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碎碎念》从野

1、缄口莫言

　　六岁以前还在老家，对那时印象很深刻。
　　冬季的炕烧的热乎，我起的晚，有时迷迷蒙蒙的醒来，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了，忙爬向对着炕的窗子往外探，院子好像还蒙着霜，寂静一片。
　　我脆声喊着“婆”，有时她应两声，大多时候厨房声音太大，她听不见，我就那么一直扒在玻璃上，等到手被冻的通红。
　　天隐隐泛起鱼肚白时，爷去送哥去学校，我那时上幼儿园了，爷送完哥，又接着我去，他穿着上个世纪的蓝绿灰装，走在前头，我那时乖，安安分分的跟着。
　　去幼儿园要走过一道高桥，上面稀稀散散走着去上学的孩子大人，我贴着桥边走，生怕被跑的飞快的摩托撞着。
　　那时看见摩托，视线一直黏着，等到车没了影，留了一串尾气，才收回目光。
　　小叔为结婚也买了一辆摩托，我看着稀奇，围着看来看去。
　　后来他们结婚，人都在外头热闹，没人顾及着我，我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新娘子攀着梯子从土墙外往里翻，这是习俗，我不懂，就干看着。
　　她的模样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一身红色嫁衣，和我在舅婆家偏房里照片上的舅妈一样。
　　新娘子成了小婶，婚后就和小叔走了，不久她生了孩子，就又回来了。
　　那是个堂弟，如今多大年龄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可能有些讨厌孩子，但那时还算喜欢，小婶买了婴儿推车，我争着要推，结果小弟弟被我推翻了，当时哭的撕心裂肺，脑袋上起了个大包。
　　我那次好像被骂了吧。
　　后来爸妈来了，在一个夜晚。
　　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幼时也想过他们来的时候，应该是在一个白天，妈妈穿着白色长裙，爸一身黑色正服，两人还要依偎在一起，最好让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夫妻。
　　他们在转天就把我和哥接走了。
　　没有哪个小孩子希望离开生活已久的地方，我也是，尽管他们认为我的哭闹不应该。
　　不过我没有哭闹，我可能是没胆子闹。
　　那大巴一走，我小半童年也就没了，火车一驶，一个故乡也没了，多年后反应过来，我的十几年也没了。
　　我现在不感觉婆的家就是我的家，他们有一个小孙子，现在还有了小孙女，有小叔和小婶，那家不是我们的了，外婆家也不是他们有两个小孙子，有舅妈和舅舅。
　　爸妈婚后修建的楼房可能是家，那个水泥裱成的房框子，可家是温暖的，我躺在那炕上却是冷的，冷的连新年的烟花都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