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番外：风见裕也的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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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是魔鬼。
这种想法不知何时已根深蒂固。说是魔鬼其实有失偏颇，他想表达的是，他很难从那位上司身上看到“人类”的那一面。
上司降谷零几乎无所不能，无论是外语、烹饪还是各类运动，他样样精通。即便是有他不擅长的，也只需稍加观察便能迅速掌握。头脑敏捷到让人永远跟不上他的节奏，几乎不怎么休息，每次下命令都是相当果断的，但.....
“赶紧搭上这一躺列车！对着这节车厢的车窗哈气！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他偶尔会发出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却又很少解释其背后的原因。
尽管自己常常为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如喂宠物、买衣物等等，扮演着那种管家一样的角色，下班后也会一起去练习射击、柔道，一起去喝酒，在他人眼中，自己似乎是最了解这位上司的人，但实际上，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了解过降谷零。
虽然从不了解，但他对这位上司的钦佩之情却是刻到骨子里的。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总是理所当然地，不对，是自然而然地把守护国家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日常工作中能看出，他时刻要求着自己的下属也这么做。大概是觉得这是所有公安警察的共识，所以无需明说吧。
那个人身上就是带着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自己无法接近的耀眼光芒，完美得一点都不像真实的人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那位完美的上司身上，渐渐出现了人类的迹象。
或许是从那个大二女生的出现开始吧。
在降谷零让他调查过的成百上千个人之中，雨宫千昭只是其中令人毫无记忆点的一位。
本以为这个女生也会像过去的无数调查对象那样，只需把履历提交给降谷零就行了，后续不需要再跟进什么。
没想到却能看到降谷零牵着她的手过马路的一幕。
降谷零让他拍下雨宫带着假发的照片，拿去给林原仁则和高月美和，确认她是不是半年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秋山千杏实。
那个连县警都能利用的秋山，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尽管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降谷零是对的。
那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女生绝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了解到她的父母，她的姐姐，还有他们一家背后的，英国情报部门讳莫如深的“国家秘密”。
他也确实没想过从这样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身上能牵扯出那么多的秘密。
而比起那些秘密，降谷零对她的态度还更令他惊讶。
意识到雨宫千昭在降谷零心里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位，是在除夕那一天晚上。
那天他还是在执行着他下达的命令：跟踪一辆车。但没过多久，降谷零就让他停止跟踪。接着，他又接到命令去一条小巷里找一个据说晕倒在那里的出租车司机。然而，当他到达指定地点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对于降谷零那敏锐的头脑，他已经习以为常，也不会费心去揣测那些莫名其妙的命令背后的原因。
在他汇报完小仓结岁的事开车回家，路过一处红绿灯，停下来等待时偶然瞥了一眼，发现旁边一辆车的后座上坐着的人正是雨宫千昭。
她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显然正在哭泣。
坐在她身旁的好像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从那个角度他看不到那女人的脸。
她要去哪里呢？那个女人是谁？
虽然降谷零没有命令他跟踪，但他还是忍不住跟了一段路，结果在某个拐角处被甩掉了。
就在他边开车回家边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司报告这件事时，他就看到了那位上司正从一座天桥上缓缓走下来。
“降谷先生！”他下车叫他。
还以为那位上司又会呵斥他说不要再公共场合这样叫他的本名，这样会暴露他的身份。
但没想到，那位上司居然没有反应。
“那个......降谷先生？”他走近一点再叫了一声。
这一次，降谷零总算是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但他只是飞快地投来一瞥，紧接着就迅速低下了头，仿佛故意用刘海隐藏起自己此刻的表情。这种有意的回避是他从没见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现在可能不是汇报的合适时机。尽管这位上司总是给人一种随时待命，24小时都在工作状态的印象。
“呃......那个，我刚才看到了雨宫......”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了。
“风见。”降谷零打断了他。
“是，降谷先生。”他条件反射地回应。
“不要再调查雨宫千昭的事了。”降谷零说。
“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他们开始围绕着雨宫千昭展开调查，到现在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那个降谷零让他交给黑田管理官的，记录着各种大人物的秘密的笔记本；还有她的父亲，名为AKIRA的设计师所设计的暗藏玄机的建筑。
