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人去玉无主》鱼若丧水

2、第二回 二哥

　　丛菊两开他日泪，转眼已是二载，李玉霁生的一双似她娘亲一般温润如玉的眸子，伶俐可爱，只是让李府急坏了的却是这小姐自生来还未开口完整地说过一句话一个词，这倒是让李老爷和李府上下访遍了京都所有名医，却也不得其因，众说法是这小姐嗓音完好并未先天失声，至今不言语，或是因为不愿开口罢了…于是人传，京中一衔玉而生的李府小姐不过是痴儿一个。
　　玉霁所居的小筑名为红玉居，屋前种满了蔷薇，此时乃阳春三月，正式蔷薇花开的大好时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的姣花皆是斗芳斗艳好一片生机盎然的春景图。
　　玉霁托着小脑袋，眼睛盯着屋前的百花，缓缓的开了口，“尹城…”
　　边上的侍候丫头一听，那可不得了了！赶忙匆匆换人去通知老爷夫人，此刻的夫人还在午睡，老爷在宴客厅招待外来的客人，闻下人来报一下子撇开了宾客赶往了红玉居。
　　玉霁远远地看见老爷来了，自己搭着个脑袋蹦跳的上去拉他的手，老爷却一把将玉霁抱了起来，“霁儿，你会说话了？”
　　玉霁无语的不作反应，我啥时候说我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了？只是真的不想开口，怕自己说一些不适合年龄的话把你们给吓到，玉霁望着李老爷的目光，看着那份神采逐渐黯淡，突然一阵恍惚匆匆启唇而念道，“爹…爹…”
　　额上如刀刻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老爷的神色猛地由震惊变成了狂喜，亲了一口玉霁的额头，朗笑出声，“霁儿再唤一遍？！”
　　玉霁觉得没有多大的意思打算挣扎下来，老爷却舒心地搂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霁儿真聪明！原来霁儿一直瞒着爹爹和娘亲！”
　　玉霁真受不了这一点，一高兴就搂着自己转圈，翻了个小白眼推推他的手，老爷方才将她稳稳的放了下来。
　　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笑声，“李兄爱女之心切真让燕某自愧不如！”
　　声音浑厚有力，未见其人确已有一份压人的气势，“我家的小子倒是想见见这位衔红玉落尘的玉霁小姐，便不请，自入了小姐的居地了，李兄可怪罪？”一身金蟒擒珠滚红袖绸缎让玉霁一下子眼花缭乱，自己家里是绸缎庄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布料，玉霁笑嘻嘻的正想多看几眼这人，突进来一位年少的公子，未梳髻，头发披散着，等着一双镶宝玉的小朝靴，一身的红色，虽比玉霁高了半个头，却看起来比她弱智。
　　“噢！你就是那个傻丫头？生来叼着块玉的哑巴吗?”小少年看似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却上前去扯挂在脖子上的红玉，玉霁目光鄙夷，打下了那小少年的手，站到了自己爹爹的身后躲在李老爷的身后，心中倒想这小毛孩是有多色啊，现在就喜欢摸人的胸部，指不定长大了有多色呢。
　　“燕兄言重了，是若松的不是，方才一时忘记了招待，还望莫怪。”老爷护住了玉霁，有礼地拱了拱手。
　　“呵呵，你我自是有事相谈，不如在下先将这小子留于小姐这儿玩些时辰，再来唤他，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如此…”李老爷看向身后下方拼命摇头的玉霁，颇有些为难，正要推辞却又听那燕老爷说道，“飞儿同鄙人来此不过是想看看这比他年幼数岁的妹妹，李兄怎如此吞吐？”
　　李老爷微微点头，抬手指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燕兄请——”
　　等着两个老爷走了出去，一大帮下人也就退下了，玉霁才拍了拍手掌打算去房间眯会儿觉，却被那小少爷拦住，“做哑巴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是痴儿啊？”
　　玉霁狠狠的剐了他一眼，“我不是哑巴。”说着便乘着他发愣的时候甩开他的手溜进了房内合上了门。
　　小少爷有些恼火，跑上去推门，“你就是哑巴，你不比我好看，你丑，你生的天生痴傻，所以你亦不敢同本少爷多说一句话。”
　　玉霁嘿嘿的笑道，小样儿，激将法对我没用。
　　门外的小人拍了几下脑袋，踹了叫门栏，觉着没意思便又回到了方才的亭台上，拾起一张写了字的纸，上画着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图的下角有一排看不明白的符号，小少年便问一下人，“这是何物?”
　　“回燕少爷，这是方才小姐写的，奴婢也看不明白。”
　　小少爷便拿着图又腾腾地跑到了房门口，玉霁打了个哈欠快睡着的时候门外又是一阵晃动，还有一个骄傲的声音，“傻子哑巴，你的画在我手中，如若你不像我毁了它的话…”
