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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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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两人各怀心思,坐下来用早饭。小二上了几道小菜,瑞宝闲得无聊,便与顾逵闲谈。
据顾逵解释,云槿此番前去,就是为了与李易套近乎。李易的爹乃当朝丞相,心机深沉,自己儿子出门,身边必定跟了不少影卫。一旦云槿鲁莽出手,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譬如昨夜云槿灌醉李易时,李易那俩随从都是绝顶高手,一个顶十个。一个弄不好,一身肉就交待在这儿了。
不过与李易熟悉之后便不同了。他可以借着各种名义将李易约出来,骗进某间馆子里,趁他的影卫还未察觉时,直接打昏,然后从后门运出。这人一旦到了他们手中,就算李丞相将白水城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他儿子一根毫毛。当然,就算找着了,他也绝对认不出那就是他儿子的。
所以,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瑞宝嘴角抽了抽,等待顾逵眉飞色舞地解释完,仍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顾逵,云兄不是很有名么?”
顾逵一怔:“自然。”
“那么,就算李易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他身边的随从也没人想起来吗?”
“放心,世人都道十九殿下为帝君长命百岁日夜焚香祷告,从未出过护国寺一步。在云城之外,谁敢自称十九殿下,皆为欺世盗名之徒。就算李易失踪,又有何证据说明此乃公子所为?”
瑞宝擦了一把冷汗:“我,我明白了。可是我还有一事相问,昨日云兄也说过,抓不住李相,只好从李易身上下手。但是,叔父毕竟死于李相之手,逮住他的儿子是否有些……不妥?”
顾逵露齿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姐您多虑了。”
那笑容如果放在一个清秀白肤的公子脸上,一定堪称邪魅狂狷。可放在顾逵脸上只能称作为所欲为。
瑞宝再次打了个寒颤,开始埋头苦吃。期间有钟声响起,周围各色人纷纷向外跑去,有的连东西都顾不得收。
看来第二场选婿之会又开始了。白水城的百姓可真有……娱乐精神啊。
用过晚饭后,顾逵接到云槿密信,带瑞宝出城。
今夜月色极好,竟比昨夜还要明媚几分。瑞宝随着顾逵来到城外,就看到前方黑压压一片树林,林子外似乎站了几个人,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顾逵面色一喜,快步走上前去。瑞宝却有些迟疑。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今夜有事发生,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仍是向那几人走去。借着月色,她看见到云槿依旧一身青衣,斜倚在树旁,神色冷凝。他身后站了三四个黑衣人,腰悬长剑,面覆黑纱。而几名黑衣人围成的圈中,却放了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顾逵上前一步,问道:“公子,李易呢?”
云槿淡淡道:“麻袋里。”
顾逵一惊:“这么说,此事已成?”
云槿缓缓颔首。
顾逵松了口气:“现下,公子预备如何?”
云槿道:“先等他醒来。据说李相极宠这个儿子,他的一些秘密,他些许知道。此番倒是十分顺利,他身边的侍卫也许至今还以为他在屋内睡着。”
看来云兄深刻地贯彻了顾逵今日所说的高招,将李易敲昏后用麻袋带出了城。由此看来,套交情果然是行走江湖,杀人越货之必备手段。瑞宝观察了一番躺在地上的麻袋,颇为诚恳地道:“云兄,辛苦了。”
云槿看了她一眼,却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嗯。”
瑞宝又道:“李易他没对你怎样吧?”
云槿微微皱眉:“什么怎么样?”
“唔,就是……对你动手动脚之类的……”
云槿又是一怔,半晌才道:“……你想的太深刻了。”
他话音刚落,麻袋中突然传来一声呻吟。云槿侧首看着麻袋,神色越发冰冷:“醒了?”
顾逵上前解了麻袋,将李易放了出来。只见李易面色苍白,双眼微睁,双手紧缚,将江湖话本中被绑架之人的凄惨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云槿上前一步,道:“李兄,感觉如何?”
李易恍惚了半晌,良久才颤着声道:“云弟?这是哪儿?我们不是一直在倚翠楼听曲么……”
看来这俩人这交情套的不错,都称兄道弟了。
云槿面无表情,一旁的顾逵喝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称呼十九殿下?”
李易一个激灵,混沌地双眼突然有了神采,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云槿,涩声道:“十九殿下?姬云槿?”
“不错。”云槿微笑,在李易面前伪装出的书生气质荡然无存:“李兄是真没认出来,还是不敢认?”
李易不愧为李相之子,虽然脸色越发苍白,却逐渐镇定下来,“……世人都道十九殿下潜心向佛,已经三月未出护国寺一步,谁知竟微服来了这个偏远小城。不过既然你是十九殿下,你就应当知道我爹的身份吧?你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云槿弯起唇角,似乎极为愉悦:“我就是知道你爹的身份,这才亲自过来等你的。虽然我与李兄同城,但几乎从未见过。可城主选婿之会上,啧啧,李兄您果然出众夺目,竟敢公然污蔑当朝贵妃。至于你爹……我若是在这儿杀了你,你爹也许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尸骨在哪儿。”
李易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环顾四周,见无路可逃,咬牙道:“殿下明鉴,我只想在选婿大会上脱颖而出,这才不得已出此阴招。望十九殿下饶我一命,日后定衔草结环,报答殿下不杀之恩!”
云槿嗤笑一声:“你还在装傻?我问你,颜子非是怎么死的?”
李易脸色又是一变。他本就面色苍白,这么一变,越发惨不忍睹。
云槿扣住他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的师父——他是怎么死的?”
“既然殿下已经知晓,在下也不必隐瞒了。”李易颤声道:“颜子非确实是家父所杀。只是您是否想过,家父与颜子非无冤无仇,何必非要杀了他呢?”
云槿冷笑道:“哦?你的意思是,你爹被逼无奈?”
李易一阵心惊肉跳,咬了咬牙,道:“不错。这实在是——君命不可违。”
树林里静得出奇,几乎可以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响。瑞宝皱了皱眉,终于明白心底的不安从何而来了。虽然她自认缺心眼,但也明白“君”指的是谁。如今这情形,对于云兄来说委实是个悲剧。
云槿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李易见云槿不语,便壮起胆道:“殿下,您应当知道,普通百姓也要讲究一个身家清白,更何况皇家?贵妃乃是陛下宠妃,尊贵无比,又怎能与一个逐出家族的人纠缠不清?所以,陛下绝不会容忍此人活在世上。殿下,此人死不足惜,千万不要为此人伤了您与帝君的——”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诡异地没了声音。只见云槿指尖闪过一道银芒,紧紧缚住李易脖颈。眼见李易脸色涨紫,顾逵一把扣住云槿手腕,叫道:“公子!不可冲动啊!这李易还有大用!”
云槿喘着气,面色竟比李易还白。半晌,他缓缓收回手中的丝线,涩声道:“你说的不错。他现在必须活着。”
顾逵松了口气,匆忙将李易的口用布条塞住,然后重新套上麻袋。
瑞宝盯着云槿的背影,却发现他手中的天蚕丝在微微颤动,仿佛一碰就断了。
那一刻,瑞宝猛然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心智未开时,叔父曾微笑着对她说过,他曾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连帝国通行的官话都说不利索,而他却爱上她带些卷舌的异族口音,爱上她肆意微笑的姿态,爱上她琉璃般的眼眸与微翘的红唇。
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瑞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透骨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