他本以为接下来还会继续深挖下去。
“再深入调查可能会让我们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关于她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
降谷零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没看他一眼，但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内心OS那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他也没再多问，直接答应了。因为降谷零总是对的。
见他答应了，降谷零才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又继续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我送你......”他看着他的背影说。
但他只是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疲惫又颓废的背影。
以往，无论身负多么严重的伤势，哪怕是伤重到需要人架着的程度，降谷零也从未展现出如此的脆弱的状态。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然而，第二天，降谷零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他一贯的精力充沛，全情投入到工作中。只是，从那天起，他真的再也没有提起过雨宫千昭的事情。
回想起那个在车里哭得浑身都在颤抖的雨宫，他不禁想：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这怎么可能呢？
他马上否认了那个想法。
那可是任何时候都把守护国家安全放到第一位的降谷零，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再一次听到降谷零提及雨宫千昭的名字，是在那个组织被彻底摧毁，他的卧底任务圆满结束的时候。
当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居酒屋庆祝，酒杯碰撞声中夹杂着欢声笑语，大家都喝得烂醉如泥。而降谷零，这位本该最开心的大功臣，却始终保持着清醒，而且看起来，其他人似乎都比他更加兴奋。
“这么漫长的任务都结束了，为什么降谷先生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高兴？”他借着酒劲，大胆地问了一句。
“因为她失踪了。”降谷零淡淡地说。
“谁？还有谁没找到？”他刚问出口，心里就隐约有了答案。
“雨宫千昭，不是一直没找到她吗？”降谷零注视着眼前的酒杯，他看不清他那一刻的表情。
没想到很快雨宫就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还是以前MI6潜入搜查官的身份。
雨宫去病房看过降谷零那一次后就回国了，之后那两人似乎再也没有联系过。
后来，降谷零不负众望，成为了最年轻的管理官，而他也很荣幸能够继续作为降谷零的下属，在他手底下工作。
这两年来，他亲眼见证了这位完美上司在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中如何披荆斩棘。每次丢给他的都是最棘手的工作，而每一次他都能完美地完成。
但他明显地能感觉到这位上司跟从前执行卧底任务时有着很大的不同。
像降谷零这样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旁人也许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但作为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下属，他能感觉到，降谷零似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真正地感到快乐了。
曾经，在卧底任务中取得关键情报或进展时，他是会露出那种获得胜利的兴奋表情的。
但现在，即便是解决了重大案件，他的喜悦也似乎只是表面的。更准确地说，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庆祝，为了不破坏气氛不扫大家的兴，他才表现出了喜悦。
那一定很累吧？
每天处理着最令人头疼的案件，还得小心注意着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因为年轻又没多大背景，还得应付类似说他是谁谁的私生子之类的流言蜚语，本该高兴的时候，却又高兴不起来。
可能连降谷零自己都没发现，他皱眉和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总会因为上司受到那样的待遇而感到愤怒，但本该更愤怒的他本人却反而时常让他冷静下来。他总是说，这些困难都是通往更高位置的必经之路，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更有效地守护这个国家。
而两年后的现在，那个早已被他忘记了的，曾经与降谷零有过微妙关系的女人又出现了。
经过长途跋涉抵达冲绳，又通宵看资料，紧接着又是紧张的到任后的首次搜查会议，即便是像降谷零这样精力充沛的人，最终也累得靠在办公椅上沉沉睡去。
虽然也许会挨骂，但他还是选择不叫醒他，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睡着了。
晚上，他被降谷零轻轻关上办公室门的声音唤醒。在这个他们初次踏足的地方，降谷零没有告知任何人，独自一人离开了县警本部。
出于好奇心，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本以为一定会被降谷零发现，但或许是因为已经两年没有参与一线的行动了，降谷零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看着降谷零换上清洁人员的衣服，坐工作人员专用电梯上了27层。
然而，当他紧随其后到达27层时，却发现降谷零的踪迹消失了。
完了。
一定是他发现自己被跟踪，然后甩掉他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沮丧地走出了酒店。不知道回去后会如何挨骂......
