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约》苏以木

33、关系（二）

　　快要到小区的时候，坐在后排的苏湛安动了动一边的肩膀，而靠在他肩膀上的叶小希则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声，接着睡。
　　苏湛安：“……”
　　没办法，某人睡得太死，苏湛安只好等车到了小区门口，下车把人拖了进去。

　　出了电梯，苏湛安开了门，换好鞋后把叶小希拖进了卧室里。叶小希这时候其实已经有点醒了，但是一沾上床，那股浅浅的，要醒不醒的意思顿时烟消云散。
　　……是的，某人又睡死了过去。

　　苏湛安安顿好叶小希后就去了阳台抽烟。他抽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时间，好像有很多烦心事要通过“烟”这个东西来排出体外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湛安才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捻灭烟头，去了浴室。

　　家住得远的好处就是晚上的时候小区里会很安静，除了有汽车出入的声音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灰蒙蒙的天空中携着一丝凉凉的秋意，一股秋间晚风吹过，下雨了。

　　房间内，叶小希在柔软的床铺上翻了个身，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床铺上到处摸索。
　　他在找被子。
　　但是摸了一会儿，叶小希怎么就是摸不到被子，忍不住闭着眼“啧”了一声。他睁开眼，烦躁地坐起身子，摸着黑四处寻找被子的踪迹。

　　人刚醒的时候意识总是模糊不清的，更何况现在还有烦躁感加持，叶小希一度以为自己在老宅。于是他喊了一声“州州”，想让贺州递给他自己被子，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叶小希挠了挠头，干脆爬下床，迷迷糊糊地开了房门，进了客厅。

　　客厅里的灯很晃眼，叶小希开门的一瞬间被强光照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缓过一些后，他才放下手，光着脚丫子在客厅里晃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饮水机的影子。
　　于是他又跑去开了冰箱门，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瓶矿泉水。

　　瓶盖刚拧开，外面就“轰隆”一声，接着，整间屋子瞬间黑了下去。
　　苏湛安此时还在浴室里洗澡，虽然他住的地方很好，算是上等水平的小区公寓，但电力系统一直是个问题，每到下雨天的时候就会断一次电，不过接下来就好了。
　　对此，他也见怪不怪，继续冲澡，只不过没有热水了，速度要加快。

　　洗完澡后，苏湛安凭感觉摸到了浴巾，而此时的客厅里传来动静，像是玻璃杯子碎掉的声音。
　　他迅速裹好浴巾，出了浴室。

　　苏湛安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眼前乌漆墨黑的，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他于是返回浴室，拿上冲了一半电的手机。

　　客厅里，手机电筒一打开，苏湛安就瞧见了缩在沙发角落的叶小希。他松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

　　“叶——”话还没说完，苏湛安就瞧见了不对劲。他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叶小希似乎在……在发抖！
　　这时，外面又“轰隆”一声，缩在沙发角落的人抖了一下身子，把头更加埋进臂弯里了。

　　苏湛安动了动唇，几乎成一条线。他抬起手，刚想准备摸人的时候，缩在那里的身影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把头抬了起来。
　　“州州？”叶小希不确定道。

　　苏湛安悬在两人之间的手指自然弯曲，末了整条手臂垂下去，坐下说：“……是我。”
　　叶小希：“……”不是贺州，叶小希又把头垂了下去。
　　“怎么是你。”末了，他还不忘吐槽一句。
　　被莫名其妙说了一遭的苏湛安：“？？？”

　　两人就保持着姿势，一句话也不说坐了很久，直到外面又打了一声闷雷，雨声也在这声闷雷后变小。苏湛安忽然嗤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想不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叶小希居然会怕打雷啊。”
　　叶小希：“……”

　　叶小希不打算理他，干脆直接把头撇了过去。可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眼角挂着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手机电筒是开着的，但也只是放在茶几上，而且叶小希的姿势又很刁钻，苏湛安根本看不见他在哭。
　　过了会儿，叶小希动了动身子，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

　　苏湛安看向他：“等电来吧。如果你不想走楼梯的话。”
　　叶小希懒癌犯了，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坐下等电来。

　　“你能给州州发消息么？让他来接我。”沙发上，叶小希撇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苏湛安伸手把茶几上的手机摸了过来，递到叶小希身前：“自己打吧。”

　　叶小希用余光瞧了一眼，完了抬手接过苏湛安的手机，电也在这时候恢复。
　　叶小希在灯亮的那一瞬迅速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盯着手机屏幕，摁了几下之后放在耳边。

