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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蛰伏 ...

  •   天不亡她。
      刚踏进鬼门关半只脚,薛赛赛忽然如有神助,脚跟胡乱蹭了一下浴池底,便哗地浮出水面,活了过来。
      此时,她头发黏在脸上,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非常狼狈。
      薛赛赛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水。
      太可怕了,她刚刚差点淹死在澡池里,结束这一事无成的人生。她绝对不要如此狼狈卑微地死去。
      惊魂未定之际,她听到段衍说:
      “你是祖母房里的人吗?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连桶水都倒不好。”
      薛赛赛抬头望去,只见段衍两臂搭在池边,靠着池壁嘲讽她。
      薛赛赛腹诽:美女从天而降都不知道接住,真是个不解风情又拽得让人讨厌的家伙。
      不过没关系,谁让他有钱呢。
      为了钱,她忍。
      没能以优雅的姿势精准降落是她行动失误。
      开局不利,不慎丢了丑,接下来可得好好表演,给段衍留个好印象。
      “奴婢……”薛赛赛怯生生开了口,“奴婢是老夫人安排过来伺候您的,姓薛,唤作赛赛。”
      她装可怜扮柔弱,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往上看了眼段衍,又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是奴婢蠢笨,不慎踩到水跌下来,惊扰了小少爷,请小少爷恕罪。”
      此刻,湿衣服黏在她身上,显出她玲珑的曲线。水珠沿着她的粉面溜到下巴尖,又沿着粉颈滑进衣领里,惹人遐思。
      薛赛赛保持着如此无辜清纯的模样,内心却奸笑道:嘿嘿,这不得迷死你小子?

      可段衍一听,眉头立马皱起。
      好啊,原来是她!
      段衍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扫视了薛赛赛两遍,鄙夷地说:“你就是从玉堂院买来的那个娼妓?”
      “娼妓”二字咬的很重,薛赛赛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被侮辱了,但抛开感情,他说的确实是真的,所以低声答道:“是的,小少爷。”
      段衍嗤笑出声,玩味地打量着她的身体,道:“刚来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故意落水想勾引主子,果然是愚不可及的低贱之人。”
      薛赛赛心中一惊,他竟然全看出来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不会承认。
      “嗯?”薛赛赛仰脸懵懂地望着他,疑惑地说,“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少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段衍又冷笑一声,慢慢靠近她,“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他手指沿着薛赛赛脸庞滑下来,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少在我面前演戏!”
      好疼……
      这家伙手劲真不小啊。
      薛赛赛神情痛苦地仰脸看着他,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转动。
      看来娇滴滴式的人设对他没有吸引力,至少目前来说如此。
      为了达到目标,她要换一种人设了,比如……坚强不屈的贫困少女?

      薛赛赛当机立断,神情立马从懵懂渐变为倔强,倔强中还夹杂着点委屈。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的确是踩了水滑倒的。而且奴婢不会水,刚刚差点淹死在池里!”
      “哈!”段衍假笑一声,松开了捏住薛赛赛下巴的手,岔起腰,“这池子才多深,说谎也得动动脑子吧。”
      “奴婢是平躺着摔下来的。”薛赛赛板着脸驳斥道。
      “哼!”段衍撇了她一眼,“像你们这种娼妓,为了勾引男人什么谎话说不出来?”
      薛赛赛一股怒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左一个娼妓右一个娼妓,娼妓挖了你家祖坟吗?
      要不是没路走,谁乐意当娼妓?
      幸好你骂的是我,毕竟我落水的确存了要勾引你的意思,所以这骂我听了倒不算太亏。
      要是骂了那些真心想从良的姑娘,人家还不得呕死!
      薛赛赛强忍着厌烦,挺直胸膛,直视段衍,回道:“不用小少爷提醒,奴婢也知道自己出身微贱。本以为要在青楼了此残生,幸得贵府怜悯,救我脱了苦海,不用再以身侍人。自从踏进贵府门槛的那一刻,我就时刻提醒自己,要尽心侍奉少爷,以报答府上对我的恩情。我怎么敢对您使什么手段呢?”
      薛赛赛眼中含泪,但倔强地忍住没让它们落下来。
      听了她这一段慷慨陈词,段衍愣了愣,依旧半信半疑。
      不过再纠缠此事已无益处,他清了清嗓子,道:“如此甚好。不过,你要记住了,本少爷最恨虚伪的人,最好放聪明点,不要在我面前使手段,否则,我要你好看!”
      薛赛赛低头道:“奴婢定谨记在心。”
      “记住了就走吧,看着就惹人烦。”段衍一脸嫌弃。
      薛赛赛咬咬牙,又行了个礼,浑身湿漉漉地离开池子,退出了浴房。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一阵冷风吹来,薛赛赛两臂抱胸缩着身子打了个冷战。
      她转身快步回房,每走一步,地砖上都留有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薛赛赛边走边安慰自己: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现在一切才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段衍啊段衍,你最好祈祷今后不要落在我手里,到那时候……嘿嘿。

