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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梅花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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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这日,雪格外的大,满园都盖上了白色,几粒雪飘飘忽忽落到了一只瘦小冻得通红的手掌上。
冉褚站在院中碧水亭边沿,伸手看着雪在手上飘飘化化,心生无数感慨。
“小姐,小姐,我的大小姐呦,您可要保暖些,莫伤了身子!”
身后的丫鬟一手托着白狐大氅,将伞放置一边,就急匆匆给自家小姐系上了大氅。
“锦浣,你说这些雪那么容易化掉,是不是特别无情?”
锦浣看着冉褚伸出去的手,忙抓住,心里一咯噔,小姐的手哇凉哇凉。
赶忙转身去找暖炉,一边还回答:“小姐今日如何这般伤感啊?雪本就是水形成的,遇到了足够的温度,自然会化的,怎么能说无情呢?”
说着找来了暖炉,冉褚这才看她通红的小脸笑了笑,于是双手捧着暖炉转身到铺着毛垫的石凳坐下了。
“锦浣,你也坐。”
锦浣一脸笑地坐下,抑制不住的激动:“小姐,您可知,这白狐大氅是如何来的?”
冉褚这才放下杯子,瞅了瞅身上雪白的白狐大氅:
“确实不像我往年穿的,也不是我刚入冬买的。”喃喃地注意起来:“确实是上好的大氅,莫非是阿爹新买给我的?”
“是世子亲自打猎为您做的!”
“这样啊,挺好的,替我挑几件上好的锦缎让人给他送过去,权当谢礼了。”冉褚心情并无喜悦,随口应付道。
锦浣也看出了异样,但还是站起来笑嘻嘻的:“是,小姐。”
说罢转身拿伞准备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而又说:“对了,小姐,镇国公家二小姐这月初七设了赏梅宴,送了邀请,您去吗?这天气也冷,不想去我让人去给您推掉。”
冉褚想了想,点头道:“去吧。”
毕竟是闺中密友之一,自己的闺中密友本就不多,不好驳了人家面子。
“是。”锦浣随即拾伞而去。
看着雪落,想起了锦浣无心的回答:“雪本就是水形成的,遇到了足够的温度,自然会化的,怎么能说无情呢?”
一杯茶尽。
她捻起桌边的花伞,撑开,只见梅花边镶着一首诗:
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
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
不禁叹了口气,便站起来走到亭边打着伞回了南院。
一路飘雪,头发随之飘了起来,朱唇杏眼,在雪中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进了南院,看见数个丫鬟家仆打扫着院子,穿的都是新袄,脸依旧都冻得通红。
见她进入,众人纷纷停了工作作揖行礼:“大小姐。”
她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应和:“你们不用再扫了,各自回去歇着吧!”
众人互相看看,随即点头:“是!”
刚进屋暖和点,便褪了大氅,将它放置一旁,随手拿来一个史书卷坐在床边看起来。
“真羡慕孝润皇后,能让立安帝为她虚设六宫。”
“也羡慕丞相和他夫人。”
不断地翻看着,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及笄时北陵侯世子周仪说的话。
周仪是侯世子,加之其文武双全,风度翩翩,面如冠玉,时而清冷,时而热情,是京城无数贵女的梦中人。
“杳杳你成人了……可愿嫁我?”
听他说这句话时,冉褚脸红了大半,只是背过去轻轻道:
“杳杳还没有嫁人的想法。”
是掩盖过去了,她深知自己只是将他当做兄长,且她只是三品将军之女,而他周绍之则是一品北陵侯的儿子,说白了他本身都是正二品。
就算有意又如何,毕竟对他的喜欢还没有到要为他舍弃一切的地步。
而且若是嫁过去,难保自己不像如今本家的继母冯氏一样,冯氏只是一个五品官人的女儿,继生母曹氏病逝后,转嫁这里只是为了处理处理杂事,平常对谁都是低头哈腰的,任劳任怨。
她心想宁愿平嫁,甚至下嫁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
初七这日天气竟是格外晴朗,雪化得也差不多了,只是一些梅树上还有些雪凝成的冰花,星星点点,银装素裹,乍是好看。
冉褚身着梅色衣袄,披着自己入冬时买的白大氅,大氅上缀着点点梅花纹,头上戴了一只珠钗,珠钗上缀着白色点点流苏,其余用了两只素雅的簪子,将头发一丝不苟牢牢绾着。
额头是梅花印,妆容也是贵女圈流行的梅花妆。
她在府前和冯氏拉着话,说笑了几句,车夫便赶着马车到了,她便被锦浣扶着掀开帘子进去了,一边又在锦浣上马车时,掀开窗帘挥了挥手,马车便向这镇国公府去了。
“今日这宴会,是只有贵女吗?”
