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烛》桑玠

17、番外二

　　番外二：大黑蛇vs小黑蛇（上）

　　*

　　余梦菱的云梦餐厅不出意外地在妖界广受欢迎。

　　但由于某条活了几百年的大黑蛇离谱的独占欲作祟，身为老板娘的余梦菱每天苦不言堪——白天在餐厅无比忙碌的同时、还要随时制止大黑蛇到正厅活动。晚上回到家更要丧权辱国地补偿大黑蛇被冷落，所以每天小脸蛋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陆硝和温远他们这些朋友实在看不过去，天天在背后挤兑梁蕴，说他就是仗着余梦菱脾气好、对他宽容，才如此嚣张跋扈地折腾自己老婆……真希望哪天能出来个人狠狠打压下他的威风。

　　结果还真如他们所愿，云梦餐厅开业半年后，余梦菱怀孕了。

　　妖怪的孕期和人类截然不同，蛇类一般受孕后两个月左右就会生产。所以，余梦菱根本都不是通过月事有没有来判断自己怀孕的，而是某一天早上起床，她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肚子鼓了起来。

　　梁蕴自然开心得眉飞色舞，见人就说自己要当爹了，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只要睁开眼，就围着余梦菱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与此同时，他还明令禁止余梦菱再高频率地出入云梦餐厅，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摔着，就算她要去餐厅巡视情况，他也会寸步不离地在旁边跟着——由此导致餐厅的经营情况直接陷入“危机”。

　　就这么持续了几天，眼看妖怪们都不敢来餐厅吃饭了，余梦菱索性放弃再去餐厅，只能待在家里让鸟妖理理当传信员两头跑，一边告诉她餐厅的情况、一边向其他人传递她的想法和建议。

　　这天晚上睡觉前，梁蕴小心翼翼地靠在余梦菱已经完全像人类怀孕六个月时的肚子上靠了很久，才起身低声道：“我能听得到我女儿在动。”

　　余梦菱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梁蕴斩钉截铁：“肯定是女儿，而且她还会和你长得很像。”

　　她摇了摇头：“都说女儿会像爸爸多一点。”

　　梁蕴：“那我更希望她像你。”

　　她又问他：“万一是儿子呢？”

　　梁蕴瞬间沉默了。

　　就在余梦菱感觉到他可能已经在心里把儿子当垃圾抽进抽水马桶时，就看见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也没办法，只能把他养大了。”

　　余梦菱捏了捏他的耳垂：“为什么那么不想要儿子呢？”

　　“也不是不想要。”他耸了耸肩，“总觉得男孩子调皮捣蛋讨人嫌……而且万一他再整天缠着你，我看着岂不是更碍眼？”

　　……
　　很快，三个多星期后，余梦菱的产期到了。

　　梁蕴请了妖界最好的产科医生九色鹿婆婆，并将余梦菱安排进了妖界最好的医院。

　　因为他全程寸步不离的缘故，在产房接产的妖怪医生们个个都很紧张，每每余梦菱躺在床上惨叫一声，医生们都会忍不住抖一抖——因为梁蕴身上蓬勃的妖力会随着余梦菱的惨叫直冲天际。

　　就这么持续了片刻，九色鹿婆婆忍不住了，她直接大手一挥对梁蕴说：“梁先生，请你去产房外面等。”

　　梁蕴一动不动地抱着手臂：“不行，我必须要看着她。”

　　九色鹿婆婆毫不退让：“你在产房待着，只会导致我们接产不顺利，更会直接影响到你爱妻的安全和孩子的出生。”

　　梁蕴刚想顶嘴，就听到余梦菱虚弱地躺在床上说：“……梁蕴，你就听鹿婆婆的，放心吧。”

　　大黑蛇眨了眨因为紧张早就变成蛇瞳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再在产房里多杵了一分钟，这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出了产房。

　　他离开后，接产速度大幅提升，大概过了没半个小时，产房里就传出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九色鹿婆婆抱着孩子走出产房，将孩子递到梁蕴的面前：“梁先生，恭喜你，是个男孩。”

　　梁蕴听到“男孩”二字脸一绿，下一秒就看到那红通通的小婴儿睁开了眼睛，一双泛着红光的蛇瞳简直同他一模一样。

　　随后，小黑蛇抬起屁股，直接冲着他的脸飙了一泡尿向他致敬。

　　梁蕴：“……”