      她回房擦干净身子,换了件内衬,正准备睡觉,突然有人敲门。
      “谁?”
      “是我。”一个柔柔的女声答道。
      薛赛赛披着衣服去开门,一看是段衍院里管事的侍女冬梅。
      “冬梅姐,你怎么来了?”
      薛赛赛忙把她迎进房里。
      冬梅将端着的炭盆放在木柜旁,炭盆里还装着些木炭。
      “我看你刚刚浑身衣服都湿了,怕你着凉,给你送点炭烤烤火,再熏熏衣服。”
      薛赛赛道了谢,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递给冬梅,“有劳冬梅姐费心了。”
      冬梅接过茶,笑了笑,在桌边坐下,问:“浴房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搞得全身都湿了。”
      薛赛赛自然不可能对冬梅坦诚以待,她在冬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垂下眉眼,把谎话真话拌一块,回她:“是我的不对,倒热水的时候不小心掉池子里了,惹得小少爷很生气。”她轻叹一声,抬头看着冬梅苦笑道:“还被骂了。”
      冬梅安慰她,“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常常挨骂,很正常的。你这是干活还不熟练,等熟练之后就好了。”
      “如果他单纯因为我行为蠢笨骂我,那我倒是不难过,毕竟这是可以改变的嘛,我将来会做得更好。可是……”
      她欲言又止,拇指摩擦着杯子,
      “怎么了?”冬梅追问。
      薛赛赛抬头,眼眶红红的,“可是他似乎很看不起我的出身,一口一个娼妓,故意羞辱我,还说我是故意勾引他。出身又不是我能选择的,我也改变不了,今后若少爷一直对我有成见,我真不知如何在府里过下去……”
      薛赛赛黯然神伤,左眼落下一滴泪。
      冬梅面露不忍,从袖中掏出帕子替她擦泪,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她叹了口气,“从得知你要进府的那一天,我就料到会有此种状况。”
      薛赛赛疑惑地问:“如何能料到的呢?”
      冬梅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要谈小少爷这事,首先得谈谈咱家老爷。咱家老爷打小是浪荡惯了的,虽说娶了夫人后,安生了几年,但本性难移,小少爷还在夫人腹中时,老爷便耐不住寂寞,常常偷偷出门去找乐子。起初他还怕夫人知道,但渐渐地,不知是胆大了,还是对夫人没了感情,又或是鬼迷心窍,竟然正大光明地把一位青楼女子娶进门当了妾室,此后便彻底疏远了夫人,甚至为了那妾室,行了些宠妾灭妻的事。夫人因此抑郁成疾,在小少爷五岁那年,便离世了。小少爷对夫人有多爱,就对那妾室有多恨,不仅把夫人的死怪罪在那妾室身上,甚至于还认定凡是此等出身的女子,也都像府里这位妾室一样奸诈。因此,他第一眼便讨厌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完,薛赛赛盯着桌上摇晃的灯烛沉吟半响。
      她可不认为这是情有可原,把杀母之罪怪到女人头上是什么意思,最该恨的,难道不是他爹吗?要不是他爹这么□□,一天没了女人就活不了,到处在外拈花惹草,他娘能抑郁成疾吗?
      怪一个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恨上一整个行业了呢?没有嫖客,哪来的青楼?没有青楼,她怎么会被卖进青楼?她不被卖进青楼,今日又怎么会受段衍侮辱?
      归根结底,都是他爹这种嫖客的错。
      薛赛赛问:“那这妾室现在如何了?”
      “夫人死后没多久,老爷便腻了她,另寻新欢去了。没了老爷的宠爱,小少爷又恨她,再加上老夫人也看不惯她恃宠而骄的样子,便寻了个由头把她卖了。谁知道她现在如何呢。”
      薛赛赛叹了口气。
      冬梅又说: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多说也无益。赛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好好待他,小少爷早晚会看见你的好。”
      “冬梅姐说的是,今后我会好好努力的。”
      冬梅站起身,温和地说:“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以后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薛赛赛又道谢,送冬梅离开了房间。

