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似有前缘(十二) ...

  •   “您太冲动了。”韩嫣的眼睫毛上下一抖,眼睑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如果您喜欢训练军队,由我们这些人操手就可以了,不必在长杨宫和五祚宫羽猎。”
      刘彻这一次站得并不直,姿态像是挨了一箭,“可是我觉得非常好,早晨去打猎,夜晚去文帝的顾城庙,这是很不错的安排。”

      长杨五祚两座宫殿并不安稳,刘彻在里面经常受伤。每当他领着扈从在车架上射箭,旋转的车辕和转动的车轮都会拉着他们左拐右转,帮他们从猛兽利爪下逃跑。
      刘彻如今喜欢在你死我活的追逐中寻找乐趣,和外人想的不一样,刘彻觉得现在他很好,除了被四面八方目光锁住的部分,他十分自在。

      阿娇听着他们说话,站在灯台下看蒙尘宫灯滴下红泪,照亮她一对儿隐隐约约含着讥诮笑意和泪花的眼睛。阿娇开口时语气慢悠悠的,“韩大人,您没必要劝陛下,或许陛下并不想狩猎,只是想顺势去平阳公主家呢?”
      刘彻冷冷回击她,“皇后这段日子似乎是越来越疯了,说起话来没有章法,叫我一句也听不懂。”

      阿娇大笑起来:“我可没有疯,我很清醒,倒是有的人装疯卖傻。说到底我有什么可疯狂可悲哀的呢?我早陷在鸿沟枯井里,面对困境也不逃避挣扎,倒是有的人,一睁眼睛就想跑出宫,好像宫里有人要吃他的心肝儿。”
      刘彻竭力把眼睛从阿娇挪到韩嫣身上,“韩嫣,你跟我走吗?”

      韩嫣犹豫不决,一旁的李少君倒是跃跃欲试,刘彻看到了就又问他,李少君立即答应下来。他算刘彻半个弄臣,一时片刻也不能离开主子的。

      窗外松涛如海,秋光如镜,阿娇从大开着的窗棂处看到外面的金根草,散落如烟,飘零随风。一根生满红叶的枫树枝血一样绽放在她面前,她怀着一种谁也难以猜度的柔情取下枫叶别在鬓间,看向四面八方挂满的青铜镜。
      文姜从齐国带到鲁国的玉镜台,夏姬坐在申公巫臣车上照面的镜匣,吴娃在赵武灵王怀抱中用来掠发理鬓的水鉴,如今齐齐照出她怀着愠怒的面容。边缘凹凸的红叶似她不平的心,盘曲弯折不肯俯就,贴不紧乌黑的鬓角。她人还未动,原本还鲜亮的橙红色木叶就飞落地面,无论如何回不到树梢。

      阿娇几次三番想要捡起来,迟迟没能成功,刘彻见了忽然生出些许怜爱之情,亲自为她取了另一枚枫叶,想要为她别上。
      阿娇登时打落他靠近自己的手,刘彻神色变换数次,最终归于忍耐。阿娇见了觉得好笑,“你不要对我做出这副鬼样子,我比你坦诚比你勇敢,我不是你,我不虚伪!虽说我生下来就站悬崖边上,没个退路,但我不会曲意奉承两面三刀。”

      阿娇为刘彻要来了长门园,但这丝毫没有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每当看到长门涂朱的门墙,阿娇都会没由来的心慌。“如果你执意要去长门,那我不会奉陪。我讨厌长门园,也不喜欢平阳公主府。”
      刘彻想要靠近阿娇,他每前进一步阿娇就又退后一步,刘彻停下脚步注视阿娇:“我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夫妻。”

      阿娇注视着这个主宰自己命运,不出意外会主宰整个天下的男人,“可我喜欢站在你碰不到的地方。”
      “你会去平阳公主家吗?”阿娇问刘彻。
      刘彻很平静地回答她,“不会,我会去长门园,我答应了你的。”

      阿娇发出一声嗤笑,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阿娇有个自己也没注意到的习惯,那就是她总是喜欢扬起下巴,睨视刘彻。刘彻固执任性又强横高傲,无法容忍别人对他哪怕一点的轻忽和不尊重,以往不以为意,现下怒火冲天。他想起长乐宫瞎了眼睛的窦太后和挟恩自重的馆陶公主,逼迫自己放弃训斥阿娇的念头,像往常一样走出殿门。

      “虚伪。”阿娇看着刘彻的背影轻轻道,随后她弯下腰捡起自己之前不慎掉落在地的枫叶。火烧云一般的色彩攥在手心里轻飘飘的,芳华正好,可惜所托非人,不久就被阿娇捏碎。木叶凑成的河流在窗外被宫女扫得断流,一层层一片片化为无情物,碾成灰,踩为尘,踏作灰,消失不见。

