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约》苏以木

45、败露（一）

　　贺州回去之后并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帮老人家做掉了一点活后才上楼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叶小希也正好放学回来。

　　叶小希开了门，有些疲惫地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完了往后一躺，面朝天花板道：“作业都帮你带回来了。”
　　贺州擦着头发，拉开椅子坐下：“好。”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彼此都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这时，房间外传来上楼梯的响声，接着，老人家的嗓音在门口响起来：“州州啊，小希啊，下来吃晚饭了。”
　　贺州朝门口看去，道了声：“来了。”

　　脚步声远去，贺州回浴室放好毛巾出来道：“走了。”
　　叶小希闭了闭眼，然后才坐起来：“嗯。”

　　晚上，两人又一次失眠了，好像从意识到某一个点开始，他们都开始不知所措。某一瞬，叶小希翻了个身，面朝贺州低声道：“州州，我好热啊。”
　　贺州睁开眼：“我也有点，要不把空调开开？”
　　叶小希爬起来开灯。

　　“哔”一声，卧室里的空调开始运作，冷风从上面打下来，两人裹着被子，吹着冷空调……什么迷人的操作？
　　大概有五分钟吧，叶小希动了动身子，往贺州身边挪过去一点。

　　贺州偏过一点头看过去，叶小希就说：“我有点冷。”
　　贺州：“我也有点。”
　　于是两人关了空调，重新躺了下去。

　　第二天，高一二班教室内。
　　叶小希如睡魔附体似的，从上公交车开始，每隔五分钟打个哈欠，打了一路。他进教室的时候，两眸子水灵灵的，不知道的以为他被人欺负哭了。
　　回到位置，苏湛安还没来，叶小希脱下书包挂上椅子，然后就被人戳了戳腰。

　　叶小希转过去，瞧见了贺扬。
　　“干嘛？”他问他。
　　贺扬：“贺州呢？他没和你一起来么？”
　　叶小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哦！差点忘了还要找老师请假呢。”
　　“请假？贺州病了？”
　　叶小希携着随便似的语气说：“小感冒发烧啦，不用那么紧张。”

　　要被人知道昨晚深夜他们又把空调开了，还开了一整个晚上忘记关，那知道的人怕是要疯。
　　叶小希说完就去了办公室找叶玉请假，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苏湛安。

　　苏湛安见叶小希从办公室里出来，不解道：“你怎么从办公室里出来？”
　　叶小希随口道：“请假。”
　　“请假？”苏湛安诧异，“你生病了？”
　　叶小希：“不是，是州州。”
　　苏湛安的眉心往下压了压，低声道：“嗯。那你要是有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叶小希：“……”
　　他觉得苏湛安变了，变得不像之前那样高冷了。
　　末了，叶小希小声道：“知道了。”

　　教室里，贺扬坐在位置上，手垂在下面握着手机，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是贺州。

　　其实贺扬从叶小希出去找叶玉请假后就把手机摸了出来，想给贺州发消息，但是到现在，他都没发出去一条。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时间其实还早，贺州生病需要休息，贺扬不想打扰他。但他又很担心他，不问问情况心里不踏实。
　　思来想去，贺扬决定还是在中午的时候发消息，那样两人都有空。

　　但他没想到的是，贺州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期间贺州醒过几次，但每次醒来都觉得特别累，身上好像被压了几斤铁一样，动都动不了，于是他又闭眼睡了过去。

　　醒来后，贺州先是恍惚了几秒，随后才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点了两下屏幕看眼时间——下午三点五十二分。
　　贺州努力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缓冲了几秒才下床洗漱。

　　今天老人家不在家，贺州下楼想找些吃的，但都没找到，而且……冰箱里也马上就要空了。
　　贺州：“……”
　　于是贺州同学换好鞋，出门去了超市。

　　超市里头，贺州拖着拉车把每个摊位都逛了一遍。说实话，今天吃什么一直是个世纪难题。
　　贺州从卖肉的摊位溜去了卖蔬菜的摊位。

　　走了一圈，贺州最终还是把视线锁定在了黄瓜上面。而正当他准备伸手挑的时候，一声还算熟悉的嗓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州州？”
　　贺州侧过脑袋，是姜莉。

　　贺州：“姜阿姨？”
　　姜莉瞅着眼前的男孩，走上来问：“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贺州：“请假了。”
　　“那正好啊，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来阿姨家啊。”
　　贺州：“……不、不用了阿姨。”
　　“那么客气干什么，你不喜欢阿姨啊？”
　　贺州：“……不是。”
　　“那就走吧，正好没人陪阿姨说话呢，你还可以跟阿姨说说小扬在学校里怎么样。”
　　贺州：“……”
　　最后贺州又不情愿地上了姜莉的车。

　　……于是当贺扬放学回家，换好鞋子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自家沙发上的贺州同学。
　　两人对视，仿佛静止，最后还是姜莉从厨房出来才打破了一切。
　　姜莉说：“小扬回来啦。买菜的时候遇见州州了，他家里没人，就把他带过来了。”

