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达尔效应》一眼京华

4、请问可以和我一起发疯吗？

　　正如朱燕所说，学校提前举行运动会正是因为省教育厅的领导过来视察，这是学校非常重要的工作，拿出了十足的重视。

　　班主任把许曼叫到办公室，传达了周五运动会开幕式她要站在领导桌旁端茶倒水递稿子调话筒的安排。

　　唐老师把这个工作谓之学校门面，要品学兼优且外貌条件优越的同学才有资格获得。

　　又是因为这张脸吗？

　　许曼压下自己的生理性厌恶，并含笑应下老师的要求，还贴心询问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乖巧懂事的学生谁不喜欢？

　　唐老师语气和蔼：“不用，就周四的晚自习去彩排一下就行。对了，跟你一起的还有个男生，是一班的秦殊，你认识吗？”

　　秦殊？
　　他不是从不参加除学习以外的任何活动吗？

　　许曼稍愣了愣，而后歉意地摇头：“不认识。”

　　唐老师害怕她觉得和不认识的男生共事有压力，忙安慰：“没事儿别紧张，听一班的老师说不是什么刻薄性格。”

　　许曼眼睫微颤，压下眼底的愉悦：“嗯，我会认真对待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许曼望着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感受远处吹来凉风，对这个卑躬屈膝的服务生工作有了新期待。

　　真是好奇他见到自己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周四的晚自习，许曼被特批不用上课，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下走出教室，来到主席台。

　　秦殊已经到了。

　　他外面套着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穿着并不合身甚至还有些偏小的黑T恤，明明是很难看很没品的穿搭，居然被许曼看出一丝慵懒随性的帅气。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时尚完成度全靠脸吧。

　　“秦殊同学，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八班的许曼。”

　　秦殊转笔的动作卡住，上辈子运动会他在教室里自习，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和许曼没有任何交集。

　　两人第一次在公司见面时，她也如是说到：
　　“秦总监，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新来的外交部同事，许曼。”

　　彼时他认出了这个高中同校的老同学，然而在下一刻，秦宥带着公文包赶过来：“秦殊，这是我女朋友，咱们自家人你多照顾照顾啊。”

　　秦殊抬头，看着十六岁的她脸上露出同样虚伪的笑容就一阵厌恶，一句话没说面无表情继续手里的事。

　　啧啧，好冷淡。

　　许曼拉下翻转座椅坐到他身边，笑容丝毫没有因为冷待而减少：“其实我们应该也不算第一次见面了，不知道秦殊同学对我有没有印象？”

　　她好烦啊。

　　秦殊合上手里的记事本，侧头挑明她的画外音：“从法律上讲，你我属于陌生人，没有救助义务。”

　　闻言，许曼兴奋地看过来，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微微蜷缩。

　　看，和她的猜测一模一样！
　　他内心里就是这么冷血又绝情的人，讨厌与人为善，讨厌道德绑架，讨厌招惹麻烦！

　　看到对面女孩眼里翻涌的莫名情绪，秦殊皱起眉头。
　　——其实这件事跟他记忆是有偏差的。

　　上辈子公安局给许曼送来锦旗，表彰她帮警方找到一起重大案件的关键线索，但如今表彰一事到现在也没听到动静。

　　是因为蝴蝶效应吗？
　　他的出现导致事情本来走向发生变化。

　　上课铃声响起的同时指导老师也来了，是学校教音乐的苏老师。

　　许曼收敛情绪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苏老师好，我是八班的许曼。”

　　“你好呀。”
　　苏玉注意到今年学校选来充门面的同学颜值都格外高，难道教导主任转性了？

　　“明天我们的工作内容不多，这是当时的演讲流程，你们两个看一下。”苏玉把A4纸递过去，“我们第一步就是先把各位领导引到主席台上落座……”

　　许曼觉得很麻烦，可又不得不认真把这些模式化的东西记下。

　　“……记得，倒水或者递讲稿的时候要双手，并且得退一步再转身离开。”
　　苏玉讲完一系列要点，问他俩：“听明白了吗？”

　　许曼认真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苏老师。”

　　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听她说话时眼睛认真又专注地看过来，跟旁边耍酷装高冷的青春期男生简直是天壤之别。

　　苏玉走之前趁机揉了揉她可爱的马尾头，让他们不熟悉就自己练练，不认识校领导的自己上官网查。

　　简单讲一遍流程后，老师走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而秦殊好似是被迫过来的，期间一言不发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在老师离开后立刻跨上书包站起身。

　　“秦殊！”
　　声音有些急促，许曼来不及刻意压低声线，导致明明是气势喊话却莫名添了点撒娇的意味。

　　秦殊停下动作，看过来无声地询问她。

　　有事？

　　许曼下意识咳嗽两声，压下那股甜腻：“你是在讨厌我吗？”

　　这样直截了当的疑问倒是让秦殊听出两分真来。

　　他也单刀直入地问：“如果我说是，你会哭着跑开吗？”

　　哭？许曼嫣然一笑：“也许会哦。”

　　“那就是。”

　　说完秦殊跨上书包，走得头也不回。

　　——他是亲口承认了讨厌吗？

　　——居然有人可以把讨厌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得这么清楚直接吗？

　　——还是说……秦殊已经透过她做作又虚伪的外壳，看清了自己的本质吗？

　　许曼踮起脚尖快乐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坐回椅子上，眼神迷茫又松怔。

　　对于秦殊的直白，她既羡慕又向往。

　　长年伪装乖顺，她内心深处也期待自己也能有如此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展现出最真实想法的一刻。

　　从学校回家，时间还早。

　　许曼在小区外把今天收到的情书撕碎丢进垃圾桶里，才深吸一口气往家里走去。

　　唐艳玲正在看肥皂剧，许家耀还在加班，许俊辉也没放学。

　　晚间电视，是唐艳玲一天之中最惬意最闲适的时刻，对于打断这种状态的许曼她立刻垮下脸：“你是不是逃课了？怎么回来这么早？”

　　许曼脱鞋的手一顿，好声好气地解释：“不是，学校明天有运动会。”

　　“小辉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明天有老师安排的任务，晚上彩排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她刨根问底：“什么任务？”

　　其实学校的事许曼不喜欢跟家里人分享。
　　不过她妈妈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当然是只针对她的。

　　于是她抿抿嘴角，还是说了：“礼仪，引领导入场递递稿子什么的。”

　　唐艳玲冷哼一声：“还以为是让你上台讲话呢，礼仪？谁家规矩女孩去当礼仪小姐？你们老师就是看不起你。”

　　许曼垂下头：“不是的，礼仪是……”

　　“而且就你这皮包骨的身材清汤寡水的模样也能拉出来当礼仪？你们南安真是选不出个好的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小辉在学校里也能认真读书，别被那些不规矩的女同学搅了心思。”

　　许曼沉默，整颗心阴郁得像天上风雨欲来黑沉沉的乌云，捏一捏就能下雨，各种阴暗又决绝的想法缠绕着她，内心邪恶的怪兽每天都在胁迫她对外界做一些疯狂回应。

　　在这种窒息的黑暗里走了太久，她迫切需要一个和她同样厌世恨俗满腹阴毒的人。

　　大家一起发疯。

　　要么抹杀自己，要么毁灭世界。

　　回到房间，许曼坐在床边没开灯，望着门缝下投来的点点亮光发呆。

　　真的好想跟秦殊交朋友啊……

　　让他教教自己怎么跟他变得一样冷血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