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约》苏以木

52、防线（一）

　　那一晚贺州睡得很好，以至于第二天的时候，他想赖个床。
　　但是理智告诉他，要上学。于是只好认命般坐起来。

　　缓过几秒后，贺州意识到他还在贺扬家，正好这个时候，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姜莉的嗓音便从门外响了起来。
　　“小扬啊，起来了没有？”

　　身边传来动静，贺州侧过头去看，就瞧见了……他怎么又又没穿衣服？
　　房间外没听见回复的姜莉疑惑地又敲了敲门，贺扬这才爬起来，应了一声：“起了。”
　　“快点啊。”门口姜莉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听不见声音，贺扬才倒下去，抬手遮住眼睛。
　　贺州疑惑：“不起了？”
　　贺扬愣了一下，抬起一点手瞧了一眼贺州，然后莫名笑了一下，在贺州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搂了下来。
　　“时间还早，再眯五分种。”

　　说眯五分钟，贺扬还真就眯了五分钟，时间一到，他就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
　　动作一气呵成。

　　洗漱完，两人下楼。
　　简单地吃完早饭之后，他们就去上学了。
　　他们今天起得不算早了，而且中途贺州还回了一趟老宅，换了件衣服出来。他们到教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回了位置，叶小希就迫不及待地转过来，问贺州身体怎么样？
　　贺州回答：“除了鼻子还有点塞以外就没什么了。”
　　叶小希点了点头，转了回去。

　　最近气温回升得厉害，中午的时候温度甚至达到了20℃，贺州就穿着一件卫衣，额头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午睡。

　　同桌贺扬今天的心情跟最近的温度一样，持续上升。一是因为昨晚贺州跟他回家了，还睡在他床上了；二则是因为贺州生病的时候会很乖、很听话，某人有些受不了。

　　位置上，贺扬也同样趴在桌子上，不过他没有睡，而是在忍。
　　贺州今天太听话了，他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身边贺州呢喃了一声，抵着额头的手逐渐蜷缩，到最后握成了一个拳。

　　鼻子塞的后果就是睡觉的时候只能张着嘴呼吸，而张嘴呼吸的后果就是有的时候会发出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贺扬：“……”
　　要疯。

　　他最后干脆坐直身子，手伸进课桌里摸水出来喝。
　　你就说欠不欠吧，喝水就喝水，眼神老是想往贺州身上瞟是怎么回事？瞟就瞟了吧，偏偏这时候贺州还醒了。不过只是起来理一理衣服，很快就又睡下去了。
　　但你又说巧不巧吧，偏偏贺州理衣服的时候被贺扬看到了。

　　他瞧着他先是把衣服下摆往下拉了拉，然后继续额头抵着胳膊睡下去，衣服下摆也因为动作被带了上来，同时露出一小片皮肤。
　　贺扬：“……”他又喝了一口水。

　　然后又往那里瞄了一眼。
　　又喝了一口。
　　大概如此循环往复N多次，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贺扬还在看。
　　中毒了？！

　　没等他想明白他自己是不是中毒了，下课铃声响了。身边，贺州动了动脑袋，不舍似的坐直身子。
　　贺扬猛地收回视线。

　　“哐当”一声，贺州朝贺扬课桌上看过来，蹙了下眉问：“刚刚什么声音？”
　　贺扬摸了摸自己耳垂，“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
　　贺州一惊，怀疑贺扬有病。

　　贺扬乌黑的眸子四处乱动，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贺州：“？？？”哈？

　　刚刚那声“哐当”声是手机被无情扔进课桌里发出的撞击声，贺扬刚才在瞄贺州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把手机摸了出来，偷拍了一张。

　　拍完之后，他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册，把那张照片翻了出来，然后……设成了手机屏保。

　　自习课下课。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放学还要激动的，讲台上任课老师刚说完“放学了，路上小心一点”，底下的同学犹如脱缰的野马，飞速收拾书包走人。

　　值日生留下来打扫教室，而并非今天值日的贺扬与贺州两人却坐在位置上，仿佛被暂停了似的。
　　贺州没走是因为他在等贺扬，那贺扬不走的原因是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贺扬都会来问贺州要不要一起走？可今天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贺州也发现了，今天贺扬异常的安静，平常欠揍的人格今天似乎冬眠去了，什么胡话都没说。
　　贺州有些懵。

　　“你不走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贺扬听见贺州开口问。
　　贺扬：“……我今天有点事，晚点再走。”
　　一向平常有事都会说成没事的人今天居然说有事？
　　鬼才相信！