这才想起来问。
锦浣支支吾吾:“这赏梅宴,说是梁二姑娘办的,更应当是镇国公夫人办的,听说是请了四公主,还有丞相家两位公子和三小姐,还有世安公家的女公子,还有您,还有……”
还未说完,冉褚便打断她道:
“周家女公子会去吗?”
锦浣挠挠头笑道:“会,周世子也会去。”
……
“吁…”车夫拉紧缰绳,“大小姐,镇国公府到了。”
说罢将梯子拿下,锦浣率先掀帘子出来,两三步跳下车,然后伸手迎冉褚下来。
镇国公府来了个家仆给冉褚行了个礼,道:“女公子好,请将车交于我来安置,女公子请往西苑去。”
说罢,一个丫鬟也行礼示意冉褚和锦浣随她去。
一路上,冉褚一直小心翼翼打探:“敢问姑娘,四公主来了吗?”
“回女公子,应是来了。”
“那林家女公子呢?”
“回女公子,应是来了。”
“那那个世安公世子来了吗?”
“回女公子,方还未到。”
“那……”
还未问,那丫鬟便道:“回女公子,北苑到了。”
冉褚尴尬的点点头:“谢谢了。”说罢,那丫鬟便返回了。
冉褚深呼一口气,进了门,
第一眼是单眼一看人还不少,
第二眼这梅花开的果然好看,
第三眼他们为什么盯着我?
第五眼,这四公主长得果然好看,
第六眼,又见了林芍芍今日怎滴打扮的也是梅花妆,
第七眼,周婼今日怎么脸色不太好?
第n眼,周绍之还真的来了。
到了边上,便逐一行礼:“臣女见过四公主,见过梁夫人,见过世安公世子,见过北陵侯世子,见过二位公子,二位女公子……”
行个礼差点累死她。
“好久不见,冉姐姐。”
四公主一如既往地温和,她起身将冉褚扶起来。
“杳杳今日真是好看。”说话的是一向和善的国公夫人,即梁夫人。
“谢公主,谢夫人。”
四公主将她拉至身旁的座位,她不敢抬头,生怕周仪看着她,但也不能太刻意了,毕竟他说了大不了仍然是兄长,鼓起勇气她就抬个头,果不其然,都在看着自己。
她便朝周仪,和世安公世子沈璋公子,林家公子林安和林钰那边点点头,转而对上林芍芍不悦的眼神,也是一笑带过。
转而也和周仪妹妹周婼相视一笑。
这才和公主说说话。
“公主……”
“叫我念儿!”
“噢,念儿,怎么不见绾绾?”冉褚嫌尴尬,端起杯子喝起茶来。
“她呀,”宗念若无其事的剥着果子放进嘴里:“议亲去了。”
“噗……” “什么?!”
冉褚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去,还没控住声音喊了声音有些大…
尴尬至极中她咳了咳,当做无事。
“杳杳怎么了,可是烫着了?”听见周婼关怀的声音,她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怪我没有小心,无事无事。”
她也余光看了看对诗的几位公子,幸好他们没有注意到。
又看到了还在交谈的林芍芍和梁氏,这才缓了口气。
实际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周仪怕她尴尬,挑话题吸引众公子的注意,林芍芍则是不想理她,继续和梁氏说着话,其余人也都各自拉着话。
宗念倒是笑了:“你激动什么?这不很正常吗?如今梁夫人亦是为了她家世子跟林芍芍拉话,议亲挺正常啊,或许不久后冉将军也会给你议亲的。”
说着又将果子放进嘴里吃起来。
冉褚也拿起一个糕点尴尬地吃起来,又问道:“那绾绾跟谁议亲呢?在哪儿议亲呢?”
“应该是跟我皇兄,现在应该是在宫里,也就今日我父皇有空,还撞了日子。”
“哪个皇子啊?”
“太子啊。”
两人一边剥果子吃,一边聊着。
冉褚心中多有不舍,:“那以后她就是太子妃了呀,以后甚少能见了。”
“是啊,这门婚事八成是落定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还是希望绾绾嫁给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平安一生。”
说完两人感叹起来。
“你喜欢周世子吗?”
宗念忽地一问,她深知两个人关系定然是不简单的。
“啊?!” “或许有些对兄长的喜欢吧。” “你呢?”
“本公主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人,也还没有想嫁人的意思。”
正聊着,就听有下人报:“梁世子回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后边。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着黑色玄衣,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甚是好看的郎君上来。
自然是镇国公独子梁琮了。
林芍芍自小便倾心于他,这时眼睛都看直了,离不开他。
梁琮一一行过礼后,多打量了冉褚几分,冉褚感觉到了这个目光,林芍芍也感觉到了,不由得更反感冉褚了。
宗念小声道:“梁世子长得也好生俊俏呢,很多年不见了吧。” 而见冉褚只是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想到了少时,那时两人的关系也不错,梁琮更是待她与别人不同,林芍芍又从小喜欢梁琮,自那以后便让林芍芍讨厌上了冉褚。
梁氏不以为然,慈祥地唤道:“琮儿,陪着芍芍拉拉话,想来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于是梁琮硬着头皮坐到了对面。
话和林芍芍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看着冉褚。
周仪也有所发现,心中有些不悦,让宗念发现了这份目光:
“杳杳,我发现周世子今日老看你,确定不去说说话吗?你们往日不是很要好吗?”