      四海之水从来是自东向西流,不舍昼夜流,浩浩汤汤又呜呜咽咽地流。渭水流,滋水流,江河融汇了条条支流,不依不饶地流。流呀流,流呀流,女人的绿鬓就在流水声中变成白发,红颜从鸾镜中消失,只余下褪了色少了香气的香草,还贴在没水的朱墙边向行人诉说春日的风光。
      阿娇想到草木枯萎,想到过了这个秋天就是阴沉的冬天,情不自禁用刘彻掉下来的枫叶敲打着窗柩。飒飒之声被升高的秋风带到旷野,带到遥远的天际,不知被谁听了去。

      陌生又熟悉的脚步走进她,属于男子的力量紧紧束缚住阿娇,阿娇认出背后抱着她的人是谁,闭着眼睛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彻对着她耳朵吹气,“因为我听到枫叶颤抖的声音,害怕你孤寂,所以重回来找你。只有香草才能配美人,也只有美人才能簪香草,因为她们都是在流水声失去韶华,于夜深时独自望月的失意之徒。阿娇,你连着几个晚上为了赏月受冷风吹,又连着几个晚上生嚼香草。你和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失意伤心?”

      阿娇看着刘彻,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若是心疼长门园,我可以将它还给馆陶公主。”
      阿娇轻轻嗤笑,“只有你会把一座死园子看的那么重,不要说长门园,就是你送给我的金屋子,我都不放在眼里。长公主和堂邑侯的女儿,太皇太后唯一的外孙女,在你心里就那么吝啬?”

      刘彻长长一叹,将阿娇整个抱进怀里,他们两个面对面相拥,心却有千里之隔,“你若觉得我负心薄幸,我改就是。”
      阿娇靠在他怀里,感受到刘彻胸膛传来的丝丝热气。“我什么事都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你没完没了地向我发火气——”
      阿娇冷冷打断他,“我只是想起我父亲前些年闹出的笑话,觉得难堪罢了。”

      刘彻沉默抱住阿娇,当刘彻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体贴入微又谦虚有礼,能伪装成对方最需要的样子。阿娇被他打动,娓娓说起积压在心中的往事。
      “我父亲和母亲是好过的。”阿娇平淡诉说,语气冷得一如她谈起今晨落花。“他们在一起时母亲还不是公主,是代国翁主,从匈奴铁蹄逃到还算富饶的堂邑。堂邑产铁,人口少,历代堂邑侯经营得力,让每户人家都养生葬死无遗憾,是侯国中数着找的好去处。代国常被匈奴蹂躏,不富裕。”

      “母亲刚嫁进来时祖父正准备姑姑陈乐君的妆奁和祖母的葬礼,这挤干了堂邑的财富。母亲说,她在那几年过得不算宽裕,每一次人情礼往都能把她压垮,除了父亲没什么能安慰她。她觉得父亲是个体贴的丈夫,她甚至和我说,她觉得父亲爱过她。”

      “父亲总是把母亲当成小孩子,什么事都为她精心打算,母亲忘记祭拜媒神,父亲帮她记着;母亲因为困窘不能为父母献上的贺礼,父亲哪怕典当自己祖上从楚元王处得来宝物,也要为母亲补上。母亲要是生病,那天哪怕风雪大作,他都要为她找全郡最好的大夫,他害怕母亲有个万一,祈祷的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到了母亲生育那一天,母亲因为恐惧彻夜不眠,父亲也焦虑得睡不着。这一切父亲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阿娇拾起一枚红叶,放进螺钿笔筒里,红叶旋转再三,对人绽出一个凄凉微笑。

      “他们最好的时候,他们最不宽裕,困窘到极点,甚至骑过驴车,但是那时候父亲有十分,一定给母亲十分;有一分,一定给母亲一分。母亲向我回忆,她喜欢的她丈夫都喜欢,她厌恶的丈夫都厌恶,上到代王夫妇,下到侯府婢女都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
      刘彻完全没想到欲壑难填的馆陶公主也曾有这样恬静和平的生活,可是什么时候丈夫就从馆陶公主近乎烈火的生活中退出呢?上一次见面,堂邑侯不在公主身边,上上一次见面,公主孤身前来。这个女人似乎一个人就能搅弄朝堂,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世事变化如风,”刘彻猜出答案,“馆陶公主似乎和堂邑侯出现了一些摩擦。”
      “摩擦?”阿娇玩味这两个字,“您真会说话。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父母决裂了,他们谁也不要谁了,如果可以,他们甚至会把刀子送进对方胸膛,只为感受那一刻鲜血涌出的快意。他们爱了快二十年,在儿女成列的时候反目成仇。父亲恨母亲,咒骂说她不守一个女人应有的本分;母亲恨父亲,恨到一个字都不再和他说,痛骂都不再有。”
      “你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他们走到这一步吗?”刘彻温声问。

