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人照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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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魏-4
“保尔·魏尔伦……”
“以后我就是保尔·魏尔伦了吗？”
虚浮又不安的声音从中空的喉咙里传递了出来，满满的怀疑感。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我说话的频率，我的内心在颤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乱窜出来，搅乱我的理智。
面前的男人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是的！以后你的名字就是保尔·魏尔伦了，我的名字就是阿尔蒂尔·兰波。”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金绿色的眼眸在自然光线的折射下变得绚烂璀璨。
比起玻璃器皿里浸泡的眼球更鲜活生动，属于生者的灵动之美，真切地倒映出世界的模样。
他的眼睛很漂亮！比我以往所见过的色彩都要强烈，一圈圈的虹纹，渐变的色彩，是因为人性才如此闪耀吗？
明明第一眼看到他时，他的眼睛没有这么美丽，木然又冷漠，仿佛万物不侵的镜子。
我茫然不知所措，点点头，打算口头敷衍，应付一下：“你是兰波，我是魏尔伦，好像也挺好的，只是代号而已。”
视线下移，我不再看他的眼睛，低声细语地问：“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你还想怎么样呢？
男人今后就是阿尔蒂尔·兰波，而我今后就是保尔·魏尔伦，但未来不一定的。
“稍等一下，我要想想吧你现在需要什么。”
苍白的面容上出现含蓄的笑，我抬眸瞥到了兰波脸上的表情，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我，我需要微微抬头才能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而此时我又是什么模样呢？
低头看了眼摆在眼前的事物，在他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和他那暖和又随性的衣着打扮相比，我此刻单薄得不像话，黑色西装外套，白色松垮衬衫，不合适的西裤，套着一双明显不合适的皮鞋。
这在人类眼中大概是极为糟糕、凌乱、荒唐的现况吧！
我在这种不带恶意的审视下感到一丝羞耻，少见地难为情起来。
即使我之前比现在还要糟糕，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可我也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羞耻之类的逃避心理。
到底怎么了，他看出什么了吗？
在我的内心开始忐忑时，竭力控制自己的肌肉不要胡乱抽动。
沉吟许久的兰波缓缓地说：“去洗漱、换身合适保暖的衣服，然后去吃点美味可口的东西，喝点暖和身体的热牛奶，你觉得好吗？”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一阵轻松感从心底蔓延出来，他说的只是个普通人应该做的事情，但对我来说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过，我的大脑现在有点不灵活，几千行的代码果然比不过天生就什么都会的基因遗传，只得木楞点头同意他的安排。
“那我们可以走了，我带你去买衣服，如果你有喜欢的东西，可以告诉我……”耳畔回荡着男人的絮叨。
兰波的卷舌音其实很冷淡，只是他说话时会轻轻地说出来，让我误以为他其实是个柔和的人，但实际上他除了是我的搭档，也是监视我一举一动的人。
看！他早已经决定好了我的去向，不过我并不排斥。
只是那句话的意思原来是这样理解的吗？
我需要一身合适暖和的衣服，我需要同他一起去买衣服，原来是一件事情吗？
——他在照顾我。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我的状况不好想改变现状，这些事也是其他人不曾在乎的，或许是人类想要通过不同人的态度改变我的性格。
毕竟他的表现太突出了。
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连语言的真正含义都不懂的我，还需要好好地学习，说不定等我学会他们的话里有话、表里不一后，我就能更了解人类的行为习惯。
想事情的时候，我停留在原地。
阿尔蒂尔·兰波已经跨出几步，他回过头，眼神疑惑地看向我，催促道：“保尔，你怎么了？”
我不可能直说我在怀疑你的用心。
他给出自己的理由，缓解彼此的紧张气氛，“是不想去商店吗？”
“可你不去是不行的，我不知道你喜欢的风格，我也不知道你的尺码。最重要的是！你得自己试试。如果不合适，那可是会要命的。”
几句话下来，我瞪大眼睛，傻傻地问道：“难道几件衣服能杀了一个人吗？人类是这么脆弱吗？”