　　番外二：大黑蛇vs小黑蛇（下）

　　对于梁蕴来说，在这尘世间活了百多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讨厌的人或妖。

　　没有讨厌的妖怪，是因为妖界根本就没有妖怪能够打得过他；没有讨厌的人类，是因为他压根不和任何人类亲近。
　　在遇到余梦菱后，他唯一一次产生负面情绪就是对曾经辜负过余梦菱的渣男尤晋。但比起讨厌，那种情绪更像是痛恨和厌恶。

　　而事到如今，他却感觉自己头一次拥有了一个可以称作为挺讨厌的对象。

　　——他的亲生儿子梁易潇。

　　身为妖和人的混血娃娃，梁易潇自打出生开始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妖力。
　　除了干出睁开眼就朝他爹的脸撒了一泡尿这件事，他还干了包括但不限于：使用妖力替妈妈余梦菱抚慰了生产时的酸痛和难受、幻化成七彩云朵将九色鹿婆婆和其他接产医生送回家、替自己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给自己幻化出了一套合身的小衣裳等。

　　替余梦菱接生的九色鹿婆婆在临走前，对此给出了一针见血的点评：“这孩子比他爸爸更厉害，会是妖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上最强。”

　　妖怪宝宝和人类宝宝截然不同，襁褓时期大约只持续两三天，所以余梦菱刚生完没多久，梁易潇就已经可以落地走路和开口说话了。

　　他的皮肤完全承了余梦菱的白皙细嫩，五官又和梁蕴一样精致，每当他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余梦菱冲她撒娇，余梦菱的心都要融化了。

　　自己的儿子长得那么好看，还比其他孩子聪明又厉害，这谁能不加倍宠爱他啊？

　　于是，从前整天缠着余梦菱的梁蕴彻底成为了这个家的编外人员。

　　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他那可恶的儿子幻化成小黑蛇的模样、小小一条趴在余梦菱的胸前，而他的爱妻则紧紧地搂着那混蛋小子。

　　他刚想动用妖力将这混蛋小子从余梦菱的胸前挪到小床上去，就见小黑蛇闭着眼睛敏锐地一甩尾巴、用妖力直接将他的妖力反弹了回来，“啪叽”一声隔空打在了他的脸上。

　　梁蕴：“……”

　　而且这小黑蛇全程还都是睡着的状态，那只是他天生的自然防御机制。

　　等吃早饭的时候，小黑蛇就变成了人的形态，他坐在余梦菱的身边，捧着碗、扬起可爱的小脸蛋对余梦菱说：“妈妈，我好爱喝你做的玉米浓汤。”

　　余梦菱摸了摸他的脑袋，满脸都是笑：“你喜欢喝妈妈就高兴。”

　　“妈妈贴贴。”
　　“贴贴。”
　　“妈妈亲亲。”
　　“亲亲。”
　　“妈妈抱抱。”
　　“抱抱。”
　　……
　　梁蕴在旁边围观了全程，那脸色简直比烧焦的锅底都要难看。

　　他几乎用尽毕生耐心强忍怒火，决定等到余梦菱不在的时候再动手——因为他之前只是在余梦菱面前轻轻地用妖力打了一下梁易潇的屁股，余梦菱就整整三天没理他、让他睡了三天书房。

　　吃完早餐，梁易潇立刻又变回了小黑蛇的模样，乖乖地缠绕到了余梦菱的手腕上——一个以前只有梁蕴才能待的地方。

　　往常都会主动提出要去洗碗的梁蕴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对余梦菱说：“宝贝，我有话要单独跟儿子说，麻烦你洗下碗吧。”

　　余梦菱抱起碗，怀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潇潇说、却是我不能听的？”

　　梁蕴：“是男人之间的对话。”

　　而梁易潇听完爸爸的话，却继续纹丝不动地缠绕在余梦菱的手臂上，一幅完全不想配合他爹做什么劳什子的男人之间的对话的模样。

　　余梦菱低头对儿子说：“潇潇，去你爸爸那边吧。”

　　小黑蛇用乌黑的小脑袋蹭了蹭妈妈的手，奶声奶气地回：“妈妈，我想陪你去洗碗。”

　　“可是爸爸有话要跟你说呀。”
　　“可是我不想跟爸爸说话呀。”

