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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月色在半夜时显得更明亮,照得树林中人影憧憧。于繁本想叫他们回去,但众人好不容易放松一夜,哪里肯走?他便只得由他们在火堆边玩闹起来,自己倒坐得远了些。
      许是读多了书的缘故,他们即使玩闹起来,也只是对诗猜谜之类的,倒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忽而有人回过头来看着于繁道:“夫子,再几日我们就要上京赶考了,您的话我一定会谨记在心!”
      于繁微笑,不少人亦道:“夫子,虽然此次我没有考取举人,但我明年一定会努力的!因为我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看着他们认真宣誓的脸,于繁喉咙一紧,突然就极其强烈的希望于简还活在这个世上,还能看到这一切。

      玩闹了一会后,众人都将带来的食物烤了吃了,于繁独坐一隅,突然有人靠近,“夫子。”
      于繁看到微亮中的关赋,思绪一顿,很快又冷静下来。
      关赋坐在他身边,声音很低,“寒峙公子……是怎么离世的?”
      于繁陡然听到他询问这个话题,心瞬间拧紧。
      关赋偏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珠中散发出灼热的视线,“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问……于繁,能告诉我么?”

      夜空下喧嚣而宁静,他们坐的地方跟前面十丈处,明明隔的不是很远,却仿若是两个世界。
      莫名的悲伤萦绕在两人四周,于繁说:“溺水。”他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又将那两个字说了一遍,“溺水。”
      关赋睁大眼,尔后又皱起了眉头,“溺水?怎么会是溺水?”
      于繁抱着双膝,缓缓的点了点头。“就是溺水。几年前,我们路过一个小镇,他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跳了下去,然后……再没上来。”
      关赋张大了嘴没有说话,只是吃惊的看着于繁。
      于繁歪着头,“那一日,他兴奋的告诉我说他能完成‘希望’那幅画了,我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们打算去酒楼吃饭庆祝一下。路过那条河道时,我们听到了小孩的呼救声……那时候是晌午,旁边都没有人……他跳了下去,水流太急,他只顾着将小孩推上来,自己却再没有露出水面……”

      他当时吓呆了,只能愣在河边,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怔忡。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要叫人。他疯狂的往旁边跑,疯狂的一家一家的去敲门,去向村民求救。
      但当时,却哪里来得及?
      村民们手拉着手,从上游一直走到下游,却都没有在水中寻到于简,甚至后来报了官,都一无所获。
      旁人都说,于简定然是被水冲得远了。
      于繁不敢置信,他在河边日夜守望,连站了三日,只期望着于简突然会从哪里冒出来,会微笑着拍着他的肩头说:“小繁,我们回家。”
      只是等到他昏迷之前,他才想起,他们两兄弟,都是不识水性的。

      于繁说:“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即使我以后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向着自己的目标和梦想一步一步走下去’。”于繁笑了笑,笑容苦涩而自嘲,“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多么像是冥冥之中的告别?”
      只是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时还笑嘻嘻的点头,还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还一点都不知道瞬间之后就会出现毁灭性的变化……
      于繁闭眼,“出了那件事后,我就来了这里。我欠他诸多,只能以他希望的方式好好活着。”
      于简教会他洒脱,教会他自信,教会他友爱,教会他宽容,教会他坚强…只是没有教会他失去时该怎么抑制悲伤。

      于繁将头埋在膝盖上,有些语无伦次,“他那时候那么难受……却还是风淡云轻就过来了……他说失去了就失去了,不是自己的只要潇洒的放手就好……他说人总会找到自己真正的避风港……他总是笑的那样灿烂,令我看不到里面的伤痛……我以为就不存在……我以为真的不存在了……”
      他胡乱的说着很多话,关赋抿着唇静静的听着,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神色不忍。

      许久以后,不远处的学生还在喧嚣,于繁却抬起了头。他看着关赋,眼圈有些红,“他有舍不下的东西。”
      他轻轻的,又郑重的加了一句:“关赋,我也舍不得你。”

      这次春闱,院士因要回京探亲,所以打算跟学生们一起上路。于繁想不到院士居然也提名要他同去,说他年轻,路上若出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于繁有些犹豫,但因为院士太过坚持,最终还是点了头。
      京师路途遥远,但因院士出资,众人租了几辆马车前行,倒省受了许多苦头。且一路前来都能碰到一同上京的学子,途中说说笑笑,倒也其乐无穷。
      于繁安排跟院士坐在一起,途中院士经常提起京师的人情世故,言语间大为感叹,后来又道:“我此次上京,先写了书信给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这几年听说他仕途顺畅,又做了驸马,更能为民造福,当真是可喜可贺。”
      于繁起先没在意,后来听到“驸马”两字,心中一惊,问道:“院士,您说的那个人是……谢偃?”
      院士好奇,“咦,于夫子,你也听说过他么?”
      于繁暗吸一口气,“偶然听闻。”
      院士笑道:“他年纪也轻,是前几届的状元。我先前让他替我们找好下榻之处,他来信说他府邸宽敞,够我们同住,且外面人多口杂,不适合温书,我便同意了。”
      于繁胸口又是一闷,勉强道:“这样……不太好罢?”
      “我跟他是多年的好友,又有什么不好?况且此时各路赶考的学子都多,客栈谅来都是客满。于夫子,你嘱学子们都乖巧勤奋些便好。谢偃那人不拘小节,现今虽贵为驸马,心性应该没变才是。”
      于繁怔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院士还在夸着谢偃的好处,他却一句也听不进耳里。

      谢偃……谢偃……

      于繁呆愣在马车内不知该做何才好,院士却挑起帘子在那叫道:“于夫子,已经到了,下马车吧。”
      于繁手脚发软,有些动弹不得。他应了一声,却许久都没有动作。院士下马车去招呼学子了,没有注意他的异常。
      马车外热闹非常,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耳间,大都是兴奋的语气。于繁呆坐一会儿,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彻底僵住。
      那人正热切的在跟院士交谈,语气沉稳有力,又带一丝明朗,一点也不像当年那般冷硬与怨毒。
      只是当年那人说的那句话还刻在心中脑海,即使过了多年,也挥之不散。

      谢偃说:“于繁,你怎么不去死?”

      门帘被掀开一角,吓得于繁抬眼望去。关赋站在那,轻声问道:“怎么了?”
      于繁看着他沉静的面容,揪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关赋上了马车,伸手探向他苍白的脸,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他指尖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于繁稍稍避开,展开了笑容,“没事。”
      他拽紧手指,咬咬牙躬着身躯往马车外走,“我们下车吧。”
      关赋不解他突然来的气势是因何而起,但还是顺从的跟着下了马车。
      马车正停在一座府邸前,院士和学子们都在。于繁一眼看到站在他们中间的人,眼微眯,身躯忍不住发抖。
      那人眼神也扫了过来,看到他,嘴角向上一撇,漫笑道:“于繁,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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