当时的我是真的诧异，我说那样的话也是在对他的话表示怀疑，我可没见过哪个人会因为身上的衣服而死掉。
再说！我似乎没有被准许出去，难道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带我走到外面去吗？我可是高危级的杀人犯。
阿尔蒂尔·兰波抿唇，微微一笑，眼眸微垂，偏过头去抖了抖肩膀。
他在笑话我，我看见了，不过毫无恶意，像是抖掉露珠的叶片，轻缓自然。
片刻过后，阿尔蒂尔·兰波又恢复如初，声音清朗地说：“不！我只是夸张一下，没人会因为衣服死掉。”
“只是想告诉你穿在身上不合适的衣服会带来怎样的心情，间接导致这一天什么都做不好，浪费时间，那怎么不要命呢！”
原来那只是他夸大了衣服不合身带来的负面影响的形容词，为什么要夸大这种形容，是在抱怨吗？
——他对这份工作不满意。
如果只是不舒服，就说“那会不舒服，需要换掉”不就好了吗？
要命什么的就是纯粹的无稽之谈。
人类未免太娇弱了点，只是身上的衣服就能让他们一天都做不好事情，也太没有意志力了。
我想不到他这样冷酷、无畏生死、为政府服务的男人，也会因为一件小事而要死要活。
所以！那其实是开玩笑的话，他在对我开玩笑。
我心情古怪，猜测这才是真相。
其他人会抱怨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小事，像牧神他总抱怨法国政府的迂腐，而法国人明里暗里希望我去死，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打消疑惑后，我跟在心情明显很好的阿尔蒂尔·兰波的身后，他的黑发又厚又长，从头顶蜿蜒至半腰处，凌乱的卷曲。
我的头发也是卷曲的，不过没有他那么卷，颜色很淡，软乎又丝滑的手感，不知道他的头发是不是保暖的，不然他为什么要留那么一头厚厚的头发呢？
——毛发是动物保暖的重要工具。
离开无人的房间后，兰波和看管人交接工作，他签了字。
我发现和周围的其他人相比，他不算很高，身材也很纤细，甚至显得柔弱可欺，但那只是表象，他很强大，具体多强得打一架才知道。
他早晚要和我打架的，或许就是明天，我不会放水的。
这些问题先抛之脑后，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光明正大地跟在阿尔蒂尔·兰波身后观察着他和其他人的区别。
我试图找寻更多他和周围人的共同之处，他们都很沉默，平平淡淡，他也是如此。
这家伙是个两面派，对待其他人沉稳得不像话。
离开关押我的地方，我所见到的路人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点我既高兴又失落。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可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
当他们知道我是什么存在时，他们可能不会这样用惊讶的目光、平和的心态探究我的过往和来历。
兰波呢？他是怎么想的？
政府给他安排我这么一个危险又可怕的怪物让他监视管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怕死吗？
我眨了下眼睛，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怕的，他怎么会怕死呢！
我见过他的眼睛，我见过他对敌的模样，他和牧神对峙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冰冷刺骨。
自顾自想地胡思乱想，我甚至忽视这是我自由的时刻。
按理来说，我应该去享受自由呼吸的感觉，风吹过脸颊带来的冷冽气息，涌入我眼帘的新奇事物。
可真当一切降临时，我却没有贪婪地去摄取自由生活的乐趣，我在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跟在兰波身后，悄悄地走在道路上。
对于那些将视线投向我的人类，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因为他们对我毫无威胁力。
我的视线被前面的背影占据，心神不宁，思绪万千，始终汇不成统一的口径。
离开了牧神，离开了实验室，离开了牢笼，但我并没有想象中自由，我还是被无形的束缚控制着情绪。
到底是我的思想，还是我的周围的人类左右了重点，我分不清这个，两者都有。
谁让我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并不了解。
“到了。”前方传来兰波的声音，他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他向我走来，似乎看出了我的抗拒，还是伸出手牵住我的手腕，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
可他不该碰我的，无论他多么厉害，他都不该碰我的，握住我等同于向死神低头。
可兰波没有一丝惊慌、害怕，坚定地拉着我，径直往陈列衣物的房间里走去。
他很怕冷，却忍受我的冷漠，“很快就好，不会耽误我们太长时间。”
“你得有合适的衣服换洗，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其他人好，你看上去真冷，如果生病了会很难受的，而且会很麻烦的。”