　　电话“嘟”了几声之后通了，贺州的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喂您好？”
　　叶小希开口道：“州州是我。”
　　“小希？”电话那头的贺州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会是骚扰电话，但没想到接通之后是叶小希的嗓音。

　　叶小希道：“州州，你能来接我么？我在苏湛安家。”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贺州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还好么？要不要紧？”
　　叶小希：“我还好。你能不能现在就过来接我？”
　　叶小希说到最后，语调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只有他自己意识到了，别人都没察觉。

　　贺州：“那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叶小希“嗯”了一声，接着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苏湛安。
　　“谢谢。”叶小希站起身道：“电来了，我走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一丝犹豫。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整个客厅里又重回安静。这时候，苏湛安听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震动。他看过去，发现是他自己的手机。
　　“喂？”

　　“小希……”打电话来的人是贺州。
　　贺州意识到嗓音不对，疑惑地问：“苏湛安？”
　　苏湛安“嗯”了一声。

　　贺州接着道：“小希还在你身边么？我赶过去要一点时间，你帮我看一下小希好么？他怕黑。”
　　怕黑……

　　这两个字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在苏湛安脑子里不停地徘徊着。
　　他不怕打雷，而是怕黑。
　　苏湛安抬头看了眼阳台——天是黑的。

　　苏湛安：“……”
　　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叶小希刚才的声音不对？！
　　苏湛安“啧”了一声：“知道了。”

　　叶小希给贺州打电话的时候贺州正好在给贺扬补课，挂完了电话之后才意识到他哪里有苏湛安的好友，于是就问了贺扬知不知道苏湛安家的地址。
　　贺扬肯定知道，毫不犹豫就发去了一个定位。

　　小区里，叶小希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面对一模一样的建筑楼，他迷路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快就离开，苏湛安又不会吃人。
　　叶小希不信邪，于是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后，自暴自弃地找了一个地方蹲下，等贺州过来接。

　　贺州是半个小时以后到的。
　　到了小区门口，贺州就瞧见了蹲在门口的叶小希，以及苏湛安。

　　苏湛安挂下电话之后就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下楼找人。可他找了一圈，就是找不到叶小希的影子，最后还是不知道哪一栋楼的阿姨下来倒垃圾，告诉他说她在楼上做饭的时候正巧瞧见了叶小希，还问他是不是在找他。
　　苏湛安说“是”，阿姨便给他指路，苏湛安才找到了人。

　　顺利接到叶小希之后，贺州便把人带回了老宅，而苏湛安却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出租车越行越远。
　　直到看不见影子了，他才转身回去。

　　到了老宅，叶小希一声不吭地自顾自进去了，贺州付了钱，跟上。
　　等人上了楼，就听见“啪嗒”一声，接着便是水流声。

　　贺州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心里挺不舒服的。他不知道其间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的是，叶小希似乎不开心，而苏湛安似乎……是在担心。

　　洗完了澡，叶小希趿拉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床头，叶小希给手机充上电，等能顺利开机了，叶小希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接着便放到了耳朵边上。

　　“喂爸爸。”
　　“小希啊，怎么想起来给爸爸打电话了？”
　　叶小希说：“爸爸，你能不能不和苏叔叔合作了？我不喜欢他了。”

　　叶老同志愣了一下，竟没想到能从儿子嘴里听见这种话。他于是问：“怎么啦？苏湛安欺负你了？”
　　这些话叶小希每次说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苏湛安欺负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叶小希就开口“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叶老同志则是笑了起来：“小希啊，湛安那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
　　叶小希：什么玩笑会把人弄哭？？？

　　“小希啊，爸爸不在你身边，不能陪你，但湛安在啊，你小时候不是经常闹着要去他家里玩么？你以前还在他家里睡过呢，还说下次还要去。这些你都忘啦？”
　　叶小希：“……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叶老同志又笑了几声，说：“好了，爸爸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哦对了，爸爸给你的零花钱都花完了没有？”
　　叶小希：“还有一点。”

　　“知道了。爸爸再给你打点过去。你要是真的不开心，就出去玩玩，买买东西，啊。”
　　叶小希：“嗯。”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吧。”
　　“爸爸再见。”
　　挂了电话，叶小希就收到了他爸给他打来的零花钱。

　　见到那一串数字，叶小希似乎心情确实好点了不少。他侧过头，对书桌前用功读书的贺州同学说：“州州，我们明天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回来吧？”
　　如果消费真的能让人缓解心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贺州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