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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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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墨黑夜空之上，散发着清冷且生人勿近的光泽，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像钻石一般点缀在纯黑幕布中，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方灯火辉煌喧哗热闹的繁华都市，如同上帝一般见证着芸芸众生的酸甜苦辣。
绚丽的灯光点亮了S市的夜色，远远望去，整座城市像是用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一般，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奇形怪状的建筑在霓虹灯的闪烁下显得高不可攀。
这里是大部分人提起时都会涌上向往之色的地方。
马路上亮起一长段车灯，两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生命如同时间的长河般奔腾不息，循环往复。
傅清寒到公寓时已经接近九点了，路上有些堵车，他想，今天他还是失约了。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他刚在国外安顿下来就发现经常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还老是犯恶心呕吐不止。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在异国他乡水土不服所以也没有太注意，后来不小心在律所晕倒了一次被送到医院后他才知道原来是怀孕了。
男人怀孕，何其荒谬的事情，可它确实发生了。
傅清寒的第一反应就是打掉，毕竟男人怀胎根本就是匪夷所思违背常理的事情，更何况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想到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仿佛永远不会有烦心事的青年，傅清寒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
一向对情感没有认知的他在很久以后才明白，那种酸涩的情绪叫做不舍，可那时的他明白的太晚了，想要留住的人已经不想再呆在他身边。
傅清寒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了这个孩子。
或许，他是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像他的另一个父亲一样，拥有一双阳光明媚的眼睛吧。
他向来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即使那人对他很好，因此在决定把孩子留下来后他便向导师请辞并且给读研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自己一个人收拾好行李就去了当时给他就诊的医生推荐的地方。
婴儿在他的肚子里并不安分，闹得很凶，短短的几个月，他掉了快二十斤，
在很多个挺着大肚子起夜的凌晨，傅清寒都在怀疑当初选择生下这个孩子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一向理智，最是懂得权衡利弊，将所有的事物包括感情都视为等价交换。
而傅蕊，似乎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唯一的例外。
突然，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额头沁出冷汗，傅清寒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他不禁有些懊悔刚刚在餐桌上尝的那几筷子麻辣牛油火锅，可他明明是不能吃辣的，他不是一向记得这件事的吗？
握住门把的手僵在原地，他将头依靠在门边，企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疼痛，只可惜无济于事。
傅清寒有很严重的胃病。
小时候在孤儿院他性子孤僻不讨人喜爱，经常被一些大孩子成群结伴地欺负，年幼的他尚且不知道反抗，只能任由那些人抢走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食物。
在当时小小的傅清寒眼里，失去一个馒头比天塌了还叫他难受，依稀记得那段时间，他都是靠采摘山上的野果来填饱他饥肠辘辘的肚子。
有时候赶上收割的季节，他会蹲守在高大的板栗树后，等待着村民收完田地里的红薯，然后等人走远了他会去土里翻找，幸运的话，他可以从绿藤掩盖下找到几个没有被带走的瘦小红薯来饱食一顿。
那时他曾天真的觉得，这些红薯是上天看他可怜赠予他的珍宝，可后来，他才逐渐明白，生活给予他的只有沉重的像一座大山的苦难。
后来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只是他瘦弱的身子抵抗不住那些人的拳打脚踢，他也想过告状，可是那些人在院长奶奶批评过后更加变本加厉，会扯掉他单薄被子上本就稀少的棉花，还会趁院里工作人员不注意往他的床上撒尿留下排泄物。
小孩子天真的残忍是非常可怕的。
山林里的果子也是有生长时节的，这些都救不了他。
实在饿的不行了的时候，傅清寒会离开孤儿院，走到更远一些的县里，翻找那里的垃圾桶，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痩得见骨的小人站在费尽最后一点力气搬来的石头上，努力伸出双手在里面翻找着。
天气暖和，恼人的苍蝇环绕在上方，发出烦人的嗡嗡叫的声音，扑面而来的是腥臭难闻的味道，可傅清寒已经没有气力在意这些了，他想，再不吃东西他可能会死掉吧。