      阿娇看着镜子,镜中是一张娇艳的脸,但过不了多久就会老去,被其他女人取代,她喟然长叹,“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他们成婚的十四年后,母亲无意从父亲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卷用绢帛做成的信,是女人的字迹。信上女人说柏梁台起火了,她要是没有死在火场中,就是上苍有意要她再看我父亲二十年。”

      “柏梁台,二十年。”阿娇发出一声长长的、令人胆寒的微笑,“不要说她看到我父亲了,其实我们都看到她了,挎着环首刀,梳着双髻,站在柏梁台上高傲俯视着我母亲,一位不可一世又茫然不觉的公主,还有她卑鄙的丈夫,可怜的三个儿女。那个女人,她就是如此的傲慢,如此的不知廉耻,好像她才是高贵的公主,我母亲才是商贾的女儿!”

      玉镜台破碎的镜面照出帝后分离的身影,阿娇在裂开的碎片中找到自己狰狞的脸。这件事过去多久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但是那个女人哪怕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她都记在心里,一刻不忘。

      不算明艳的脸蛋,干瘪的身板,还有倨傲的目光。馆陶在柏梁台下看到那个女人,无意问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她叫什么名字?”
      家令还没有回答,堂邑侯率先开口,“成俊,叫这个名字,你在石渠阁御沟旁见过她,前不久还在韩信射台那里遇到过她,她卖玳瑁,也卖珊瑚,是个挺伶俐的女人。”

      如果馆陶公主是个精细女人,她就会发现丈夫其实说少了,成俊还往斗鸡台运过鸡、走狗台运过狗,为还在世的薄太后送过白罴,当熊和人在殿下厮打的时候,成俊一刻不停地盯着生了白发的堂邑侯看。
      如果馆陶公主是个精细女人,她会发现成俊看堂邑侯看的太多了。无论是生了褶子的脸,皮肤松弛的臂膀还是有了赘肉的腰腿,成俊都看了太多了。

      当馆陶为文帝在长安站稳脚跟庆幸的时候,堂邑侯正忍受另一种隐秘的折磨,因为他在长安遇到了他为数不多的故人。
      对于堂邑侯而言,长安的一切都令人不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苍苍上天到堂堂大地,照见的都是丧尽天良的赌徒和恶棍。在这里,良心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吕产被曲周侯所骗,身死族灭;朱虚侯杀光吕氏,自己和哥哥也不明不白地死去;最清高的夏侯婴打开宫门,屠灭惠帝仅剩的四个儿子。

      夏侯婴是太仆,驾驭天子的马车带着匪徒进宫,杀光惠帝的子嗣。这吓破文景两位皇帝的胆,后来文景两任皇帝都用亲信担任郎中令这一要职,就怕再有夏侯婴这样的人接送叛逆。
      “真可笑。”平阳侯曹窋看着夏侯婴从声势浩大的法驾中探出花白头颅,笑着对堂邑侯道:“你觉不觉得夏侯婴是个挺可笑的人,二十年前他从高祖手中救下惠帝和鲁元公主,二十年后他帮人杀光惠帝子孙。若惠帝在天有灵,怕是希望他当年撒手不管,也免得他在世受父母欺辱,死后子孙受戮。”

      秋日残留的暑热忽得褪去,只留下一种森冷往人骨头缝儿里钻。植满生花杂树的庭院在帷幕和涛涛树影掩映下显得幽深岑寂,白云被风压低了腰。在热风熏蒸下竹叶散出一股夜晚没有的闷香,吸进胸肺里满是疼痛。
      “你妻子是皇帝的女儿,你能让她帮吕禄家人说说话吗?我知道吕禄的女儿嫁给了刘氏宗亲,她快被丈夫逼死了,”烈烈长风钻进平林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以至于蝉虫虽竭力嘶鸣,也无处寄声。

      “我不能。”堂邑侯陈午艰涩地回答,相对而坐的两人在比夜台黄泉还难熬的寂静中看到属于文帝的法驾行驶过驰道,消失不见。
      在这番话的第二个月,平阳侯曹窋因为同情吕禄及其家人被驱逐出长安,直到他的儿子迎娶阳信公主,他们一家才离开荒僻的平阳重新回到朝廷。

      自那一天起堂邑侯陈午就出现了幻觉,他总是看到一对儿又一对儿的眼睛。数之不尽的眼睛在看着他打量着他,窦皇后花椒和泥涂成的朱壁上挂着一副青铜镜,那上面就长了一双含着讥诮笑意的眼睛打量他。鸾凤为饰金玉为梁的镜台倒地,碎成几片,可每一片都有那双隐隐含着嘲弄阴毒的眼睛。堂邑侯陈午下了朝退到浸满凉意的水鉴边,涟漪波光又生出那双带着红圈的眼睛。

