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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仇灭 ...

  •   溯历十八年,春。十二年一度的围猎大会再次举行。
      “陛下觉得,这次围猎的魁首是谁?”
      驭怀身骑雪白毛色的马,看向深林,眸底有着深不见底的漠然。
      溯远不作答,而是身骑红枣鬃毛的马,停留在驭怀身后。
      “陛下得第二,没人敢得第一。”
      驭怀轻笑道。
      这时,驭怀座下的白马发出一声惊啼,发了疯般冲进深林。
      “阿怀!”
      “驭公子!”
      “马疯了!马失控了!”
      只有驭怀知道,马并非无缘无故地发疯,而是他藏在衣袖下的匕首,深深刺进了马儿的脊部。
      溯远不暇思索地驾马追寻过去。奈何白马受了惊,飞驰般往山坡上奔跑,溯远神情紧张,手持缰绳不断地加快速度。
      丛林郁郁,两匹骏马穿梭如弓箭,风驰电掣。
      前方不远处便是尽头的悬崖,刻不容缓。溯远当机立断,借着惯力用尽全力将驭怀扑下了马,落地前还不忘用手护着驭怀的头部。
      溯远的佩剑掉落在旁,他消耗了太多力气,将驭怀抱在怀里缓了好久。
      待两人恢复得差不多后,驭怀从溯远的怀里抽出身子,将溯远的佩剑拾起。溯远也站起了身,看见驭怀的发梢上沾上了叶子,伸手想拾掉。
      驭怀手中的剑骤然出鞘,一尺寒光指向溯远。
      “阿怀这是做什么。”
      溯远望着驭怀,眼底有些迷茫,夹杂着淡然和忧伤。
      “弑君。”
      驭怀冷声道。
      溯远沉默片刻,脸色苍白地勾了勾嘴角,垂下了那有太多情绪蕴含其中的眸子。
      “你当真要弑君?”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有轻微的哽咽。
      你,当真要弑君?阿怀……阿怀。
      一声声、一幕幕犹在眼前,往如昨日,那声阿怀,却再也听不到了。
      后来,他宁受永世不入轮回之苦,魂飞魄散,也要留存前世记忆,只为活成再无仇恨蒙蔽、真正自由的阿怀。
      可你呢,你去哪了?我来与你赴约,我却再未寻到你,你是恨我,不愿再见我吗……
      驭怀浑浑噩噩地从皇城前走到桥头,从日出寻到迟暮。他有些崩溃地跌落在地上,看着桥下熙攘的人群,还有冉冉升起的明灯。
      又到上元节了啊……驭怀仰首轻笑,眼角的泪顺势滑落。
      眼中的盈泪模糊了眼前画面,却看见了一个玄色身影,从朦胧逐渐清晰。
      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驭怀几乎是跌撞地冲过去,他颤抖着、缓慢地伸出手,一颗心不知所措地猛烈跳动。
      直到那人转过身,这颗心才安稳下来。
      “阿远,是…你吗。”
      这张脸如记忆中的相貌重叠在一起,驭怀再也忍不住,任眼泪肆意流下。
      “你认错了。”
      记忆中的人,以最冷漠的口吻给了他冷水浇背的一击。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
      这时,他看见那人身边镀着一缕淡淡的浮光。
      “你是…天神?”
      驭怀怔怔看着他,哽咽道。
      “是。”
      “所以,溯远是……你在凡间的分身?”
      “他是我渡劫的凡胎。”
      “……你,是他吗?”
      溯远神情冷峻地望着他。
      “不是。”
      “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无可奉告。”
      “求求你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我知道是我对不住阿远,可是…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爱阿远,我亦记得我活下去的执念是复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弥补,我想补偿他…可我找不到他了。我求你了,我知道你不是阿远,可你能不能…让我有点念想。”
      溯远依然默不作声,眸色黯淡,眼里是那么的陌生,黑如其谭,不知其想,拒人千里。
      驭怀攥紧衣袖,薄唇被咬的微微发白,身体因隐忍眼泪而不住地颤抖着。
      “天界,御龙神君。”
      听见声音,驭怀倏地抬起头,那人却消失于夜幕之中。
      驭怀神情麻木,不知怎么回到庭院的。明明穿着单薄,风也在胡乱地往他身上蹭抚,可他却未感觉到冷。
      后来,他再未去寻过那人的足迹。他离开了这座城,选择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寻了一处廖无人烟的山林,准备度过余生,携着属于他们的记忆一起。
      后来他于山脚下拾得一个弃子,收为徒儿,相依相伴。
      ……
      天界。
      “你,当真要替他万劫不复?”
      一位青衣男子蹙眉,瞪着对面的人。
      “嗯。”
      “你是疯了?你身为神君,有万年不逝的仙体,他不过一介凡人,留存记忆不入轮回是他的选择,你为何替他受了这罪!?”
      轮回神君气的来回踱步,“你!你明日就要镇守东海了罢。”
      “嗯。”
      身为御龙神君,每隔百年就要仙身入海,以仙体为筹码进行镇压,方可保东海百年无恙。
      “隔个一百年你便解脱了,照样做你的神君不好吗?你怎么就一心要为一个凡人落得灵魂尽散的下场?”
      “百年后,他便不在了。”
      “啧,他不在了与你何干?”
      “他不在,我心不甘。”
      “不过是下凡历了个劫,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虽身份不同,可共用一心。”
      “……可你也会死的,到时候你们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至少他这一世,替我们活了下去。看着他彻底消失,我做不到。”
      “…算了,依你吧。你…和他相认了吗?”
      “未曾。”
      “为何不认?你舍得放弃最后相认的机会?”
      “我更怕他舍不得。”
      “……罢了,我成全你就是。”
      “待再过几载,他情绪缓过来后,替我把这个交于他”
      说罢,溯远递过一个云绸锦布,里面包裹着一个吊坠为如葡萄般浅紫色水晶的项链。
      “这是…?”
      “当年未能亲手赠予他,也是溯远的执念,替我给他罢。”
      ……
      “后来呢,那个项链送出去了吗?”一个稚嫩的童声问道。
      “后来啊……那位轮回神君保管着项链想交付给那人,可一直没寻到好时机。小孩,你问这些做什么,什么都不懂还来听?”那说书人笑道。
      “我能听懂的!我只是…我只是很惋惜。”
      “呦,这么点小孩就会惋惜大人之间的感情啦?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你家大人那去罢!”
      “故事就结束了?”
      “结束了!”
      “那…好吧。”
      “对了小孩,把这个交给你家大人。”
      说着,说书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云绸锦布,里面包裹着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不要问,也不要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能不能完成?”
      “能!”
      “能就赶紧去!”
      说书人看着小孩小跑的背影,敛了笑容轻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出茶楼,一瞬间换了身青衣打扮,消失在民间。
      ……
      “师父!师父!”
      “溯归,怎么跑的那么急?”
      “师父!有个说书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他讲了一个特别难过的故事,可是我没怎么记住……”
      驭怀揉揉溯归的小脑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难过的事情忘记也是种解脱,只需记住那些美好就行了。”
      “师父说得对,我以后只记美好的事!”
      驭怀笑着戳了戳溯归的脑袋,又将手里的锦布打开。
      是一个吊坠为葡萄状的浅紫色水晶项链。驭怀愣了片刻,继而垂下眼眸,轻轻攥住手里的项链,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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