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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童瑾年 ...


  •   童瑾年是个乖小孩。
      她生下来时便有个姐姐,妈妈告诉她,“小年,文生是你的姐姐,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童瑾年从五六岁开始,就常常缠着上初中的童文生。小女孩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奶声奶气地跟在童文生后面跑,“姐姐,姐姐,你能陪我玩吗?”
      “姐姐,姐姐,你能抱抱我吗?”
      “姐姐,姐姐,你喜欢小年吗?”
      孩童印象中的那个也许有些稚嫩,但还算和蔼的姐姐,是她的天。童文生有时心情好了,会陪童瑾年说几句话,心情不好,就把童瑾年赶出小小的房间。
      “能别烦我吗?”
      六岁的童瑾年太小太矮,摸不到她的天。
      之后慢慢长大了,童瑾年上了高中,才发现这个姐姐对自己并不算友好。从前她只跟在她后面跌跌撞撞地跑,不记得她脸上的阴鹜。从前她只记姐姐随手丢给她的糖果,好甜,不记吃后拉肚子被送去医院。
      但没关系,小年只记姐姐的好。
      那年瑾年十五岁,正豆蔻年华。文生21岁,也值青春大盛。
      那天清晨,母亲把小年送到新学校门口,小年的目光却只停留在母亲紧握着文生的手上。
      “童瑾年!你突然转学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担心死了!”
      “事发突然嘛,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
      突然的转学,学习进度的压力,与同学间的生疏,童瑾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好像突然,自己成了一座孤岛。
      转折发生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在宿舍的晚上。
      童瑾年被反锁在厕所隔间的时候,身上只穿了校服短袖。但初秋的季节,晚上并不暖和。
      她只是出来上厕所,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声地向外喊,“有人吗?有人吗?”无人应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啦”一桶冰水从门顶上倒下来。童瑾年懵了。
      乌黑的短发黏糊糊的粘在惨白的脸上,手指冻得发抖,她还未回神,厕所门开了。
      尖锐的叫骂声,高中女孩爱美做的长指甲,被扇得红肿的脸,被扒开的稚嫩的躯体……童瑾年已经不想再回忆,可每当看到大腿上愈合不住的划痕,她心里都发恨。
      到最后,有个女孩抓住童瑾年的短发,一把将她摔出隔间。
      童瑾年后脑勺被白色帆布鞋踩着,一边侧脸被狠狠地在地上摩擦,被那几双手打得青黑的眼眶,眼睛一眨一眨,快睁不开了。
      在一片模糊中,童瑾年看到了门口一小片阴影下,熟悉的身影。
      刚开始童瑾年还竭力反抗,在看清那双微眯着的,她孩童时期就用心去观摩的那双媚眼时,她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浑浊的眼泪滴在地上,砸出一片不规则的水渍。
      姐姐,小年好疼。
      姐姐……救救……小年。
      后来上厕所的同学发现了被打到昏迷的童瑾年,赶紧叫了老师,大半夜送到了医院。
      后来领导问她,“童瑾年同学,你如果被人欺负,学校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不用怕,是谁欺负的你,告诉老师。”
      童瑾年坐在病床上,只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后来童文生来探望她,坐在病床边声音轻柔地和童瑾年唠着家常,也不去看童瑾年呆滞的眼神。
      临走时,童文生俯下身轻轻地环住童瑾年,清丽的侧脸贴在童瑾年耳旁,低声地说:
      “为什么不反抗了呢?”
      “是因为看到了我吗?”
      童瑾年整个身体一僵,开始克制不住地全身发抖,瞳孔收缩,毛孔张开。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
      她想问问这个她满心喜欢的人:为什么?
      童文生一双纤纤手抚摸着童瑾年柔软的黑发,帮她把翘起的几缕发丝压下。手掌下移,贴住童瑾年的侧颈,似含情的眼睛与童瑾年空洞的眸子对视,对面前的女孩宣判了死刑。
      “童童不用自责。”
      “是因为,姐姐嫉妒你。”
      四年的时光,童瑾年好像已然忘却之前的痛苦,只过着自己的生活。
      母亲每个月都给她打生活费,去年十八岁生日后,这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童瑾年十五岁那年知道,没有一滴眼泪是为她而流。
      ……
      “所以你把她杀了。”
      “是啊是啊,”我还把她那张可恶的脸和十只手指用火烤焦,让警察认不出昔日的同事。我在她身后轻轻靠近,就像当年她捧起我的脸那样温柔。第一刀刺在了后腰上,她真的有点瘦,后腰不够我刺,于是我把她拉到绿化草丛里,一刀一刀地砍。“徐行之,你觉得我坏吗?”