当走到酒店门前的小花园时，他就接到了电话，说是他们正在调查的这个案件的嫌疑人在美军基地触电身亡了。
他知道降谷零一定是需要详细的汇报，即便是在电话里。于是，他分别打给了几个相关联系人，先自己搞清楚状况。整理好思路后，他就打给了降谷零。
果然他在电话里问了很多细节，还好他都提前确认了。
想到降谷零现在就在身后的洲际酒店里，他回头看了一眼27楼。
却看到更上一层的28楼阳台上，有一个站在月光中的身影。虽然这种距离很难确认那是不是降谷零，但看姿势好像正在打电话。
第二天，本来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但降谷零却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因为实在好奇，所以他动用了点权限，调出了洲际酒店的住客名单，结果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雨宫千昭，昨天入住了洲际酒店28楼的总统套房。
直觉告诉他，降谷零昨晚一定是去见她的。
但是在这种时候，他去见一个MI6的特工是为了什么？
奇怪的是，自从那天去过洲际酒店后，他注意到降谷零有时在查看手机时，不经意间嘴角会微微上扬，难得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一个多星期后，一向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的降谷零，却意外地早早离开了办公室。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跟了出去，发现降谷零走进了一家名为Bochira的酒吧。
为了避免再次被发现，他没有进入酒吧，而是选择坐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透过落地玻璃窗暗中观察酒吧的入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无事发生。他心想，也许酒吧有后门，降谷零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正当他准备走时，几名冲绳当地的县警走进了酒吧。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匆匆从酒吧跑出来，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雨宫千昭，而降谷零紧随其后，紧接着是那些刚进去不久的县警。
这种场面，就算第二天被挨骂，他也必须得跟着去看看啊！
但由于要避开那些县警，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且那一带人很多，视线多次被遮挡，他看不清降谷零和雨宫千昭在做什么，只能看到雨宫千昭很快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那些县警上前去跟降谷零说了几句什么后也离开了，留下降谷零一人静静地凝视着雨宫千昭离去的方向。
这时他悄悄走近了一点，才看清了降谷零的表情。
他在笑，而且是那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脸。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降谷零这样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知道为何感到莫名的心酸。
那天之后，县警本部就传起了奇怪的流言，说新到任降谷管理官有个很糟糕的女朋友，跟她接触的人都会倒大霉。虽然这种流言让他很生气，但降谷零本人却没太当回事。不对，好像还挺享受这些流言的存在......？
而今天，他终于憋不住了，决定要问一下降谷零关于流言的事。
就在他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时，降谷零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降谷零露出了一个相当开怀的笑容，就像是那些还压在他身上的重担短暂地消失了，就像这两年他不曾表露的愤怒、悲伤等等各种难以言喻的负的情绪都被现在的喜悦所取代。
那种莫名的酸楚又涌上了心头。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大家都习惯了他完美、强大，习惯他总是正确的，即便受伤了也会很快恢复成精力充沛的样子，深知前路困难却从不退避，不知不觉间就一直依赖着他，往他身上增加着各种信任、责任和期待。但降谷零他，终究也还是一个人类啊。
不是魔鬼，只是一个人类。在时间与重压之下会出现磨损，会本能地寻求疗愈的人类。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管理官自从到了冲绳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嗯，我朋友那只跑丢的猫又回来了，我在替他开心。”
“是吗......猫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诶？风见你......你怎么哭了？”
“我......我在替你的朋友开心......”
神秘的大学生也好，MI6也好，糟糕的女朋友也好，谁都好，只要能让他开心起来就行了。
降谷先生，你总是说我们要守护这个国家，但是，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无法在这个国家获得幸福的话，那么，守护这个国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风见裕也的视角
