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情到深处 ...
-
想要……去哪里呢？
离朗波湖越远，海棠的香味越淡。最后融入周围的水汽山泽中，不再可辨。
倾城坐在光明的战马上，任由这匹老当益壮的马中长者带着自己游历她从未见识过的山水。视而不见地从万千美景中穿过。
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并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离开光明，是因为光明总带着探索的注视，还是因为他的奴隶那不留情面的直白？或者都有吧……都让她窒息。
光明，是救了她的人。在悬崖边为她义无反顾地跳下，为的，只是要让她爱上他。
说着这理由的光明，眼睛里燃烧着的，真的是爱。真切得让倾城心颤得想就此融化在他怀里。再不想从前以后，不想那金鸟笼和那看得透人心的无欢。
若不是那爱火熄灭得那么突然，她一定会留下来。留在光明身边……
吻着她的光明粗暴却没有眷恋，吻过她的光明飘忽的眼神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成了谁的替身。
那样的眼神，她见过。在数不清的海棠树下为王起舞时，她就见过这种探究的眼神。
那不是爱恋，是注视着昔日影像的追忆。
她要的是一份真爱。为了这份她想要到手的真爱，要她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若不是呢？若她付出一切仍换不到真爱……她怕。她怕自己那时真的会一无所有。
这样也好……现在这样，也好。即使寂寞，即使孤独，至少她还有自己。这个残破不堪的自己……
老马静静地走着，偶尔停下步子啃食路边的青草，偶尔俯下身子吸饮山涧的清水。倾城就默默地坐着，饿了，就摘些果子充饥；渴了，就拿皮囊里的水来喝。
没有目的地的旅途，没有尽头地延伸。倾城心里的沙漠，无边无垠地扩展。
这样……也好……
情报送到无欢手上时，简写得很明了：
“倾城王妃独自西行。”
“光明大将军长住别居。”
“鬼狼带着昆仑的尸体往北逃亡。”
鬼狼带着昆仑的尸体往北逃亡！
本来就很薄的纸经不起无欢施力一震，刹时化为齑粉。吓得递上这情报的小兵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家主子变了脸色之后会迁怒自己。
站在一侧的也力眼尖，看到了“鬼狼”和“逃亡”这几个字。对无欢的不快，多少猜到了几分。
无欢是个需要别人绝对忠诚的人。为了让他们这三千人能够编入自己的军中，他不惜用难解的慢毒来控制他们。每月一次给他们一次解药，终此一生都要他们不能背叛他。可他自己的奴隶——听说是他唯一的一个奴隶——却逃离了他。这对无欢，该是极大的打击吧？
这份认知不能让也力对无欢生出半分怜悯，只平添了许多报复后才有的痛快。
“爵爷，要不要小的带人去把那奴隶给您抓来？”也力的笑因为这份痛快，夸张了许多。阿谀得让无欢反感至极。
黄金椅上的人儿斜斜瞟来一眼，似笑非笑：“我有在和你说话么？”
话音未落，扶手上的弯刀已经出鞘。冰凉的刃抵着也力的喉，寒意彻骨。
“没……”他退一步，脖子上的力量就重一分，直逼得也力挺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清香扑面，无欢的脸近在咫尺。粉雕玉琢的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慵懒诱人。长睫半垂，掩去星眸里的残忍，风情万种地凝视着也力发白的脸。
“记得自己的身份，”薄唇轻启，荧惑的字句珠玉般流转：“别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我不喜欢。”
原本冰一样的刃像瞬时着了火，在也力颈项间滑动。他能够感觉到有液体从体内涌出，滴滴坠下。更强烈的，是胸腹间火燎干渴。
银光闪过，脖子上的钳制隐入扶手上的鞘。无欢的发丝拂过他的颊，那笑，那白衫，在他回过神之前，已然投入夜色中，寻不着刚才触手可及的真实。
丝丝缕缕海棠残香揉入了血的腥甜，在地面上绽出娇艳无双的花朵。
无欢……是个很可怕的人。也力瘫软在地时，脑海中跃过这样的念头：因为他让人痛恨的同时，还忍不住像神般景仰着他。
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无欢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很可怕的人——喜怒无常，行事诡异，手段残忍，独断专行。他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可以可怕到这个地步。
一条简短的情报，居然就可以让他几近崩溃。如果也力没有在那时不知分寸地出声，也许他已经下令燃尽王城，为昆仑殡葬。
倾城出逃，所以昆仑的死劫到了！他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区区十数字的讯息，几乎可以毁了他整个世界。
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昆仑。可从来不曾想过昆仑于他，已是这般重要的存在。
也力的愚蠢建议硬生生将他嗜血的欲望压下，提醒他一件已经被他忽视的事：鬼狼并没有像对自己的族人一样放下昆仑不管不问，他带走了昆仑。
换作是别人，也许会带着尸体逃亡。但那是鬼狼。鬼狼绝不会这样做。
鬼狼可以看着北方兵士们燃尽自己的同族，不为他们收骨敛尸。因为在他看来，人一旦死了，就没有留存的必要。
就算是他自己，也重视生远胜于死后的虚名。所以他才怕死。
这样的鬼狼不会带上尸体……除非，昆仑可以复生。
“鬼狼，你最好能够救活他。”
重重幕帘后，被无欢紧握在手里的，是那片染血的羽毛。
疾奔的人们，嬉笑的孩童，高耸着、映射着阳光的冰帐，还有那雪树银花……
鬼狼身上的黑袍在时间之前可以褪下，换上他熟悉的白色袍衫。明知这只是一场梦境，他仍纵容自己在这里换回自己原来的模样。
在黑袍笼罩下，自己的头发早已枯白。只有时间之前的他，才能用红巾系住曾经墨色的长发。
冰宫外的空气沁凉入心，足以冷却他为昆仑更衣时涌起的莫名骚动。一团团的冰雪被他塞入自己的喉头，滑入最滚热的身体深处。
这具身体早已经被无欢调教得熟知情欲，只是为昆仑净衣换装，就已经让他亢奋难抑。
拭净后的昆仑全身上下泛着淡淡的粉红光泽，就像欢爱过后无欢的身上会渲染上的色彩。鬼狼无法让自己不去回想在自己身下吟哦轻颤的无欢，而只是想，已经让他体温直线上升。
无欢的美是精致的，完美得恰到好处。所以当他第一次对鬼狼伸出手，半是娇嗔半是戏弄地说着“我要”的时候，鬼狼连拒绝的气力都没有。在无欢的娇吟声中，他迷失了自己。只是按着他的要求，不停驰骋。
昆仑则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沉睡中的吐气纳息，无意间的半侧过脸，连他孩子气地含住手指都让鬼狼浮想联翩。当他的手那么自然地搭上鬼狼的肩时，即使知道这是睡眠中的无心之举，鬼狼都不想再忍着装作是君子。
让他停下的，是昆仑迷蒙中逸出唇瓣的两个字：“无欢……”
身体还在喧嚣着沸腾着，鬼狼的心却早早坠入寒冰地狱。
自己在干什么呢？明明知道他们两人的心意，却还让自己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他真的是在为他们着想么？
“情到深处……情到深处……”鬼狼看着眼前的雪地模糊再清晰，清晰又模糊，终是不能将这句话说完。
情到深处呵！情到深处——无怨尤！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情到深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