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之轻夜域》曲子晞

4、四.墓地与晚宴

　　罗纳德果然没有让珂希尔失望，在圣诞节的清晨，她在丧仪店门前看到了准时到达的青年死神。

　　满街道都是红色的绸带和金色铃铛的陈设，有的店铺门口甚至立了一棵低矮的雪松，上面挂满了小孩子伸手可得的精致礼物盒子。清晨的时候雪停了，大概是上帝也知道在盛大的节日里要见到阳光才是对来年最真诚的祈愿。

　　那么今年珂希尔收到的圣诞节礼物是一块纯银的精致怀表。表针上竟细细雕刻着一朵盛开的黄水仙。大概价格不菲，不知道罗纳德最近加了多少班。

　　“啊啦，前辈，真羡慕有人会给你准备圣诞节的大餐啊。”罗纳德将他的“镰刀”割草机撇在棺材盖上，顺手摸摸身边珂希尔的小脑袋，很久没有见到这个漂亮的人类小家伙了。

　　但最让罗纳德感到惊异的事情是她身为人类在学习了一定的神力后可以看到走马灯剧场，并且可以大概懂得走马灯剧场的灵力如何掌握。

　　葬仪屋悄悄挪动棺材板从棺材里走出来，垂头带上了自己的高帽，今天丧仪店打烊，但愿不会有什么新鲜的尸体或者有趣的情报。他不稀罕什么维多利亚女王的金银钱币，但人类的故事他很好奇。

　　“小生有幸捡到了宝物，有谁不喜欢白兔呢？”葬仪屋看了看在店门口挂铃铛的珂希尔嘴角勾成了一个月牙，他看着一脸喜悦的少女暗自感叹:不被贵族玷污的贵族可真是美妙，如果她有永生的灵魂，在恶魔看来一定非常可口。

　　“嘿，小家伙，年下有很多走马灯还没有被裁剪有工夫的话记得来回收科帮帮忙。”罗纳德看着梯子上的珂希尔跳下来拍了拍手，随即而来的是珂希尔的白眼:“年下是有时间和死神小姐们约会，没有时间整理走马灯剧场对吧？”

　　罗纳德尴尬地挠头，他金色的短发在昏暗的丧仪店格外耀眼，那是一抹灼眼的颜色，好像阿波罗神的长弓。

　　罗纳德他就像黑夜里的太阳神。

　　可那磷绿色的瞳孔又印证了他死神的身份，注定属于黑夜。

　　珂希尔这样想着递给他一杯红茶，这是凡多姆海威家庄园里的种植物，两个月前那位漆黑的执事送来的。

　　她远远看去那位塞巴斯蒂安先生似乎可以闻到死亡腐朽的味道，那是魂灵灭亡前哀嚎后恐惧的气息，他是个恶魔。当时的珂希尔自我判断的不错，她的新发现告诉了葬仪屋后，葬仪屋给她的奖励是一口正好可以容她躺进去的红木棺材。

　　“啊～很久没有拜访伯爵了。”葬仪屋瘫坐在椅子上抱着一颗头骨，黑色的指甲在头盖骨上滑动。

　　“前辈好像对那个小孩情有独钟呢。”罗纳德摘下眼镜，用口袋里的绒布擦拭，那个孩子的魂灵记档原本打在回收课的日程上，那时等他第二次看去的时候属于夏尔.凡多姆海威的一页已经消失了。

　　“那是和小珂希尔一样珍贵的东西。”葬仪屋仰起头看着被珂希尔用灵力打扫干净的房梁，不禁想起当年凡多姆海威家宅邸几乎吞没天际的大火。

　　大概明天老师就会去凡多姆海威家闲逛了吧，珂希尔想了想，为罗纳德端来了一盘布丁，那明天又要自己一个人打理丧仪店了。

　　珂希尔还是照例为罗纳德和葬仪屋做好了足够储备一天的食物。今天她可以看到罗纳德哥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这个像太阳一样的青年死神给丧仪店带来的欢乐是比老师追求的极致笑话还美妙的。

　　虽然是个快乐并且充满期待的日子，但她还是想去看看查尔斯太太的葬礼，那个孤苦的异乡女人，即使在过身之后也依然不能落叶归根。

　　死神的审判是绝对的公平正义，虽然查尔斯太太是善良的人，至少对她是照顾的，不仅仅是因为一块面包或者奶酪。可说到真正复生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当然查尔斯太太也不例外。

　　珂希尔放下银质餐刀的时候，神色流露出伤感，她一口吞掉了盘子里的烤鸡腿说道:“老师，我们去看看查尔斯太太的葬礼吧，如果今天教堂的神父在休假那就明天早晨。”