　　“……”
　　梁蕴看得额头青筋迭起，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动用妖力将那条小黑蛇乾坤大挪移挪到了自己的手上。

　　小黑蛇顿时在他的手心里拼命地扭动了起来，大声呼喊道：“妈妈！妈妈！”

　　“宝贝，你去吧，我和他说两句。”
　　梁蕴一边对小黑蛇开启了镇压和静音模式，一边笑得人畜无害地对余梦菱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等余梦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厨房，梁蕴瞬间变脸。

　　他抓着手心里的小黑蛇，大步走进最靠里的那间储物间，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臭小子。”
　　梁蕴连灯都没有打开，直接在黑暗中化出了血红色的蛇瞳，“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要是再敢这样整天没日没夜地缠着你妈，在那装人畜无害的小可怜，我就把你煮了炖蛇汤喝，你信不信？”

　　梁易潇最开始还在那拼命地扭，听完这段话，小黑蛇忽然就不扭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心里。

　　“早知道最后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蛋小子，我还不如不让你妈妈怀孕，和她一辈子二人世界。”
　　梁蕴将小黑蛇举到自己的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告诉你，我已经看你不爽很久了，自打你出生，你妈妈的眼里就只有你。我稍微训你两句，她就不给我好脸看，更别提对你动手了……所以，今天你爹我非得把你打得屁股开花为止。”

　　“怎么，知道害怕了，不敢吱声了？”
　　梁蕴得意洋洋地用妖力将小黑蛇腾空悬在空气中，丝毫没有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异常，“你现在求求你大爹，我可能还能良心发现不把你打得太惨。”

　　小黑蛇泪眼汪汪地：“呜呜呜呜……”

　　“诶，怎么那么亮啊？”
　　梁蕴这才发现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他分明记得自己刚才进储物间的时候是没有开灯的，可这会儿他浑身四周却都萦绕着暖洋洋的日光。

　　下一秒，他猛地转过了身。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亲亲老婆余梦菱手里拿着个碗，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糟糕！

　　梁蕴心中大喝一声“不好”。
　　这混蛋小子竟然趁他发表殴打演说的时候，直接用盖过了他的妖力使得他们俩在他浑然不知的前提下从储物间来到了厨房。

　　到了此时，全程都在梁蕴手心里装乖没动过的梁易潇终于有所行动了。

　　他轻轻松松地就从梁蕴的手心里挣脱掉下地，可怜巴巴地游到了余梦菱的脚踝边，委屈地瘪着嘴哭道：“妈妈，爸爸打我……”

　　梁蕴血压直接飙到了六百：“草！臭小子你别瞎编啊！老子还没动你呢！”

　　余梦菱二话不说便将小黑蛇从地上抱了起来，用手不断地揉着他的小脑袋，低声细语地哄：“潇潇不哭，妈妈在，不害怕，爸爸不敢打你的。”

　　梁蕴心态都要崩了：“老婆，这臭小子冤枉我！我根本就没动他啊！”

　　余梦菱根本不搭理他：“潇潇，让妈妈看看，有哪里被打疼了吗？”

　　小黑蛇缠绕在余梦菱的手掌上，用尾巴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呜呜呜呜爸爸把我的屁股都打开花了，他还说要把我炖蛇汤……”

　　梁蕴：“……”

　　他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装可怜扮绿茶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简直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

　　“宝贝。”梁蕴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做一下最后的挣扎，“你刚刚看到了多少？”

　　余梦菱冷笑一声：“你希望我看到多少？”

　　梁蕴：“宝……”

　　“别宝贝了，从今天起，你睡一个月书房。而且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和潇潇单独相处，直到你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当一个好父亲、愿意好好对待你的儿子。”

　　没等梁蕴再辩驳一句，余梦菱已经背过了身，对着手腕上的小黑蛇各种嘘寒问暖。

　　在余梦菱没看见的时候，小黑蛇转过脑袋，冲着梁蕴露出了一个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得意的笑容。

　　梁蕴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在梁家的阳台上目睹了整个事件事情经过的鸟妖理理贴了贴他的伴侣鸟妖桃桃：“宝贝桃，你都录下来了吗？”

　　桃桃闭了闭眼，将刚才那段录像从脑袋里导了出来：“完完整整。”

　　“很好。”鸟妖理理用翅膀鼓了鼓掌，笑得仿佛中了一个亿的彩票，“发给所有我们认识的人，务必确保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