冉褚差点再喷出来,她也只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不如陪你。”
宗念盯着挂着脸与人饮酒的周仪,又道:“可惜了,昨日我听母后说要让皇姐与他议亲。”
冉褚脸上闪过一丝忧伤,随即用笑容掩盖。
“对…对啊,正因为如此,更要避避嫌了,莫要让二公主不愉快了。”
宗念看着红着脸的冉褚,着实有点替她遗憾。
这时,梁琮捻着酒杯起身到了低头剥果子的冉褚面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冉褚觉得面前有一大块阴影,便抬头看看,眼睛瞬间瞪大,吓得差点起身。
“梁…世子。”
“杳杳妹妹,好久不见,你可否以茶代酒,跟我喝一杯?”
冉褚下意识地看向了黑着脸瞪她的林芍芍。
又看见冷眼看他们的几位公子,特别是…周绍之。
还有神情复杂看着她的梁夫人。
最后又看着面前帅气男子举了好久的酒杯,她赶忙拎起茶杯,举起来就喝。
梁琮见状竟一脸宠溺的笑,随之一饮而尽。这让同排的冉褚,宗念,周婼震惊不已,不敢说话。
刚应付过去,便见周仪阴着脸上前来,对梁夫人作了个揖:“梁伯母,方才想来,我家中还有事,小辈先行告退。”
……
“看来这梁世子对你有意,刚刚看见林芍芍的脸铁青,差点笑出声。”宗念说着有些憋笑的意思。
而冉褚神情难看,只说:“也许是小时候玩的不错罢……”
而在这宗宫御书房里,梁绾绾尴尬地站在一边,镇国公站在她身前,宗帝坐着主位,皇后和太子宗玳坐在一边,后面还有一堆侍奉的丫鬟太监。
宗玳亦是面无表情看着镇国公父女俩,梁绾绾亦或是低头,或是偷偷抬头一睹太子容貌。
太子长得算得上面如冠玉,却不如其他皇子好看,神情有些过于严肃,不易喜,让人看了有些疏远,若说样貌和性格,该当是三皇子原衍更让各个贵女惦记。
“梁家的女公子果真漂亮啊,又知书达理,若能嫁给玳儿,也是玳儿的福分呐!”皇后沈氏一脸假笑,试着缓解这死寂的气氛。
“爱卿,你对这桩婚事有何要求尽管提来!莫要顾及这身份,如今你与朕该是亲家!是吧,哈哈哈哈。”
镇国公忙着赔笑:“陛下这是哪里话,小女若是能嫁给太子殿下,那是天大的好事,臣哪里有别的要求!”
“那待会儿朕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让人多送些聘礼,这事就定了。”
“是,” “绾绾,还不快谢过陛下!”
梁绾绾这才跪下拜到:“臣女谢过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夜里时,天气乍冷,月亮也遮了大半,各个府中都挂了寂静,唯有镇国公府吵闹颇多。
“荒唐!”梁夫人拍案而起,怒喝跪着的梁琮道:“今日这宴是为了你跟芍芍的婚事,你如何就去跟冉家那位叙旧去了?”
“儿子知错,可母亲知道儿子自小便心悦杳杳。”
梁夫人没说话。
“再说儿子当这个副将军就是为了跟冉伯父拉近关系,好娶杳杳。”
“你……”梁氏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多听话的孩子。
“你怎么就不懂?你没有看出来杳杳跟绍之的关系吗?”
“他们又没有婚约,如何就有关系了。”
“反正我不管,人家杳杳对你也没有那个意思,让你娶林家小姐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怎地就不明白呢?”
“儿子只知道要娶心上人,我的前途,自不需要靠女人。”
梁夫人气得捂着心口,这时镇国公和梁绾绾才回来,一前一后挨着进来。
镇国公赶忙将儿子扶起来:“大冷天的,也不怕把腿跪废了!”
埋怨着,又转头问梁夫人:“夫人这是作甚?”
梁绾绾似乎猜到了,赶忙给梁夫人倒了杯茶。
“你这个孝顺的儿子啊,你说林家女公子要什么有什么,对琮儿也有意,可,偏偏看上那个死了母亲,性格又古怪的冉褚,这……”
说罢,又叹了口气。
“可儿子喜欢她是从小到大的事,改变不了,至于用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去谋自己的前程,儿子倒是不需要。”
说罢,镇国公便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儿子,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母亲这边,为父替你说!”
梁琮这才露出喜色,看了看冷脸无奈的梁夫人,随即又看向和自己一样喜悦的梁绾绾,两人默契击了个掌,一同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