　　让葬仪屋意外的是，她在丧仪店做了四年多的接待，第一次提出要去参加“顾客的晚宴”，本以为她会好奇这些人的走马灯剧场。

　　葬仪屋默许她的请求，一边的罗纳德却没有理会珂希尔自言自语的提议。

　　人类的小孩子也许不适合真正的灵魂审理，他们的身上牵绊了太多的世俗情感，很难在走马灯剧场上做出真正的审判。罗纳德轻轻叹息，珂希尔也是如此，她不过是念着过去在自己危难时刻的一丝恩惠才会对这个人类妇人产生怜悯和同情，不过珂希尔可不会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在异国做过娼妓并且亲手扼杀腹中生命吧，而手上沾上鲜血的人必将打入地狱。

　　那样的事实告诉珂希尔对她而言是一种残酷。罗纳德也不想让珂希尔看到那样真相。她会感到沮丧和伤心，那不是前辈教给她灵魂审理和魔力的目的，那样的同情不会让她摆脱所谓罪恶名号的灵魂。

　　珂希尔还是提前从丧仪店跑出来了，留下葬仪屋在屋里清洗餐盘，她买到的餐盘是阿拉伯的珐琅瓷藤蔓花纹样，在老师的书籍里看到南欧大陆的国家和西亚的地域总是时时刻刻让她感到好奇，那片神话传说中居住着圣洁神明的领域。

　　她在临街路过面包店的时候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一个陌生面孔的青年女子正在给大腹便便的查尔斯先生带上黑色的礼帽。

　　很明显那是一身丧服，查尔斯先生胸前的手巾袋里潦草地掖了一朵即将枯萎的白玫瑰。只见他吻了吻那名陌生女子，脸上甜蜜的微笑丝毫看不出他的太太方才去世第三天。更让人看不出，他是要去参加葬礼。

　　她想起查尔斯太太生前在面包店忙碌的情景，又想起自己半夜路过多恩的酒馆，查尔斯先生失态地醉倒在沙发上时周围庸俗并画着浓妆的女人上前拥住他……

　　装模作样。

　　一直站在街角的珂希尔此时语塞，她感到彻骨的悲凉，过世第三天自己的丈夫已经有了新欢，如果自己可以有与灵魂对话的能力，她一定要告诉查尔斯太太，就算变成恶鬼惩罚这个负心的男人都好。

　　不过，在英国这个从古老历史中走来的王国里，必定带了无法根除的糟粕。她从黑暗和污秽中脱身，那么她再也不想身涉其中。有小资本的生意人，他们阴险和奸诈的本性和灵魂不是配用高尚的审理法则让他们重新投入轮回的。

　　珂希尔将斗篷上的帽子罩在头顶，她缓步走在沿街的石阶上，如果自己也想查尔斯太太一样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会有人惦念自己吗？老师在以后的节日里会孤单吗？

　　自己真的能看到圣经里写到的天堂或者地狱吗？她的灵魂又会由谁审理呢？复生或者投入新的轮回，亦或者判罚恶名永久消失。

　　她只是个从贫民窟被带回来的普通人类，说到成为真正的死神，大约只是个笑话罢了。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去死神协会那些管理科小姐们蔑视的眼神，在自己身后叽叽咕咕说着她是人类的活魂灵那些话。

　　珂希尔绕了很远的路才走到那座破败的小教堂，也对，用低级的教堂可以省下不少钱，也一样保足了查尔斯先生的面子。

　　虽然是圣诞节的正午，天空在伊顿村附近居然暗沉下来，珂希尔是走了很久又坐了一个小时的马车才来到这座不起眼的教堂。

　　那其实就是一座贵族废弃的度假小别墅而已，门口的栅栏已经破败不堪，栏杆上缠绕着似乎烧焦的荆棘藤蔓。那铁锈散发着血腥的气味，珂希尔听着乌鸦站在枯树枝上鸣叫，一眼就看到了雪白屋顶上那对用白石雕刻的吹号角的天使。

　　那教堂后面似乎是一块公墓，随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但是显然，是并不会有人来此地居住的。

　　查尔斯太太要长眠于此，这不禁又让她回忆起那个女人递给她面包时温暖的笑意。

　　大概病魔也不许这样善良的人存在吧。毕竟太不符合这个社会的暗流了。她在王立伦敦医院检查出肺痨以后不久便离开了，想必也没有得到亲人的照顾。

　　珂希尔正要推开那道破败的铁栅栏，却不小心被荆棘刺破了手心，血珠在她洁白的掌心沁出，痛感传入脑海时她意识到身后似乎有人。

　　宽大的白色鹅绒斗篷在一定程度上遮住了她的视线，是老师。

　　可老师赶到的速度未免太快，难道用了神力吗？还记得她刚刚来到丧仪店里的时候问老师会不会在天上飞，葬仪屋无奈地摊手说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那些神力了。

　　葬仪屋微笑着用宽大的手托起珂希尔受伤的手掌道:“果然是白兔，跑的很快呢，没想到你可以准时参加这位夫人最后的晚宴。”珂希尔垂眼道:“老师，你知道吗？在我的生命里对我友好的人为数不多，所以我想来看看查尔斯太太最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