　　玉霁白了一眼大门，无趣地说道，“你毁吧…”便倒头睡到了床上，小少爷扯了扯下摆黄金褂，傲气地语道，“我爹爹可是你们所倚靠的大商家，你不在本少爷面前作揖行礼倒也罢了，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玉霁翻了个身子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只当是门口有一只得了甲流的猪跑那儿恶嚎，迷迷糊糊的梦见尹城抱了一大束玫瑰递上来温柔的如第一次相见那般笑道，“小枫，我喜欢你…”
　　“小姐…”门外下人急促的敲门声，玉霁潜意识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情绪，蹬蹬跳下床去开门。
　　一身鲜红，等着小马靴，下着黄金小马褂的小屁孩正在蹂躏着满院的姣花，地上残枝败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小孩忽的觉得身后来人，便一回头，直直的接住了玉霁丢过来的砚台。他咧开嘴得意的一笑，“傻子哑巴，你也知道出来呀…”
　　玉霁瞪大了眼睛看着狼藉的院子，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哈！果真是个傻儿，不过也无事，以后我便是你哥了，我护着你！”小少年大义凌然的去拉小玉霁的小手，顺道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你什么都无须多说，只要喊我哥就好了！”
　　玉霁的小宇宙顷刻间全部爆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周边的下人均是慌了手脚，看起来像是燕家的小少爷非礼了小姐，然后小姐因贞烈而痛哭出声，可是这样看这两个小毛孩子也的确太早了些吧…
　　小少爷生气的拍了拍玉霁的脑袋，“你这傻丫头！怎什么不会偏偏会哭闹弄泼！”玉霁吃痛，怨恼地瞪他却又因力气有限无能为力，只能被他拽着自己，小少爷一下子可就来劲了，“你不止会还会瞪人！”说着又去捏玉霁的小嫩脸，这时玉霁才被迫开了口，“坏..哥…哥”
　　小少爷怔了一下，“你…唤我作…”
　　玉霁趁着他分神，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手跑开躲在远处对他做着鬼脸，嘻嘻的笑道，“你坏…”
　　小少爷得意的撇了撇嘴又追上去，“傻哑巴，你还会骂人呢？”
　　玉霁灵敏地躲开了那小孩，跳到了一个小椅子上喊道，“我不同坏人玩！”喊着整个身子也蹦跳的往后退，不料脚下一滑，人已跌到了地上，重重的把小屁股给撞得，脱口哎哟了一声，小孩在一旁蹬着小朝靴哈哈的爽笑开来，边笑边指着玉霁那狼狈的模样浑身笑得发颤，玉霁一脸菜色，摸了摸自己的小臀，气败地不说话。
　　小少爷良久才憋着笑踏步上前来，傲气的说，“跟着哥哥就不会摔着了啊，真是个傻丫头。”
　　玉霁无视他，这时门外入了一列人，定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爹爹和那燕老爷，玉霁一下子钻到了李老爷的身下撒娇的语道，“爹爹…他坏…霁儿不同他玩——”
　　李若松宠溺的抚了抚她额上的发丝，“霁儿..原来这般聪慧，可是急坏了爹爹…”
　　燕老爷喝了一声那调皮的少公子，“飞儿！怎将此搞成这般模样！还不快给李小姐和你李伯伯赔罪！”
　　少公子得令，乖乖收敛了神色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见过李伯伯，给李伯伯赔罪了。”
　　玉霁心中暗爽，却仍觉得不够，过去扯住了燕老爷的衣袖，“燕伯伯，哥哥砸坏了我的花…”呜咽着像极了真正的二岁小女孩。
　　燕老爷慈爱的笑着拍拍玉霁的小脑袋，“莫闹莫怕…扬飞，还不快给李小姐赔不是！”
　　小少爷微低着头，看似恭敬却未动半分。
　　“燕伯伯你看他呀…”玉霁咿呀呀地越发的可怜，李若松立在一旁有些无奈，脸上更多的是从容。
　　小少爷抬头怨恼地瞪了一眼似笑似哭的玉霁，“自古哪有哥哥向妹妹俯首称过的，我不从！”
　　李若松稍稍的诧异，“扬飞，你同我家霁儿何时成了兄妹？”
　　小少爷又是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我自成的。”
　　李老爷笑而抚掌，“哈哈！我同燕兄本意结为亲家，如今你二人倒好，已作了兄妹了！燕兄…你看这儿——”
　　“哈哈！李兄，看来你我多意了啊，如此倒好，这小娃娃们自己便是结拜了哦！”
　　玉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看着笑作一团的两个大人，还有站在边上打着哈哈的小孩，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消停。
　　“霁丫头，我们家的扬飞排行老二，有两个妹妹一个大哥，妹妹均是唤他做二哥，你唤他作二哥可好？”燕老爷蹲下身子亲切的看着玉霁，玉霁在现代的时候老是在想为什么有人把人比作蚂蚁，现在明白了，这燕扬飞个小破孩就是一只等着被人捏死的蚂蚁。
　　燕扬飞见玉霁未答话，上去拍了一下玉霁的脑袋，疼得玉霁龇牙咧嘴，他却又叫着，“还不快喊我二哥！”

作者有话说

　　丛菊两开他日泪.出自杜甫的《秋兴八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