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突然，落到他身上的阳光消失不见，傅清寒疑惑地转过身子，就看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或许是刚刚翻找时身上沾染到了臭水，傅清寒见那年轻的女人将眉头皱的高高的，一脸嫌弃地将手中的一碗面丢在了他的脚边，而后迅速弹得飞快，仿佛他是什么病原体。
一行人便是宋父宋母和年幼的宋声。
傅清寒并不在意他们嫌弃的目光，此时他脑子里就只有那碗面，在那三人离开后，他迅速端起热面走到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埋头时似乎还听见那个年轻女人跟他儿子说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像他一样做脏兮兮的乞丐。
红山孤儿院有一个老旧的黑白电视，那里的孩子在闲的时候会聚在一起看节目，自然，这些都没有傅清寒的份。
可他知道乞丐是个不好的词，每次他翻完垃圾桶回来都能看到那些人轻蔑的表情，他们朝他扔石子，笑着骂他是乞丐。
我不是乞丐。
傅清寒在心中偷偷的反驳道。
但他依旧很感激当年宋母随意扔给他的那碗面，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吃过最好的一顿。
可他总不会每次都幸运能碰到愿意施舍的人。
*
寒风呼啸，像刀子一样刮的人脸上生疼。
傅清寒又一次出门寻找食物，可这天他走了很远，翻了很多个垃圾桶都没有见到半点食物的痕迹。
他本就单薄的身子被冻的通红甚至有发紫的迹象，细小的雪像孤儿院里那些讨厌的小孩子一样朝他释放出了最大的恶意。
它们争前恐后地钻到他破旧的衣裳里，攫取着他身上最后一点温暖。
正当傅清寒认命等死时，他被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给捡了回去。
等他再醒来时就发现他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不同于孤儿院里的大通铺，这个房间干净明亮，屋内的摆设处处显露出主人的受宠，他想，应该是刚刚那个救了他的小朋友的房间吧。
他低头嗅了嗅被子，好像从上面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而房间里最吸引傅清寒目光的是玻璃柜上摆满的汽车模型。
大概没有男孩子能拒绝车，更何况这些柜子里都是在相应品牌里为小主人量身定做的。
傅清寒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走下床，踩在柔软地毯上，轻轻地走到玻璃柜的小车前，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最终还是对模型的喜爱战胜了他的理智。
他挑选了很久，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一辆红色的小车上。
年幼的傅清寒尚且不知道，那个车的名字叫法拉利。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傅清寒耳边响起，他本就做贼心虚，因此此时小小的身体颤抖，定在原地，一时都忘记将手中的小车放回原地。
他的猜测没错，进来的是那个昏倒前见到的小孩子。
小男孩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西装，胸前还系了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头发上似乎打了发蜡，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活泼。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动了他的东西。
傅清寒低头看了看身上明显短了一处的破旧上衣，突然自惭形秽了起来。
他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吧!
小王子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也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气味，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个慈祥优雅的老太太面前。
“天可怜的哩，你这小孩怎么会晕倒在路边上呢！你的家里人呢？要不要奶奶帮你打电话？”
和院长奶奶一样温柔，傅清寒在心中偷偷地想着。
六岁的他尚且不明白家人的含义但却知道他没有家人，因此只是怯懦的说自己没有家人，是住在红山孤儿院的。
那个老奶奶在听到这话后愣住了，还是旁边的小男孩拉着她的手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啊孩子，奶奶说错话哩，不说这些咯，我们先吃饭吧！”
随后她就起身去厨房端菜了。
而一旁的小男孩似乎是还不理解孤儿院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但是他学过家这个词。
在听到傅清寒说没有家人时，心头涌上一股悲伤，于是他挪动着小小的身子走上前牵住了傅清寒干裂冻得发紫的小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弟弟，你别难过，我家很大的，我们有很多房子，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们都可以当你的家人。”
傅清寒没有反驳救命恩人的称呼，弟弟就弟弟吧，他也想，被人宠着啊……
在小男孩家里住的那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傅清寒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后来，这些愉快还是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疼痛有所减弱，傅清寒又恢复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虚像。
进门没多久，傅清寒就发现了一丝异样，傅蕊卧室里没关灯。
他走在门边上，正想进去查看一番，没想到听到了一阵抽泣声。
傅蕊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