感受着微弱的牵引力，我的心脏有短暂加速跳动，皮革手套摩擦着我的皮肤上，我很想斩断他的手。
阿尔蒂尔·兰波——好啰唆！
推开门时，门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悦耳、脆亮、轻快，我觉得很好听，像是包含期待的声音。
阿尔蒂尔·兰波没有一点防护措施，就把我带到了温暖的房子里，喧嚣的人群中。
那里面的人可真不少，他们的脑袋接二连三地转过来，眼睛流出好奇的目光，他们打量着我们，对我们的出现产生印象。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消瘦男人走过来，热烈地欢迎道：“先生们，早上好，您们需要什么？”
我无法形容那种热情，像沸腾的化学物品，汩汩地冒着热气和泡泡。
他的表情看上去过分热切了，有讨好恭维的意思。
视线焦点落在我身上，我察觉到他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容又上扬了几个度，用一种曲折不平的语调表达自己的想法。
“真是的，太不理智啊！谁给你准备这一身衣服的，他们脑子进水了吗？你都不觉得难受吗？”他不知道自己呵斥政府的人。
这个人眼神谴责，先看向我，又看向兰波，手舞足蹈着叹息，摇晃脑袋发出不满的声音，全身上下所有的肢体动作都在费力地表达批评意见。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这样表现自己，但不妨碍我对他的愚蠢感到敬佩。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吗？他知道给我这一身衣服的人是谁吗？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人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而且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会传到那群王八蛋耳朵里。
那群阴晴不定的家伙如果生气了，会随便迁怒一下，可怜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个男人在死神面前跳舞，还对自己的见解沾沾自喜，但我会祝他好运的。
阿尔蒂尔·兰波一脸冷漠，态度强硬地岔开话题：“先生，请帮助他选出现在合适的衣服。”
小胡子男人自信地抬起下巴，“先生们请和我来，这边走！”
他丝毫不畏惧兰波的冷脸，骄傲地仰起头，矫揉造作地说道：“我可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我售出的衣服绝对能让他的魅力超常发挥作用，迷倒巴黎也绰绰有余。”
他有病，我确信，“魅力”能让那群人对我道歉吗！谎话成性的家伙！
在接下来的长达10分钟的介绍和推荐中，我知道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是店主。
我还知道他病得不轻，以前可从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类，他真是个多话且浮夸到底的人，但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顺眼多了。
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就此打断他废话连篇。
店主喋喋不休，一直不停地说话，他总念叨着：“怎么能选那么素的颜色，虽然很好，但是太寡淡了……”
事实上，我也不懂什么品味，只是在观察其他人的服饰和兰波的眼神中选了几套。
他的碎碎念影响不了我和兰波，兰波小声地对我说：“不用在意太多，你喜欢这些就好。”
我其实对这些没喜欢和不喜欢，不过一直待在这里让我很闷，毕竟周围人的目光总是充满探究。
特别是在我脸颊的头发被兰波拨到耳后时，那探究的视线格外强烈，时刻挑战我的神经，我随手抓了两把，长发覆盖面颊。
哪怕我知道他们无法威胁我，我还是会不可自抑地感到不悦，以及厌烦。
这种隐晦的窥视比牢笼的冰冷的窥视更让我难以适应，虽然我搞不清楚他们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
索性，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狭小的观察室了。
兰波俯身凑近我，他告诉我要去付钱，让我等一会。
钱，是人类最基础的交换方式，维持日常生活，和社会发展的重要物品之一。
我没钱。
此时，即使我对金钱没有概念，我也知道我的生活不能离开金钱。
目前来看，我什么都没有，倒欠钱，可我将来会有多少钱呢？
我和政府谈判的结果是，我为他们提供力量，他们为我隐瞒身份解决生活所需，并且不再追究我以前的罪责。
偿还掉债务之后，到底还会有什么给到我，其实并不清楚呢！
我的人生处处都充满谎言与无奈，不过不要紧，我也欺骗人类，我们互相欺骗好了，最后谁也没法怪罪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被人照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