　　姜莉走过来说：“晚饭还有一会儿就好，等你爸回来就开饭，你先带州州去你房间玩会儿。”
　　贺州：“……”
　　贺扬掀起眼皮，瞧着贺州，末了才说：“好。”

　　贺扬领着贺州上楼。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已经没有在发烧了，可贺州上楼的时候，觉得脚底轻飘飘的，头还不知道为什么晕得慌。
　　就像……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败露了一样。

　　到了房间门口，贺扬握上门把手道：“你先等一会儿，我进去收拾一下。”
　　贺州有些诧异，随后想到可能是房间比较乱，贺扬不想再自己面前出丑。于是他点了点头，开口说：“好。”

　　差不多两分多钟吧，贺扬收拾完房间，开门把人领了进去。
　　“随便坐吧。”
　　贺州：“嗯。”

　　贺扬的房间很大，整体灰白色调，现代风格。贺州进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那股微妙的感觉减少了许多。

　　房间隔音效果很不错，几乎听不见楼下抽油烟机的响声。贺扬靠在书桌旁垂着眸，而贺州则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某一瞬，贺扬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来：“身体好些了么？”
　　贺州：“……”

　　他其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跟姜莉进门，以及后来见到贺扬之后，头就开始发晕。虽然现在好多了，但还是会有一点不舒服。
　　过了会儿，他说：“好多了。”
　　贺扬：“嗯。”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某一瞬，贺扬动了动身子，离开书桌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贺州：“嗯。”

　　贺扬很快就回来了。
　　“给。”
　　“谢谢。”

　　贺州接过水杯，握在手里，房间里又又一次陷入安静。贺扬垂眸瞧着贺州，贺州还是坐着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州听见了脚步声，接着便是身后贺扬叹了一声气。

　　那声叹气很低，就像平常呼吸一样，可贺州却听见了。
　　叶小希说贺扬喜欢他，可他真的值得他喜欢么？他身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吸引贺扬的，贺扬很优秀，虽然平常是欠揍了点，但不可否认的是，贺扬对他真的很好。
　　贺州觉得难受，似乎刚刚退下去的烧又起来了。

　　贺州握着杯子的手动了动，抬起来把杯子放在书桌上。身后的男生听见声音，偏过头看过来。
　　男孩起身，然后侧身。
　　两人对上视线。

　　“贺扬，我有话要对你说。”
　　男生沉默着，似乎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贺州：“你……”

　　“笃笃笃——”
　　贺州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
　　“小扬啊，你爸回来了，快带州州下来吃晚饭。”是姜莉。

　　贺州从房门上收回视线，投向贺扬，就听见贺扬说：“知道了。”
　　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男生动了动身子，趿拉着拖鞋走到男孩身边：“走吧，吃完晚饭再说。”

　　贺扬说完就要动身离开，贺州迅速揪住他的手臂，以至于没当心书桌角上的书堆，碰掉了。

　　“啪嗒”一声，原本整齐放置在书桌角上的书堆被碰掉，乱了一地，贺州见到后立马蹲下去收拾。
　　贺扬也跟着蹲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贺扬手头一边收拾嘴上一边道：“没事，不怪你。”
　　本来就不怪他，但凡姜莉早点说贺州要来家里，也不至于匆匆收拾一下。
　　姜莉：怪我喽。

　　说话间，两人已经把散了一地的书本收拾得差不多了。贺州把最后一本书捡起来，一张发了黄的照片进入视线。
　　贺扬还在收拾，贺州捡起那张照片——与老宅里的一样！

　　贺扬收拾完抬起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视线瞥见了贺州手里的老照片。
　　“贺州。”
　　贺扬叫了一声，但贺州没有回应。

　　贺州握着老照片的手在微微颤抖，一些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所以……你愿意么？”

　　“小扬啊，下来吃晚饭了。”
　　楼下，姜莉见两人这么久了还没下来，于是让贺启明去喊人。
　　楼上，贺扬嘴唇翕动，末了说：“先去吃晚饭，好不好？”

　　贺州还是没有动作，只是过了几秒，开口道：“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贺扬：“没有，没有很早。”
　　贺州抬起头来，对上贺扬的视线：“那是什么时候？”

　　现在的贺州就像一个小丑，所有人都知道了的事情就他不知道。
　　贺扬说：“那天体育课，在车上。”
　　体育课，车里……

　　贺州想起来了，当时他担心贺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被骂，撒谎称自己没带伞，让人送去公交车站，结果没想到在门口遇见了姜莉。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

　　贺扬接着说：“我妈很早就知道了，就在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
　　说完话，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笃笃笃——”
　　“小扬啊，你们在房里干什么呢？菜都凉了。”门外响起贺启明的嗓音，房内的两人都回了神，而后贺扬站起身道：“先下去吧，等吃完晚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贺州迟疑了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跟贺扬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