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扶苏鸟》田青穗

3、相遇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文茵再一次深深怀疑。

　　但已经没时间给她了。怪鸟展翅落在汤谷湖畔，爪子一松，将她丢在草地上。

　　文茵浑身酸痛地躺在地上，被怪鸟的影子笼罩，心想今日吾命休矣，谁知对方用长喙翻找了她两下，然后鸟目里就透出了她都能看懂的疑惑和嫌弃。

　　显然，穿着睡衣黄灿灿的她并不在怪鸟的食谱里。确认了不能吃，怪鸟扭头就踏进湖里，去啄那些金乌身上落下的细碎金絮了。

　　逃过一劫，文茵赶紧低头找尖锐的石头，来割手腕上的麻绳。刚刚割了半截，忽闻一声尖利雀啼，余光扑来一团朱红色烈焰，裹挟着灼热风浪疾扑而来。

　　她好险一个连滚翻，才免于被那双利爪抓成数截。下一刻，这只突来的朱红色雀状巨鸟已经和湖里怪鸟战成一团，二者口喷烈焰爪喙齐上，为争领地打得羽毛乱飞。

　　作为被殃及的池鱼，文茵躲闪得狼狈万分，被碎石打得浑身是伤。

　　就在她精疲力竭之际，昏暗视野蓦地洒下水银似的清冷白芒，打斗中的二鸟倏然静止，齐刷刷转头，湖面上的涟漪渐平，倒映着自扶桑木凌飞而来的雪白身影。

　　参天古木下，文茵望见一只丹颈雪羽的白鹤，伶仃孤孑，在夜空下茫然徜徉，犹如月光凝成的一抹虚影，偏偏长颈上的那点殷红刺目如血。

　　‘汤谷生扶桑，其下有鸟焉，其状如鹤，丹颈雪羽，名曰扶苏。’

　　毫无预兆地，她脑海里浮现这句话，与不知是谁的苍老叹息。

　　文茵喃喃：“……常逐日踽飞，音若哀猿，见则兵戈止，天下大祥。”

　　与此同时，她亦明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因为扶苏突至，为领地争斗的毕方与朱雀总算安静，无事般地分开了。

　　文茵也算躲过一劫，抓紧时间把身上绳子割断，舒展开身体，惬意长叹。

　　就连身上的细碎伤口也因白芒愈合，她按下心底的惊奇，难掩好奇地望向那头踱步的扶苏鸟。

　　扶苏扶苏，是诗经里的那个扶苏，亦是“秦无二世”的公子扶苏么？

　　不像毕方和朱雀，同样高大神异的扶苏鸟没给她任何压迫感，反而让人生出种发自心底的亲切和依赖。

　　不知不觉地，文茵向逐渐靠近岸边的扶苏鸟走近。足下的汤谷水清澈温热，她迈入那片寒雾般的凄清白芒，骤然由夏入秋，整个人冷的一激灵。

　　其后，她缓缓抬头，望向依旧茫然独立的扶苏鸟，它浑身翅羽湿漉漉的，未因她的靠近有任何变化，仅仅微垂长颈，清透的琥珀色眼眸安静凝睇她。

　　……它在看她么？还是什么都没看，一如数千年以来的，沉浸于它自己的孤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