      冬梅与薛赛赛告别后,打着灯笼,径直去了老太太院里。
      段老太太还未歇息,正在右间暖阁里听尼姑讲经,见冬梅来了,便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了贴身服侍的侍女秋月在旁侍立。
      段老太太问冬梅:“今夜情况怎么样?”
      冬梅将自己所知的情况通通告诉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听罢,皱眉道:“花这么多钱买来的,竟是个没用的东西。”
      冬梅上前为段老夫人捏肩,宽慰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少爷本来就不好女色,况且那姑娘又是青楼出身,事情进展不顺也是应该的,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
      段老夫人想起自己疼爱的小孙子,叹道:“阿衍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有志向了。像他爹一样,整天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难道不好吗?家里又不是没钱让他挥霍,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军队吃苦。军队离家这么远,整天又舞刀弄棒的,万一磕着碰着,我们阿衍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住啊。”
      段老太太边说边抹泪。
      冬梅秋月对视了一眼,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解段老太太。
      过了好一会,段老太太心情才平稳了些,思量了一番后,对冬梅说:“你暗中看着那个薛赛赛,并且想法子让她和阿衍多点时间相处。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报告。”
      冬梅点头称是。

      次日,冬梅给薛赛赛安排活,本来说让薛赛赛在段衍寝室伺候的,这样朝夕相处,也好培养感情。但薛赛赛却拒绝了。
      她昨夜思考了一番,段衍本来就讨厌她,离他越近,越会让他以为自己有心勾引他,不如主动离他远点,等过段时间,他放下戒备之后,再想办法攻破他的心房。
      于是,薛赛赛主动向冬梅请求,要在外间端茶递水,洒扫院子。

      这日,段衍起床后,一走出房门,便见薛赛赛正拿着笤帚在院前扫地。
      他大为震惊。
      昨夜浴房初见后,段衍就认定薛赛赛不是个好人,入府是要来勾引他,来骗他钱的,于是便预备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抵御薛赛赛这个狐媚子的美色攻击,保住自己的贞洁。
      短短一夜内,他想了各种薛赛赛会使出的狐媚手段,比如故意营造机会让二人独处、故意触碰他、故意摔倒在他怀里等等,可是……
      他从没想过,薛赛赛会在他面前拿着笤帚扫地。
      段衍狐疑地望着薛赛赛,摸着下巴作思索状。
      她这是准备做什么?
      正想着,薛赛赛一扭头,和他对视了。
      他立马收起刚才的姿态,假装淡定地看着她。
      只见薛赛赛一脸淡然,微微弯腰施了个礼,又继续认真地扫地,仿佛扫地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
      段衍眉头微微皱起,转身离去,心中暗道:
      奇怪,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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