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语玄白》山楂炖肉

4、朝夕

　　溯远静静地与驭怀对视着，一双桃花眼蕴藏着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溯远生了一副精致的容貌，玉质金相，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少有人能与之媲美。
　　驭怀就是那少数之中的一个。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气质温和而不阴柔，脊梁挺直似如高岭雪莲。
　　两个人站在一起，好似一副美人画卷，金尊玉偶莫过如此。
　　“饿了吗？”
　　“有点。”
　　“传膳。”
　　“喏。”
　　宫仆听旨，将准备好的菜肴悉数呈了上来。
　　桂花鱼翅、红梅珠香、吉祥如意卷、杏仁佛手、芋头点膏、玉带虾仁、龙神凤尾虾、水晶肴蹄……各色菜肴，数不胜数。
　　待溯远拿起玉筷夹了块虾仁，驭怀才动了筷。三天没吃一顿饱饭，驭怀也顾不上什么雅正礼仪，闷头就是吃。
　　菜肴里，驭怀最爱的就是虾仁。可那虾仁却放置在溯远的面前，驭怀只好忍住了对虾仁的渴望。
　　可这时，一颗虾仁落入了他的碗里。驭怀怔住了，看了眼溯远。溯远将虾仁移到驭怀面前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夹了块青菜到自己碗中。
　　“想吃就吃。”
　　“…好。”
　　驭怀看了眼碗中的虾仁，半晌，接着闷头吃。吃到一半，被鱼刺卡住了喉咙，驭怀脸憋的透红。
　　“……”
　　溯远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水。
　　驭怀顺势接过，缓解了喉咙的疼痛，一回想这丢人事，耳根不觉泛上了红。
　　“谢…谢陛下。”驭怀有些不好意思。
　　“慢些吃。”
　　“…嗯。”
　　“今晚你就在这睡。”溯远瞥了一眼驭怀，道。
　　“咳咳…咳。”驭怀一时惊到，“陛下，您为金贵之躯，驭怀…为下贱之人，岂能与之同殿共眠。”
　　“朕让你睡在这，你就睡。”溯远淡然看着他。
　　“是。”驭怀不再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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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陛下，那个…我睡哪？”
　　“床榻。”
　　“…您不怕我半夜见色起意…咳，冒犯您？”
　　“……”
　　溯远望向驭怀，脸上看不出喜怒。
　　“开个玩笑。”
　　“敢和朕开玩笑的，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
　　“两个？”
　　“一个是你。”
　　“另一个呢？”
　　驭怀微挑了下眉，有些好奇。
　　溯远静静地凝视着他。
　　“已经投胎了。”
　　“……”
　　驭怀不再多言，自顾自地上了床榻。
　　溯远见状，没有太多表情，可眸底却多了几分笑意。
　　已至深夜，驭怀却迟迟没有入睡。他侧过头看向已经沉睡的溯远，眸底暗含凉薄与狠戾。他伸出手，缓缓停留在溯远喉结的上方，手与喉结的距离微乎其微。
　　驭怀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往上一瞥，发现溯远正看着他。
　　周围的漆黑衬得溯远那双亮厉的眼眸，他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驭怀。
　　“……”
　　驭怀镇定的用伸出去的手搂住溯远的脖颈，又绷着身子离他近了一些。
　　“陛下，我做噩梦了，害怕。”
　　“……”
　　“可不可以离你近一些。”
　　“……”
　　半晌，溯远阖上了眼。驭怀暗暗松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准备睡觉。却突然感受到有只手臂从后面环着他的腰，又把他往后搂了一段距离。
　　驭怀瞬间绷直了后背，感受到后面几乎贴着他的胸膛因呼吸而起伏着，他听见后面传来轻轻的一声低叹。
　　“别怕，睡罢。”
　　“……”驭怀垂下眼帘，他沉默不语，继而合上了眼。
　　“……嗯。”
　　原来，他竟是个好美色的断袖。如此……甚好。
　　驭怀暗暗的想。
　　待驭怀从清晨中醒来，偌大的床榻只余他一人了。
　　相必是上早朝去了。
　　驭怀下榻，整理了一番衣裳，走到洗漱台前捧起清水净脸。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红檀椅上，伸出手轻戳盆景中的蝴蝶兰。忽然殿内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不及他抬眸，一袭金丝玄袍映入眼帘。
　　“参见陛下。”
　　“嗯，免礼。”
　　溯远移步席椅前，抬眸看了眼驭怀。
　　“饿吗。”
　　“有点饿。”
　　“传膳。”
　　“喏。”
　　一刻钟后，宫仆们将菜肴汤粥摆至桌台。驭怀看了一眼，几乎每道菜里都有虾仁。他微挑眉，看向溯远。
　　溯远不语，夹起一块虾仁放入口中。
　　“朕…最近想吃虾仁，御膳房便每道菜都放了虾仁，你将就吃。”
　　“……嗯。”
　　驭怀嘴角尽力压着笑，偷瞥了一眼溯远。要不是溯远耳根泛红，他差点就信了。
　　日复一日，林花谢了春红。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上元节悄然将至。
　　“陛下，上元节将至，民间最是烟火气，您不出宫看看吗？”
　　驭怀一只手臂支着脑袋，手指轻敲桌案，眼含试探地看着溯远。
　　“……你想看？”
　　溯远放下茶盏，缓缓侧目而视。
　　“我…是怕陛下天天在皇宫处理政务憋坏了，上元节只在宫里呆着属实无趣。”
　　“依你。”
　　“真的？”驭怀倏地直起身子，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君无戏言。”
　　“陛下真好，陛下最好，陛下威武，陛下英明！”
　　溯远眸底含笑，不可察觉地弯了下嘴角，看着驭怀。
　　平淡无味的日子里，多了些酸甜苦辣，倒是让人欲罢不能了。
　　他的出现，让溯远碌碌而孤苦的一生泛起了甘甜泉水的涟漪。那颗心一直跳动着也好，只要那根指引心动的情丝线不断，哪怕精疲力竭、血干枯骨也心甘情愿。
　　溯历十七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街上张灯结彩，人群拥攘，夜幕下灯笼如红珠挂墨，斑斓如灯红酒绿，玲珑碧桥，车水马龙。
　　“陛下你看，是不是很有烟火人情！”
　　“嗯。”
　　“那边有糖葫芦。”
　　“买。”
　　两根糖葫芦到手。
　　“这个兔子灯可爱。”
　　“买。”
　　兔子灯到手。
　　“我想吃甜汤圆。”
　　“买。”
　　甜汤圆到手。
　　“这个面具好看。”
　　“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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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一会儿，驭怀手里的东西已经堆砌如山了，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交给溯远保管一部分。
　　“陛下，糖人。”
　　“买。”
　　“可是拿不下了。”
　　“……朕也拿不下了。”
　　“糖葫芦快化了，我吃不动了…陛下，你尝尝，很好吃的。”
　　“朕不爱吃甜食。”
　　“不甜，酸的。”
　　“也不爱吃酸。”
　　“…好陛下，你尝一口吧，就一口！”
　　“……”
　　溯远瞥向驭怀，见他将糖葫芦递到了唇前，眼里满是期待与请求，不忍扫其兴，便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
　　“那你多吃些，我要吃糖人，给钱。”
　　“……好。”
　　溯远接过糖葫芦，默默掏出一块银子。驭怀拿着银子便去了糖人铺，认真思考着图案。
　　溯远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看着驭怀的背影，眸子里是春水般暖化的温柔。
　　嗯……这口糖葫芦没有刚才那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