谭乖软的不可思议。两人就那么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无目的的漫步。倒影映在湖中。
　　有风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两人安宁祥和的身影最终被模糊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