　　贺扬兴许也是知道贺州不会相信他说的谎话，于是过了几秒，放弃道：“走吧。”
　　贺州：“嗯。”

　　上了公交车，两人依旧是老位置，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到站下车之后，他们并肩走在马路边的小道上，路过“秘密基地”的时候，贺州忽然喊了贺扬一声。
　　前面贺扬听见嗓音止住步子，回过头来。

　　“嗯？”
　　贺州：“你……”

　　“州州！”
　　贺州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打断。
　　是黄文娟。

　　“妈？！”贺州朝声源方向看过去，见到黄文娟后脸色有些诧异。
　　黄文娟走上来，瞧了一眼贺州，又瞧了一眼贺扬，最后又把视线投到贺州身上，并问他：“放学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呢？”
　　贺州小声道：“没什么。”

　　黄文娟又瞧了一眼贺扬，然后对贺州说：“快点回去吧，晚上别睡太晚。”
　　贺州：“嗯。”

　　黄文娟嘱咐完贺州之后就走了，留下两人在公园口面面相觑。过了会儿，贺扬开口，学着黄文娟的样子催促贺州：“听见没？快回去，晚上别睡太晚。”
　　贺州：“……”
　　贺老师白了一眼贺扬同学。

　　回了老宅，贺州换好鞋子走过客厅，余光瞧见茶几旁放的一堆补品。
　　黄文娟买的？贺州回想了一下，刚刚她是从老宅这里走过来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贺州把目光从补品上移开，他知道，黄文娟这么做是为了讨老人家欢心，同时，贺州也知道，老人家是不可能接受的。

　　贺州静悄悄地走到老人家房门前，稍微俯下一点身子听里面的动静。
　　有电视声，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老人家最近这阵子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经常咳嗽不说，有的时候哪里痛了，还会引起发烧。
　　贺州忽然想到客厅里黄文娟买过来的补品，忙不迭走过去，蹲下来回看了几眼外包装。
　　都是不错的品牌。

　　贺州拆开其中一盒，把说明书翻出来，仔细看了几眼。
　　按照要求配好后，贺州端着碗敲响了老人家的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同时，老人家憔悴的脸映入贺州带有一点褐色的眸子里。

　　贺州心头紧了紧，忽然有股很微妙的感觉在心里发芽。末了，他回神，说：“我看她给你买了好多补身体的东西，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白给又不要钱，就给你弄了点。”

　　贺州知道如果直接对老人家说碗里的东西是黄文娟买的，她肯定不会收，但是稍微拐个弯，就不一定了。

　　老人家知道贺州话里的意思，半晌，她垂下眸子，瞧着贺州手里装有满满一碗的补品说：“知道啦。”

　　老人家伸手接下。
　　贺州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

　　房间内，贺州趴在书桌上发呆，旁边是摸出来了，但没翻开的作业。
　　刚才老人家说话的时候明显有点气不足，说了几个字就开始喘了。贺州有些担心，于是摸出手机，给贺扬拨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贺扬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贺州发现刚才自己紧张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贺扬，周末的时候能麻烦姜阿姨再开车带我奶奶去一趟医院么？”

　　对面安静了几秒，随后，贺扬很轻，又很温柔的嗓音响起来：“好。”

　　挂了电话，贺州算是舒心一点了，他坐起来，趿拉着拖鞋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摸出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贺州日常擦着半干不干的头发走到床头柜前，点开手机看消息。

　　刚点开微信，手机屏幕就顿了一下，接着，界面跳转为语音电话界面，来电显示：贺扬。

　　贺州以为是贺扬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毕竟不久之前他才对人说要麻烦人家开车带老人家去医院。于是他点了接通，但是对面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过了几秒后，挂了。

　　HZ.：？
　　HY.：打错了。
　　贺州：“……”

　　深夜，贺州写完作业就关灯上床睡觉了。他睡觉最开始的时候喜欢趴着，然后才侧躺着。可就是因为这个举动，让他听见了楼下，老人家房间里传来的咳嗽声。
　　贺州爬起来，开了门，下楼敲了敲老人家的房门。

　　“奶奶，我听见你在咳嗽，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身子有没有好点？
　　老人家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没事的，奶奶就是弯腰搬东西的时候太用力了。奶奶老了，体力跟不上你们了。”
　　“好了，快上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贺州半信半疑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没过多久，楼下就又传来了咳嗽声。老宅所有的墙壁并不隔音，楼下发出一点小动静，就比如拿个钥匙，楼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老宅不隔音，但是好在晚上的时候足够安静，听不见一点喧嚣声。贺州趴在床上，很快楼下的咳嗽声就停止了，他整个人也像周遭一样，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