      眼睛,眼睛四下里都是眼睛,陈午几乎无处容身。在那样流露出刻骨恨意的眼睛前,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稚子,失去了所有伪装的能力。日者、龟策、越俗,那些有关于黄帝和素女的传闻,他照收不误,拜访许负后他又去找几个女巫为他治病。
      无力感像爬山一样爬到他四肢百骸,让他每一块儿骨头都发疼。巫女手持一枝橙红色的虞美人,告诉他,他身后跟了许多冤魂,那些冤魂不敢缀在贵人身后,一直尾随他。

      “冤魂可能是从椒房殿来的,据说代王后和她的四个儿子都死在那里。”阿娇拨弄那枚红叶,“平阳侯曹窋说吕产的女儿嫁给了刘氏宗亲,命悬一线——”吕禄有好几个女儿嫁给了诸侯王,其中一个是代王后。
      馆陶公主一生快活的日子不多,代王后和她四个儿子蹊跷死去的那天算一日。

      刘彻听了若有所思,“不慎吃了马肝的人会在病榻前对着巫医流涕,身陷囹圄的人会相信狱卒的欺哄,生活在忧愁苦闷之中的人会听信谗言,做出种种不切实际的事。做出傻事的人有很多,其中多数人是渴望得到,少数人人是害怕失去。失去的人中有的希望失而复得,得到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承受巨大代价只求不失去。堂邑侯,似乎不在二者之内。”
      阿娇道:“他是良心过不去,他不愿意见那么一桩惨剧发生在他眼前。”

      秋风中阿娇解开琴弦,从琴匣取出一根完好的弦捻在手上。刘彻趁她忙碌掠过她鬓发,为她簪上一枝带露的荷花。这大约是今年仅存的菡萏,颜色淡了些。四面相对间,刘彻能嗅到阿娇鬓发上的隐约香气。他们两个人耳畔回旋出远处传来的宛转鸣叫,是大雁开始新一年的南飞。
      “你是恨你父亲还是不恨你父亲?”

      上千根蚕丝才能做出一根琴弦,煮弦后在鱼胶中浸泡多时才能得一根琴弦,可就算这样,琴弦也是脆弱的。阿娇稍一用力琴弦就断在她手心,“我想我不恨他,我也是在他离开我们之后,才认识到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作的悲哀,真心实意的恐慌和怯懦,有良心但没有勇气。”

      “他不敢离开文帝的庇护,又舍不下良知。他宠幸成俊,对此我只是恨母亲看错了他;他为了一点儿捕风捉影的事儿吓疯了自己,对此我是真的鄙夷。总之,在侍婢、大奴、黄门、女巫……在我这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见过没见过之人的帮助下,他可算是——”
      “好了?”

      “不,他更疯了。他要是不疯,他也不能跟着成俊钻进火场里去。柏梁台灯台被推倒时火焰从帷幔蔓延至屋梁,他追着成俊跑进浓烟中,成俊坐在火中如不知危险,笑得癫狂,他也看的如痴如醉,似乎二三十年的人世游只教会他此刻的放纵。”

      刘彻顺着阿娇的话语从柏梁台冲天烟雾中看到一个女子歪倒的剪影,一股难言的心悸抬上他的心头,随之而来的还有难言的关于爱的渴望。对于男子来说,一个狂野勇敢的女人是他们难以把握的尤物,他们总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似乎和这样的女人如隔天堑,似隔前世,但恍恍惚惚中,他们都希望眼前人拥有对方那样热烈的爱。

      阿娇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刘彻的畅想,“陛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停下马车不顾母亲劝阻奔向火海,为什么要在我们一家刚刚逃出生天的时候和那个女人赴死,在崩塌的的哭声中,他想到的是时刻等待他拯救的情人,还是他丢在脑后的家人?”
      “陛下,”阿娇红艳艳的唇舌掂起这两个字,乍听轻飘飘,后听沉甸甸,“你们男人都这么口不对心吗?嘴上说着厌恶,心底却是放不下的牵挂。父亲不止一次向母亲说起情人的卑贱出身、顽固性情,可是他也不止一次把情人抱进怀里,抚摸她的背脊,为她高兴、亢奋、伤悲,情绪起伏如山峦松涛,连绵不绝。”

      刘彻直到这一刻,才发现阿娇脸颊边出现一道细细泪痕。阿娇并未察觉自己的失态,依旧保持着她作为一个皇后的端庄,沉着冷凝说着话,“你们男人总是想去寻找你们想要的人,那些被你们丢下的人,只剩下枯朽的心和早该葬进泥土的躯壳。对这广大而险恶的俗世我该说什么?随便你们支配我,我不在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似有前缘(十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