      “她的警服,很干净。”
      童瑾年先扒下了童文生身上的工作服,又给她穿上童年时童文生常穿的,款式相同的白衬衣,感受到身下的躯体一动不动后,她颤抖地,在血泊中抱住了童文生。
      “姐姐,小年永远爱你。”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童瑾年选择抛尸在停车场,那天早上她就躲在白色大众的后备箱,听到了徐行之报警的声音。
      把姐姐的警服洗干净穿上,又骑走了童文生的机车,跨上车时,童瑾年想,她还是这么喜欢红色。
      她把警徽上的第五条杠用剪刀拆开,她知道徐行之很聪明,一定能看出她的伪装。她在徐行之家处处留下指纹,母亲已不在世,童文生也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你今年几岁?”
      “十九。”
      你其实不想杀她吧,徐行之心想。
      “瑾年这个名字,是我亲生父亲起的,父亲待母亲不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瑾年,灿烂的年华。以前的人们把大盛之年定在二十一岁,我不要活到二十一岁。”
      徐行之一言不发。
      “徐行之,你觉得我坏吗?”童瑾年紧紧盯着徐行之的眼睛,又一次问。
      气氛沉寂了片刻。
      “罪恶至极的人,不会偷偷抹眼泪。”
      童瑾年顿住了。
      “讲完了,可以离开了吗?”
      “你要把指纹交给警察吗?”
      “……”
      徐行之心想,此情此景,自己应该手里夹根烟。
      “你也不是多正义的人,为什么这次要告发我。你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看着我,从高楼上坠下去。”
      “我没有欣赏别人跳楼的爱好。”
      “我会让你看到的。”童瑾年的眼睛太难避开了,她就盯着你,直到你也回视她。
      “好吧,你真没意思。”童瑾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徐行之眯着眼睛就是不看她。
      “你最近身边是不是多了个学弟?”
      徐行之轻微皱了眉,责备似的扫了童瑾年一眼,随即道:“跟踪人的事少干。”
      “我才没跟踪你呢,”童瑾年手指勾着头发打圈,小孩子恶作剧般看着徐行之笑,“不过,你还是别跟他走太近。”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呸呸呸!你装什么大人,你不就比我大两岁吗?”
      徐行之也不跟她争,嘴角罕见的勾起了来,浅浅的笑。
      童瑾年几乎没见他笑过,此时也愣了神,又快速恢复了忿忿的模样,
      “我说真的,他就是条疯狗,刚被放出去,见谁咬谁。”
      徐行之挑了下眉。
      “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叫落白?”
      “嗯。”
      “切,死情种。我可是看在你没把我赶出去的份上才告诉你的啊,不许卖我。”
      “那你可以离开了吗?”
      童瑾年撒泼似的躺在地毯上,呆了一会,起身道别。
      “鞋柜中间抽屉有药。”徐行之也起身,拿起刚在一旁的衣物准备去洗澡,头也不回地说,“小姑娘留疤就不漂亮了。”
      童瑾年直到下楼,还在想那句话。
      回到她在城郊的住所,蹲下换鞋是,突然感觉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她,起身一摸,是个黑色发圈和一张纸条。
      展开,纸上漂亮的字体写着:
      之前参加了一个辩论赛,其中有个论题是“死前最后的清醒,你选择读一首诗,还是见一面家人。”
      如果让我来选,我选前者。童瑾年,认清自己的内心。不论你主观选择了傻乎乎地殉情,还是苟活,客观事实都不会改变,不要再骗自己了。
      犯错了就去领罚,不论代价,你心知,路则明。
      晚安。
      署名:徐行之
      什么嘛。
      童瑾年再也装不了无所谓,颤抖着抱膝蹲下,牛仔裤很快被浸湿。
      “徐行之!你和她一样讨厌!!”童瑾年嘶吼着,哭够了,骂够了,跌坐在地上,又咧开嘴笑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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